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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麥見被常鈺青識穿,索性也不再裝,自嘲道:“我若不識時務,豈能活到現在!”

  常鈺青眼底閃過一絲複雜之色,退後兩步坐回到桌邊,靜默片刻突然問道:“你還……念著他?”

  阿麥驚訝地挑眉,反問道:“我為什麼要不念著他?他殺我父母,毀我家園,我怎能不念著他?”

  常鈺青不說話,只靜靜地看著阿麥。

  阿麥和他對視半晌,忽地咧開嘴嘲弄地笑了笑,坦蕩蕩地說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我活到現在,已經喜歡過兩個男人,第一個以國讎家恨為藉口殺了我的父母,第二個以家國大義為名給了我一刀。從那時起,我就告訴自己,再不能念著任何人。”

  常鈺青直挺挺地坐著,他自己明白這第二個說的就是自己,心中一時說不出是悲是喜,只覺得胸口憋悶,喘不過起來。呆坐片刻,他猛地起身疾步向外走去。阿麥看著常鈺青的背影消失在門外,這才閉了眼仰倒在床上,輕輕地吐了一口長氣出來,剎那間,只覺得心神俱疲,竟似再無力氣與常鈺青周旋下去。

  早春三月,晚風習習,遊廊里的燈籠被風吹得左右搖晃,晃得燭火也跟著時明時暗。常鈺青靠著遊廊柱子獨自坐了好一會兒,才覺得胸口那股子憋悶消散了些,自言自語:“常七啊,常七,沒想到你……”話說到一半卻沒再說下去笑。

  有個親衛從院外快步進來,走到常鈺青身邊低聲稟道:“剛才元帥府過來人打聽你的傷勢。”

  常鈺青聞言揚了揚眉,問道:“都說什麼了?”

  親衛細細答道:“只說是大元帥聽聞您昨夜裡與刺客交手時傷到了,本想親自過來探病的,只是寧國長公主那裡受了驚嚇,大元帥一時離不開,所以便遣了身邊的人過來問一聲將軍傷勢如何。我照您的吩咐的,答他說將軍只是挨了那刺客一掌里氣血有些翻滾,今早就沒事了,還出城去大營里溜了一圈。”

  常鈺青聽得唇角餵挑,露出一抹諷刺的笑意,他昨夜曾是追上了林敏慎的,兩人還交上了手,後面追到的姜成翼等人看得分明,定然會把消息傳給陳起,陳起卻現在才叫人過來探視,分明是聽說了他今天帶了女人回城。

  “可有打聽我今天往回帶人的事情?”常鈺青問道。

  親衛小心地瞥了常鈺青一眼,答道:“提了幾句,我說是將軍在路上救的農家女子,看著順眼就帶回來了,他沒再問,只說將軍身邊早該有個貼身伺候的人了……”

  常鈺青冷笑出聲,他早料到陳起就算確定阿麥在他府中,也是不敢過來要人的。這樣的過往,陳起想藏還怕藏不住,怎麼會自己過來揭疤呢!

  那親衛見常鈺青再無吩咐,悄悄地退了下去。常鈺青又獨自坐了半晌,直到夜深了這才轉身回房,可等到了房門外卻又遲疑了,只在門前默默地站了片刻,轉身去了書房。

  阿麥在門內聽得清楚,心中不禁也有些惘然,常鈺青無疑是喜歡她的,但是就算再喜歡又能怎樣?可跨得過南夏北漠之間的國讎、擋得住戰場上千軍萬馬血淋淋的廝殺?他是北漠殺將常鈺青,而她已是江北軍的元帥麥穗……他們兩人,早已走得太遠太遠。

  阿麥笑著搖了搖頭,自己這個時候竟然會想這些有的沒得著實可笑,有這個工夫不如去想一想怎樣才能避過外面的守衛逃出去,常鈺青府邸的西側便是林敏慎買的宅子,只要能逃過去,出豫州便也有了希望。哪怕現在想不到可行的辦法,睡一覺養足體力也是好的。

  阿麥這裡倒頭就睡,常鈺青卻是幾乎一夜未眠,第二天一大早就又去了軍營,足足忙了整日,天黑了才回來。連軍衣還沒來得及換下,常修安卻尋了來,見面劈頭就問道:“老七,你要納妾?”

  聽常修安這樣問,常鈺青不由得皺了皺眉頭,有些不悅地問道:“您這是哪兒聽來的話?”

  常修安答道:“今日裡去元帥府的時候聽人提的,還有問我你什麼時候請酒的,我哪裡知道你要納什麼妾,搞得我一頭霧水,還被人取笑了幾句。”

  常鈺青微微眯了眼,眼中殺氣忽隱忽現,待常修安說完,臉上卻是笑了,說道:“我沒打算納妾。”

  常修安聽了老懷寬慰,不禁伸手拍了拍常鈺青的肩膀,笑道:“這樣就好,你還沒娶妻呢,弄個妾室回去太不像樣,更別說還是個南夏女子,大嫂那裡又要著急。”

  常鈺青輕輕地挑了挑唇角,似笑非笑地看了常修安一眼,說道:“三叔,我是想要娶妻的。”

  常修安臉上的笑容一滯,頓時楞在了那裡。常鈺青卻是慡朗地笑了起來,他從昨夜起就矛盾該如何處置阿麥,一面是家國大義,一面卻是兒女私情,直把他煎熬得輾轉難眠,殺,捨不得,放,卻又放不得。現如今聽常修安說的在元帥府的見聞,想定又是陳起的設計,心中不齒的同時,卻又是豁然開朗。陳起敢如此行事,無非是篤定了他無法娶阿麥,而阿麥也絕不會與他委身做妾,既然是這樣他就偏要做一次給陳起看一看,隔了國讎又怎樣?娶了回來一樣做媳婦!

  既定了注意,常鈺青也不與叔父多說,衝著常修安笑了笑,趁他還在愣怔的工夫轉身出了書房。待常修安醒過神來,常鈺青已是走遠,只急得常修安在後面大叫:“老七,老七,你可別做傻事!”

  再說阿麥這裡,一日休息之後,身上的麻痹之症已是全去,只是一時拿不準常鈺青是何心思,不管是殺是放,總得有個說法,但心中又有些嘀咕,那日常鈺青就那樣明目張胆地把她帶回了城,陳起那裡為何無所反應?

  阿麥心裡疑惑著,束好頭髮做好了出逃的準備,誰知好容易熬到夜深,突然聽聞院子裡有侍衛低聲叫了聲“將軍”,阿麥嚇得忙散開了頭髮,躺回到床上裝睡。

  片刻之後,門外就響起了敲門聲。那敲門聲響了幾下之後便停了下來,門外靜默了片刻,就聽見常鈺青有些懶散的聲音響了起來,“阿麥,過來開門,我知道你沒睡。”

  阿麥慢騰騰地從床上起身,小心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穿著並無破綻,這才走到門口開了門。常鈺青倚在門外的廊柱上,抬眼看向阿麥,默默打量了片刻後忽的笑了,問道:“你又想著跑呢?”

  阿麥心中一突,話語卻是極冷淡,“你在院子裡安排了這麼多人手,我就是想跑又能怎樣?”

  常鈺青笑了笑不予理會,只是定定的看著阿麥。阿麥被他瞧得心煩意亂,又見他一直不肯說話,乾脆轉身就向屋裡走去,卻被常鈺青一把從後面拉住了。

  “阿麥,”常鈺青叫道,頓了頓才又繼續說道,“你嫁給我吧。”

  阿麥身體一僵,遲了片刻才回過身來,一臉愕然地看向常鈺青,“你喝醉酒了?”

  她這樣的反應讓常鈺青心中一冷,不禁鬆開了手,卻是正色說道:“阿麥,你嫁給我吧。”

  阿麥看了常鈺青片刻,突然譏誚地笑了笑,問道:“你要娶我?怎麼個娶法?”

  “明媒正娶。”常鈺青答道。

  “哦——”阿麥長場地“哦”了一聲,又問道,“那你明媒正娶的是韓懷誠的女兒,還是江北軍的元帥?還是不知哪個漠北世家憑空冒出來的女兒、侄女?”

  常鈺青不知阿麥的意思,聞言抿了抿嘴角,沉默片刻後一字一句地答道:“我要娶的只是那個叫阿麥的女子,不論他是姓韓還是姓麥,不論她是世家千金還是流浪孤女,我都不在乎。”

  阿麥輕輕地笑了笑,問道:“你家族若是知道這阿麥的身份,豈能容你娶她?”

  “是我娶妻,不是家族娶妻,家中不同意,我在外開府單過便是。”常鈺青淡淡答道。

  阿麥心中雖是感動,卻未失了理智,張嘴正欲說話,卻忽然被常鈺青用手擋住了。

  常鈺青用手指輕輕壓著她的唇瓣,鄭重地說道:“你父母之仇,我定會幫你報了。”

  阿麥眸光漸漸清冷下來,伸手拉開了常鈺青的手掌,默默注視了他片刻,突然嗤笑到:“我若只圖殺了陳起,何必要費盡心機走到今天這步?”

  常鈺青嘆了口氣,低聲道:“阿麥,你再怎樣也是個女子。”

  “不錯,我是女子,那又怎樣?”阿麥揚眉,反問道,“就因我是個女子,所以我就可以拋家棄國地跟著你,然後只依仗著你的情愛過一輩子?常鈺青,你未免太小瞧我了!”

  聽她這樣說,常鈺青心中怒氣不由得也上來了,他已是步步退讓,可她非但不領情卻這樣步步緊逼,到底要他如何做她才會滿意?常鈺青沉了臉,冷聲問道:“那你要如何?”

  阿麥問道:“常鈺青,我若讓你獨身一人隨我回江北軍,你可願意?”

  常鈺青抿了唇沉默不語,好半晌才壓下了怒火,問阿麥道:“你不後悔?”

  阿麥表情卻有些愣怔,怔怔地看了地上斑駁的樹影片刻,突然抬頭問常鈺青到:“你可還記得那年我在陳起府後巷中文你的那句話?”

  常鈺青微微一怔,阿麥不等他回答已經逕自接了下去,“我問你是哪國人,你告訴我說你是北漠人,當時,我還問你我是哪國人——你還記不記得?”

  常鈺青點了點頭,阿麥的確問過他這樣的問題,他那時還疑惑,怎麼還會有人不知道自己是哪國人,而且那時的她,看起來迷茫而又脆弱,和現在的她仿若兩人。

  阿麥輕聲卻又堅定地說道:“我現在終於可以肯定地告訴自己,我是南夏人,南夏人!”

  常鈺青默默地看了阿麥半晌,一腔熱血終於漸漸冰冷了下來,伸出手摸了摸阿麥散落在肩頭的頭髮,輕聲喚道:“阿麥,阿麥……我真希望你能再狡猾些,哪怕是騙騙我也好……”

  阿麥表情一滯,突然間上前一步貼近了常鈺青,扯著他衣領將他拉低下來,抬起臉把唇貼到了他的唇上。常鈺青身子一震,不敢置信地看著阿麥,阿麥輕輕地合上了眼,低聲呢喃道:“只求下一世,你不再是常鈺青,我也不是麥穗。”

  常鈺青心中一痛,伸出雙臂將阿麥牢牢嵌入懷裡,用力地吻了下去。阿麥拼盡全力地摟住他的脖頸,用著從未有過的熱情迎合著他。常鈺青卻似仍覺得不夠一般,手掌從阿麥背後滑了上去,按住她的後腦貼向自己。

  他正吻得忘情,忽覺得背後一陣疾風襲來,常鈺青心中一驚,欲鬆開阿麥轉身迎敵,可阿麥的手臂卻收得更緊,只這一個耽擱間,常鈺青背後幾處大穴已是被人連連點中,頓時絲毫動彈不得。

  阿麥這才鬆開了手,對著常鈺青低聲嗤笑道:“誰說我沒想著再騙你?”

  常鈺青額頭青筋暴起,齒關緊咬,眼中的怒火似能噴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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