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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北軍眾人聽了轟然而笑,常鈺宗氣得臉色通紅,厲聲叫道:“要殺要剮給個乾脆,別跟娘們一樣膩膩歪歪的!”

  他這樣一喊江北軍眾人反而笑得更厲害了,就連阿麥嘴角也不由帶了些笑,吩咐王七道:“找羅郎中給他看看,小心著點,別弄死了。”

  “知道了。”王七慡快地應道,笑嘻嘻地回頭看了阿麥一眼,似已經忘記了剛才挨鞭子的事情。

  有傳令兵過來向阿麥稟報莫海處的戰況。戰前,北漠先鋒將傅悅曾帶了三千騎兵去攔江北軍東退之路,不曾想阿麥早有防備,命右副將軍莫海帶著人伏在那裡,將傅悅候了個正著。傅悅失了先機,失利之下只得帶兵北逃。莫海帶著人追將傅悅追到了子牙河邊,傅悅渡河後沿著河岸向西而行,莫海一面帶部隊隨著對岸傅悅一同移動,一面派了飛騎回報阿麥。

  阿麥略一思量,命那傳令兵先回去告訴莫海密切注意傅悅動靜,自己則是轉身去尋徐靜。阿麥剛策馬行了沒多遠,忽聞遠處傳來示警的擊鼓聲,那急促的鼓聲剛剛響起便斷了聲息,顯然擊鼓示警的人已是被人滅了口。

  這個時候,誰還會去而復返?

  夜色之中看不甚遠,只聽到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所到之處驚呼聲頓起。阿麥尚未反應,一側的林敏慎已是策馬向前幾步擋在了阿麥馬前。伴隨著時而響起的金屬相擊之聲,一匹白色戰馬從暗夜之中脫穎而出,馬上騎士黑衣亮甲,手握長槍,竟是北漠軍大將軍常鈺青!

  原來常鈺青見一直找尋不到常鈺宗,乾脆就向著火光處奔了過來,這一路闖來已是不知用槍挑了多少上前阻攔的江北軍士兵,只是放聲喊著:“十一郎!十一郎!”

  這邊王七正著人抬了傷重的常鈺宗欲走,見到此情景也是一時愣住了。常鈺宗聽見有人喚他,掙扎著坐起身來,衝著常鈺青方向喊道:“七哥!我在這裡!”

  常鈺青聞聲望過來,待看清是常鈺宗時心中不由大喜,直接拍馬向常鈺宗處衝來。常鈺宗見此也驟然發難,一把推開身旁鉗制著他的江北軍士兵,拖著傷腿向常鈺青方向滾爬過去。一旁愣怔的王七猛地回過神來,想也不想地揮刀砍向常鈺宗,大刀正好砍中常鈺宗後背,常鈺宗嘴中一個“七哥”尚未喊完身體便向地上直栽了下去。此時常鈺青縱馬已是到了常鈺宗近前,眼看此景雙瞳驟然收緊,身上殺氣暴漲,厲喝一聲,手中長槍游龍般探出,直刺向王七胸口。

  阿麥遠遠看到,心中一窒,失聲叫道:“王七!快跑!”

  王七下意識地揮刀去擋,可手中長刀還未收到身前,那透著涼意的槍尖已是穿透了他胸前的鎧甲,穿胸而過。王七一時愣了,有些不相信地低頭看向胸口上的長槍,竟然覺不出痛來,這是自己的身體嗎?

  常鈺青長槍猛地回抽,王七的身體不由也跟著那股力向前邁了一步,血液從胸口噴涌而出。

  “王七!”阿麥厲聲喊道,不管不顧地縱馬沖了過去。

  眾親衛恐她有失,忙打馬從後緊隨而來。林敏慎馬還未至,人已是從馬鞍上一衝而起,越過前面的阿麥,手中長劍連變幾個招式刺向常鈺青要害之處。

  常鈺青高坐馬上,舞動長槍將那些劍招一一化解,長槍一撥將林敏慎逼退一步,就勢俯身提起地上的常鈺宗,又揮槍擋開四周圍攻的江北軍眾人,縱馬向西北方向突圍而去。

  江北軍諸將分出一些人去追擊常鈺青,剩下的則忙下馬去看王七。阿麥早已從馬上滾落下來,將王七從地上攬起,用手死命地摁住他胸口的血窟窿,回頭嘶聲喊道:“去叫羅郎中,快去叫羅郎中!”

  旁邊有人應聲而去,林敏慎從一旁過來,提氣運指,連點王七身前幾處大穴。阿麥滿眼期盼地望向林敏慎,林敏慎卻是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常鈺青那一槍是貫胸而過,傷得又是胸口要害之處,這血又如何能止得住?

  王七這才覺察出傷口的疼痛來,顫著嗓子問阿麥:“大人,我是不是就要死了?”

  “胡說!”阿麥怒喝道,“死個屁!誰還沒挨過幾刀啊。”

  王七環視了一圈四周圍著的眾人,見大夥均是難掩面上悲憤之色,他心裡已是有些明白,抬眼看向阿麥,顫聲說道:“阿麥,我有些話要和你說。”

  阿麥強壓住喉嚨處的哽咽,罵道:“哪那麼多廢話,你老實歇一會吧,羅郎中這就過來了,給你止了血就好了。”

  林敏慎站起身來,和眾人默默避到了一旁。

  王七忍著胸口的疼說道:“阿麥,咱們伍里的兄弟能有今天,沒少沾你的光。”

  阿麥罵道:“胡扯!”

  王七沒不理會阿麥的粗言,只繼續說道:“可大夥也沒給你丟過人,大夥怕被人罵咱們是隨著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所以每次打仗都拼著命地上……大夥……從沒給你丟過人。”

  阿麥忍了心中悲痛,強說道:“這些我都知道。”

  王七臉色又白了不少,已經隱隱泛出青色。他想深吸口氣攢些力氣,卻引得咳嗽起來,直連吐了幾大口血,這才嘶啞著嗓子勉強說出話來:“阿麥,你在伍里說過,誰要是先死了,他的爹娘就是大夥的爹娘。”

  阿麥用力點了點頭:“我記得!”

  王七勉強露出些笑容來,呼吸漸弱,強撐著說道:“伍長是武安人,家裡有個老娘,每月一兩銀子就夠……老黃是錦官人,爹娘有兄弟照應著,媳婦帶著個閨女,他說過媳婦若是願意再走一步就由她去……若是願意守……就拉她們娘倆一把。”

  阿麥喉嚨里梗地說不出話來,只能用力點著頭。

  “我是順平王家莊人,家裡就我一個兒子,我爹怕我在外面受欺負,給我起名叫王七,說不知道的,還以為我上面有很多兄弟,就不敢欺負我了……”聲音停了下來,王七喘了一陣氣,勉強地從胸前掏出那塊標識將軍身份的銅牌,抖著手交入阿麥手中,才又說道:“我一直不肯改名字,就是怕我爹娘不知道我已經做了將軍,他們只知道兒子叫王七……”

  王七的聲音越來越小,間隔的時間越來越長。“阿麥,”王七轉向阿麥,眼神已經開始渙散,聲音幾不可聞,阿麥得把耳朵湊在他的嘴邊才能模糊聽到。“你……替我告訴他們……王七做到了將軍,王七……”

  王七的嘴唇幾次開合,到後來卻只是微微地嘆了一口氣出來,終於全無了聲息,頭也緩緩地歪倒下來,沉沉地壓在阿麥臂上,很沉,很沉……

  這個人,在她初入軍營的時候就和她打過一架,然後和她一起受罰餓肚子,偷偷分吃同一個饅頭。這個人,和她一同在烏蘭山中轉戰千里,明明餓得塌了腰,卻笑嘻嘻地將打來的兔子先扔給了她。這個人,在軍中總是沒正行地叫她阿麥,損她長得娘氣,上了戰場卻是揮著刀護在她的身旁。這個人,剛剛還若無其事地挨了她一鞭子……

  阿麥胸中湧出一股熱浪,沸騰騰地直逼眼眶,似有裝不下的東西從眼中溢出,順著臉頰滾下。

  張士強在一旁不停地用手背擦拭著眼中流出的淚水,嘶啞著嗓子叫阿麥:“伍長,王七……他死了……”

  阿麥惡狠狠的回頭瞪他,厲聲呵斥:“哭!哭什麼哭!不就是死了嗎?誰還沒個死?”

  夜襲

  張士強怔怔地看著阿麥,說不出話來。軍醫羅郎中急匆匆地跟著親兵跑過來,見到眾人的情形心中也是一驚,蹲下身來探向王七的頸側,那裡早已是有些微涼,毫無聲息。

  阿麥動作輕柔地將王七放平在地上,然後從地上站起身來,用力地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回頭冷聲吩咐張士強:“將王七帶回青州,傳令叫賀言昭暫領步兵營。”

  賀言昭,豫州軍出身,隨商易之軍進烏蘭山後曾任江北軍第三營校尉,江北軍步兵偏將,來青州後任步兵營的副統領。

  徐靜還在帳中,聽到王七出事的消息很是錯愕了一陣,正一個人默默坐著,帳簾一挑,阿麥已是從外面進來。徐靜見阿麥眉目冷清,除眼圈微紅外面上並無異色,心中反而更加憂慮起來,不由叫道:“阿麥……”

  “先生,”阿麥打斷徐靜的話,直接說道:“傅悅逃向西北,莫海帶兵追了過去。常鈺青殘部雖是由南轉西,可剛才常鈺青卻是帶著十幾個親衛向西北而去了,不知是戰前和傅悅就有約定,還是湊巧了去的。”

  徐靜略一沉吟,說道:“常鈺青雖然新敗,但卻不能對其掉以輕心,尤其是傅悅部,幾千騎兵雖是敗逃,卻未傷其筋骨,若是趁夜反撲倒是極為兇險。”

  阿麥點頭:“我也是如此想,已叫莫海緊追著傅悅不放。”

  正說著話,帶兵追擊常鈺青的張生回來了,說常鈺青已是帶著常鈺宗並幾個親衛逃過子牙河與傅悅騎兵匯合,倒是追上了幾個常鈺青的親衛,但卻都沒能留下活口來。

  這些已在徐靜意料之中,倒未覺奇怪,他只是怕阿麥因王七之死而一時失了冷靜,再對常鈺青窮追不捨,反而可能會中了常鈺青之計。誰知阿麥面色卻是平靜,想了一想說道:“叫莫海小心行事,多派斥候沿河向前打探,莫要中了常鈺青的伏兵。”阿麥轉頭又看向徐靜,出聲詢問道:“您說呢?先生。”

  徐靜稍一思量,說道:“叫莫海分出一營人馬多執火把假扮大軍繼續向西追擊,餘部找個穩妥之地悄悄停下,多加提防,防備常鈺青趁夜襲營。”

  阿麥也覺得此計甚好,便叫了那傳令兵快去與莫海傳信,張生看阿麥與徐靜像是有話說的摸樣,連忙找了個藉口避了出去。

  阿麥轉回頭看向徐靜,說道:“先生,這一仗對常鈺青我們已是險勝,現在只剩冀州肖翼那裡,以我看不如順勢拿下的比較好。”

  徐靜輕捋了捋鬍鬚,說道:“你有何打算?”

  阿麥只一看徐靜這習慣性的動作便知他已是心中有數,不由淡淡地笑了笑,說道:“我倒是還沒什麼打算,不過先生怕是胸中已有妙計。”

  徐靜聽阿麥如此說也不好再作玄虛,笑了笑說道:“你給我一萬兵,我替你往冀州走一趟。”

  阿麥有些疑惑,問道:“先生這是?”

  徐靜笑道:“若是論帶兵打仗,老夫可能不如你阿麥,可若是論起這三寸之舌來,老夫還是有自信勝你一籌的。”

  對於徐靜的嘴皮子阿麥向來是佩服的,現當初赴青州路上初遇商易之,她不過是換了身衣裳的功夫,再回來時商易之已是把徐靜奉為座上賓。還有在豫州,徐靜只靠一封書信就能讓石達春捨棄個人聲名而投敵做內應……阿麥不禁笑了,問徐靜道:“先生是要對肖翼先禮後兵?一萬兵太少了些,我給先生兩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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