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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秀兒帶著孩子陪同劉銘住在江南的一座小鎮上,生活算是安逸富足。徐秀兒見到阿麥突然到來十分意外,不禁驚訝道:“麥大哥怎麼也來了?”

  阿麥笑笑,“怎麼?我來了不好?”

  徐秀兒一時失口,窘迫地連連擺手,開了門將阿麥讓進去。

  小院中,小劉銘腰裡別著支木劍正在扮將軍,一聲令喝之下,手下那唯一的一個小兵便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哇哇大哭起來。

  徐秀兒忙過去把那孩子抱在懷裡柔聲哄著,小劉銘看到阿麥,跑過來仰頭看著她,說道:“我認得你,你就是江北軍大元帥,是不是?”

  阿麥蹲下身子將他腰間的那柄木劍別好,笑道:“我正是江北軍元帥麥穗,還不知道這位壯士的尊姓大名?”

  小劉銘挺了挺胸脯,手扶著木劍手柄,高聲答道:“我叫劉銘,唐叔叔說我以後也是要做將軍的!”

  阿麥微微一怔,笑著摸了摸他的頭頂,小劉銘掙脫了阿麥的手,又跑到別處玩去了。

  徐秀兒抱著孩子從一旁過來,阿麥伸出手逗著她懷裡的孩子,隨口問道:“這孩子叫什麼名字?”

  徐秀兒沉默半晌,輕聲答道:“跟我的姓,叫徐豫。”

  阿麥看了徐秀兒片刻,認真問道:“秀兒,你可想過再嫁?”

  徐秀兒一怔,堅定地搖了搖頭,“我不想嫁了,只想著跟在小公子身邊,然後好好地把豫兒帶大。”

  阿麥便說道:“既然不想再嫁,那就乾脆嫁給我吧。”

  徐秀兒吃驚地看著阿麥,正尋思著該如何回復。阿麥卻溫柔地笑了笑,從懷裡掏出那一對耳墜來,拿到自己耳邊比了比,笑著問道:“你看好看嗎?”徐秀兒驚得說不出話來,阿麥又笑著問道:“難道你沒聽過那個女扮男裝替父從軍的故事?”

  徐秀兒聽得此言,瞪圓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阿麥,脫口問道:“元帥你……”卻又聽阿麥說道:“皇帝雖然知道了我的身份,卻還未向世人宣布,我需要個妻室來遮人眼目。你若是不想著再嫁,就幫我一把,孩子別跟著你姓徐了,以後大了他也會問,就姓楊吧,我曾應過一個人,若是能有個孩子便過繼給他。”

  徐秀兒聽到此處,唬得急用手掩住嘴,方把口中的驚呼壓了下去,只覺心神不定方寸大亂。

  阿麥又笑著補充道:“我現在已是得罪了皇帝,你嫁了我,沒準兒很快就會成了寡婦。等你以後有了想嫁的人,也耽誤不了。”

  阿麥話說至此,徐秀兒只得含著滿眼的淚點頭同意了。

  阿麥於是便在江南與徐秀兒一同過起了家居日子,每日或逗逗那蹣跚學步的小楊豫,或是給猴一般活潑好動的劉銘講講軍中的故事,又有時乾脆親駕車馬帶大夥去山中遊玩,晚間也不回,只叫侍衛捉了野味來,一夥子人圍著火堆烤肉吃。

  就這樣一直逍遙到過了年,齊渙幾次下旨徵召,阿麥這才帶著家眷高調地回到盛都。

  盛都年節的熱鬧勁兒還沒過,皇帝齊渙年前立了林相的女兒為後,全國上下一片喜慶。隨後又添喜訊,原來林相的獨子林敏慎當年並未戰死,現今搖身一變作為抗擊韃子的有功之臣從江北返回,更是加官封爵喜上加喜。世人都說林相好福氣,雖只有一子一女,卻都是極為爭氣。

  阿麥到了盛都先安置好徐秀兒,便去尋已經封了高位的徐靜,徐靜不禁嘆息道:“為何還要回來?獨自走了多好!”

  阿麥笑了笑,“我又不欠他什麼,為何非要跟做賊一般躲躲藏藏的?再說我這個阿麥都叫了二十多年了,突然再換個名字定是十分不習慣的。他既然要見我,我去見便是了!”

  說完了,穿上官袍堂堂正正地入朝面聖。

  從盛元四年到初平三年,她與商易之已是四年未見,再見面時卻是在朝堂之上,他為君,她為臣。他俯視,她揚頜。他有了雷霆之威,她有了傲骨錚錚。

  朝堂之上,江北軍元帥麥穗不聽軍令,擅動大軍,皇帝齊渙震怒,欲以軍法處置,眾臣跪求皇帝饒過麥帥,皇帝不為所動,命殿前武士將其押入刑部大牢,等候發落。阿麥沒說什麼話,樂呵呵地跟著殿前武士進了牢房。

  這讓刑部尚書感覺壓力很大。

  這位麥帥自泰興二年從微末起,六年時間就替皇帝打下了江北半壁江山,幾乎無一敗績。她年紀雖輕,在軍中卻是神一般的存在。現如今突然要“下榻”他這刑部大牢,若是稍有一個“招待”不好,軍中那些兵大爺們就能有人敢跳出來衝著他拔刀這還只是說底下的人,接著再說頂上頭的那位,這麥帥乃是他的親衛出身,兩人關係可是非比尋常,據傳甚至還帶了些曖昧色彩,現在雖然是天顏震怒,可誰也保不齊明兒就會變成大晴天。

  刑部尚書頭很大,腦袋頂上的頭髮卻又多掉了不少,連帶著那每日裡給他梳頭的小妾都跟著一同提心弔膽起來,這頭髮要是照這個速度掉下去,用不了個把月自家老爺就可以遁入空門了。

  刑部尚書和心腹師爺商量了一個晚上,結論就是一定要好好伺候好這位“戰神”麥帥,哪怕麥帥明日裡就要上斷頭台,頭一天夜裡也得全副的席面伺候著!

  如此一來,阿麥在大牢里的日子反倒是十分舒服起來,閒暇時間太多,便把以前許多來不及想、沒工夫想的事情都細細琢磨了一遍。某一日突然間頓悟了一件事情,於是發覺唐紹義此人也沒她想的那般良善,臨走也要拿那對耳墜慪慪她才算。

  齊渙每日裡都會派個內侍進來問一句:“可有事要稟奏皇上?”

  阿麥大多搖頭,偶爾會對大牢里的飯菜提些意見,比如“這盛都菜口味太淡,叫廚子多放些鹽”,又或是“明日裡把清蒸魚換成紅燒的吧”!

  那內侍的嘴角便不由自主地抖啊抖,回頭卻得吩咐獄卒照著阿麥的要求做了飯菜送上來。

  齊渙終於按捺不住了,令內侍送了兩身衣裝進天牢,一身是精鋼打制的鎧甲,另一身則是錦緞衣裙。阿麥接了賞賜,轉身便放在了桌上,卻不忘交代內侍,“天氣暖和了,被子該換薄的了。”

  內侍差點噴出一口血來,用手扶了牆蹣跚而去。

  又過了一日,新後林則柔趁夜親自進入天牢,遣退了宮女侍衛,跪坐在阿麥對面,誠懇勸道:“麥帥若肯入宮,則柔願以後位相讓。”

  阿麥打量林則柔片刻,揚眉說道:“那好,你告訴齊渙,我要見他。”

  林則柔親帶了阿麥出大牢,入後宮,沐香湯,著華服,然後送進了齊渙的殿中。偌大的殿裡沒有一個宮人,已換下龍袍的齊渙跪坐在棋盤前,抬眼看向阿麥。阿麥一步步地走過去,在離棋盤丈余的地方停下,沉默地看著齊渙,手上卻不急不緩的解開了衣帶……衣衫一層層的脫落,直至脫到只剩下身前輕薄的肚兜,這才在齊渙的厲喝聲中停下了手。

  “夠了!”齊渙怒聲喝道。

  阿麥將腰背挺得筆直,在齊渙眼前緩緩的轉了個圈,很是淡定的問道:“皇上,您看看我的這副身軀可還夠格做您的后妃?”

  她的肩頭、妖腰側、後背、腿側……處處都有傷疤,箭傷、刀傷,還有鞭傷……齊渙閉了眼,仰頭片刻,澀聲問道:“阿麥,你就這樣不願留在我身邊?”

  阿麥答道:“自我從軍以來,從編號為‘青一七八四’的小卒一路爬到江北軍元帥,都是我一刀一槍豁出性命拼出來的,沒有半分是用這身軀求來的。我為民絕情、為國棄愛,現在只剩下這樣一副身軀。現在,你要我用這副身軀來求生活了嗎?”

  齊渙沒有回答,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緩緩站起身來,從地上拾起了阿麥脫落的衣衫,抿著唇角一件件又重給阿麥穿了上去。齊渙鼻尖微微冒出些汗來,將阿麥身前的最後一根衣帶仔細地系好,退後一步細細打量一番阿麥,然後輕聲說道:“過來陪我下盤棋吧。”

  阿麥看了他一眼,走到棋盤旁坐好,齊渙在她對面跪坐,笑道:“來吧,讓我看看這幾年有沒有長進。”

  這幾年她四處東征西討,哪裡有工夫去摸此物,所以自然也沒有長進,果不其然,棋只剛下到一半,齊渙便輕輕地吐出一個“臭”字來。阿麥執棋的手微微一顫,落子便有了偏差。

  齊渙默默看了那盤棋片刻,輕聲問道:“可還能悔棋?”

  阿麥輕輕抿了抿唇,笑道:“落子無悔。”

  齊渙便輕輕地笑了笑,拈子又落了下去,又落得几子,突然問道:“兵權在握,為什麼不反?”

  阿麥淡淡答道:“唐紹義不希望我再起內戰。”

  良久,齊渙才道:“不用像你父親一般死遁,我放你做個富貴散人,你愛去哪裡便去哪裡。盛都永遠有你的麥帥府,逛得累了就回來歇上一歇。”

  阿麥不語,齊渙又說道:“難道你要帶著徐秀兒他們一同隨你四處流浪?劉銘還有楊豫都還太小,需要個穩定的環境,大了也需要個好前程。”

  阿麥突然反問道:“是要留他們再盛都做人質嗎?”

  齊渙一怔,終於怒了,“阿麥,我若就不放你,你能怎樣?你可會以死抗爭?”

  阿麥抬頭看著齊渙,臉上掛著些許狡猾的笑意,簡單答道:“不會。”

  看著她這樣的笑容,齊渙的滿腔怒氣一下子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半晌之後卻是失笑,“我為何要和你這樣一個女子置氣?”

  阿麥卻立起身來,斂襟拜倒,“多謝皇上成全,阿麥告退。”

  齊渙看她許久,終於緩聲說道:“去吧。”

  阿麥應聲而走,待到殿門處時卻又停下了,側頭鄭重說道:“若國有外敵入侵,阿麥自當會再披戰袍,保家衛國!”

  齊渙應聲道:“好!”

  阿麥毫無留戀的離去。

  齊渙低頭看棋盤上那副殘局,良久之後才忽然自言自語盜:“就這樣一手臭棋,怎的就會贏了呢?”

  宮門外,徐靜、林敏慎、張生與張士強等人俱都等在那裡,見阿麥一身女裝隨內侍出來,幾人都微微一怔。林敏慎緊走幾步迎了上去,將一個包袱塞入阿麥懷中,又將她推向座椅旁,口中急急說道:“裡面銀票衣服什麼都有,快走夢多。”

  阿麥不禁失笑,故意逗他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廟,你急什麼?”

  林敏慎卻答道:“和尚跑了還了俗,娶了媳婦生了娃,有廟也不用回來了!”

  此言一出,其餘幾人都笑了起來。

  已經拜相的徐靜上前說道:“走吧,秀兒那裡有我,好歹也是我侄女,總能護她個周全的。不過你若是另娶了可得叫人給我捎個信兒,總不能叫我侄女一直空等著你,有合適的我就將她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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