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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這隻東西此時正出現在女孩上方,它的頭幾乎就在她上面。

  厄文知道他應該大叫,戴著手套的手拿著撬杆沖向前去。除了已經收進刀鞘里的船刀外,他沒帶任何武器。他試著去救這女人,但是他的肌肉無法聽從命令。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心懷混雜著性興奮的恐懼繼續看下去。

  沉默女士伸出她的手臂,手掌朝上,好像天主教的神父在誦讀彌撒文,並期待著聖餐神跡。厄文有個在愛爾蘭的表哥是天主教徒,有次去拜訪他,跟他去參加了天主教的禮拜儀式。那種怪異神奇的儀式正在這裡的藍色月光下上演。沒有舌頭的沉默女士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是她手臂張得很開,眼睛閉著,頭向後仰——厄文又向前爬了一段,現在可以看見她的臉——她的嘴巴張得很開,仿佛一個祈願者正等著領用聖餐。

  那隻生物的脖子向前及向下猛衝,和眼鏡蛇的攻擊一樣快速,而且那東西的上下顎大開,似乎要在沉默女士下半部的臉上咬合,吃掉她半顆頭。

  厄文幾乎要叫出聲來。儀式在這一刻的沉重以及促使他變得無能的恐懼,讓他保持默不作聲。

  那隻東西並沒吃掉她。厄文發現,自己正注視著那怪獸藍白色的頭,那頭至少比女人的頭大三倍。它把巨大的上下顎合起來,並沒有緊咬住,反倒是剛好與她張開的嘴以及向上抬高的顎接合。她的手臂還是向著夜晚伸開,幾乎像是已經準備好要去擁抱那一大團正環抱著她的皮毛與肌肉。

  這時,音樂開始了。

  厄文看到兩個頭在晃動,那隻生物的頭及愛斯基摩人的頭,但是半分鐘後他才發現,那縱慾的低鳴及煽情的風笛音是……那女人發出的。

  那隻怪獸似的傢伙的體型看起來就和它身旁的巨大冰塊一樣大,它正在把氣吹到她嘴裡,利用她的聲帶發出聲音,仿佛她的喉嚨是靠簧片發音的樂器。顫音、低音及低音共鳴愈來愈大聲、快速、緊急。他看到沉默女士把頭抬起來,將脖子彎向一側,而在她上方那蛇頸、三角頭、像熊的生物把頭彎下來,脖子彎向另一側,就像一對想要好好來場激情熱吻的戀人,想儘可能把舌頭深深伸入對方嘴裡,同時也尋找最佳及吻得最深的接吻角度。

  音樂的湧出愈來愈快。厄文很確定船上的人現在都聽到這節奏了,船員們一定都在經歷強烈且持續不斷的勃起,就像他此刻正遭受的煎熬。接著突然間,沒有任何警告,音樂隨著這次狂野做愛的高潮突然來到嘎然停止。

  那東西的頭向上及向後退了回去,那條白脖子搖動了一下,然後盤繞起來。

  沉默女士的手臂下垂到她赤裸軀體的兩側,仿佛已經精疲力盡或過於激動,再也沒辦法伸到空中。她的頭向前無力地垂在被月光照成銀白色的雙乳上方。

  現在它會把她吃掉,厄文想,他把親眼目睹帶給他的層層麻木與不信任拋掉。它現在要把它撕裂,然後吃了她。

  它並沒有。有那麼一會兒,那團搖晃的白色東西快速地用四條腿跑開,穿過由冰柱構成的藍色巨石群,後來它回來了,把頭彎到沉默女士面前,將某件東西丟在她前方的冰上。厄文聽到某個有機組織撞到冰上的聲音,那撞擊聲他很熟悉,不過一時之間想不起來。厄文無法理解他所見所聞。

  那隻白色東西再次緩步走開,厄文可以感覺到它巨大的腳踩在堅硬海冰上的衝擊力。一分鐘內它回來了,把另一樣東西放在愛斯基摩女孩面前。接著第三次。

  然後,它不見了……重新與黑暗合為一體。年輕女人獨自跪在冰空地上,只剩擺在她面前的一小堆暗色東西。

  她保持這姿勢一分鐘。厄文又回想起他表哥那間遠在愛爾蘭的天主教教堂以及在聚會結束後繼續留在座位上禱告的老教友。接著她站了起來,很快把她的光腳伸到毛皮靴里,穿上褲子及毛皮外套。

  厄文中尉發現自己抖得相當厲害,他知道,至少部分原因是寒冷。如果他的身體還有足夠暖度、腳還有足夠力氣讓他活著回到船上,他就太幸運了。他完全不知道那女孩怎能光著身體活著。

  沉默很快把那東西丟在她面前的物品拾起來,小心地用她穿著毛皮衣的手臂拿著,就像女人抱著一個或更多個還在吸奶的嬰孩。她似乎打算回船上,直接穿過空地往冰塔巨石群走去,就在他左側十度左右的方位。

  突然間她停了下來,戴著連衣帽的頭轉向他。雖然他看不見她的黑眼睛,但他可以感覺到她的目光刺進他的身上。四肢著地的他這才發現,在明亮的月光下,她可以一覽無餘地看見他,因為三英尺之內沒有足以遮蔽的冰塔。為了看得更清楚,他忘記要待在隱蔽處了。

  兩個人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移動。厄文無法呼吸。他在等她先動,也許是在冰上拍打一下,接著就等冰原上那隻東西很快地從冰中出現。她的保護者,她的報仇者,她的毀滅者。

  終於,連衣帽里的目光轉開了,她繼續向前走,消失在圓圈東南方的兩根冰柱間。

  厄文又多等了幾分鐘,身體還在發抖,就像得了瘧疾,接著他掙扎著站起來。他整個身體凍僵了,唯一的知覺來自現在開始消腫的灼熱勃起以及他無法克制的顫抖。但是他並沒有跟在那女孩後面,搖搖晃晃地走回船上,反倒是向前走到她剛剛在月光下跪著的地方。

  冰上有血跡。在明亮的藍色月光下,那血漬是黑色的。厄文中尉跪下去,脫掉他的連指手套和內層手套,用手指沾了一些散在冰上的血漬,然後嘗了一口。是血,但他不覺得那是人類的血。

  那東西帶給她一些生的、溫熱的、剛剛獵殺的肉。某種肉。厄文覺得那血嘗起來有銅的味道,和他或其他人的血的味道一樣,但是他猜想,任何剛被宰殺的動物的血應該也帶有相同的銅味。但那是什麼動物,是從哪裡來?富蘭克林探險隊的船員已經一年多沒看見陸上動物了。

  血在幾分鐘內就結凍了。那隻東西是不久前才殺死送給沉默女士的,甚至是厄文還在冰原迷宮蹣跚尋找她時下手的。

  他向後退,離開月光下雪地上的黑血漬,看起來就像他剛剛目睹了一個無辜受害者被殺,供人在異教的石頭祭壇上獻祭,現在正心虛地要從現場退開。厄文集中注意力讓自己能正常呼吸——空氣好像要撕裂他的肺——接著請求他那雙凍僵的腳及麻木的心臟將他送回船上。

  他不會再從那條冰隧道與鬆開的木條進到錨纜間。他會在進入霰彈槍射擊範圍前就向右舷守衛大叫,然後像人一樣走上冰坡道。在見到船長之前他不會回答任何問題。

  他會告訴船長這件事嗎?

  厄文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冰原上那隻東西會不會讓他回到船上,它應該還在附近。他也不知道他還有沒有足夠的身體暖度與力氣走這麼長的路。

  他只知道他不再是原先的他了。

  厄文轉身向東南方,重新進入那片冰之森林。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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