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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鈺青嘴上稱謝,動作卻不拖拉,只將阿麥抱到屋中床上,又問那老婦能否給燒些熱水來給妻子喝一喝。那老婦忙去了,過了一會便端了一大碗熱薑湯來,說是先給阿麥喝了發汗,若要尋郎中,只能等天明去鎮上尋了,附近村中並無郎中。

  常鈺青應了,將阿麥扶起給她灌下薑湯,又用被子給她蓋嚴實了,這才回身向那對老夫婦道謝,說因身上錢財都被水賊搶了去,只得等以後再圖報答了。幾句話說的老夫婦很是不好意思,反而直說自家窮困,實在沒什麼好的待客,又替常鈺青罵了那幾句子虛烏有的水賊,這才回屋睡覺。

  常鈺青待他們走了,又側耳聽了一聽,聽那兩人的確是回了主屋睡覺,這才在阿麥身邊坐下,不時地更換著阿麥額頭上的濕手巾,默默等著天明。

  阿麥雖然燒得糊塗,卻也不是一直全無意識,常鈺青和那對老夫婦的對答也是聽進去幾句,只是啞聲叫常鈺青道:“莫要胡亂殺人。”

  常鈺青開始並未聽清,待湊近了阿麥嘴旁才聽得清楚,知她是怕自己會殺了這對老夫婦滅口,不由低聲笑道:“你什麼時候這樣心善了?先別管別人,顧得你自己就好了。”

  聽他這樣說,阿麥心中一松,不再費力提著精神,頭一偏,終沉沉地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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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麥很少能睡得這樣熟,因一直是假扮男裝,不論是早前流浪時還是後來進入軍中,她總是睡得很警醒,稍有動靜便會驚醒過來,像這樣睡得毫無防備的時候極少,也就是在盛都商易之侯府中有過幾日這樣的時光。

  這樣一睡就是兩日多,再醒過來時已是正午,常鈺青仍在床邊坐著,臉上已有了一層短短的青胡茬子。看到阿麥睜開眼,常鈺青咧嘴笑了笑,卻說道:“你說你長年都不見長鬍鬚,連喉結也沒有,他們怎會看不穿你的身份?”

  阿麥久睡乍醒,目光還有些迷離,只安靜地注視著常鈺青,像是並未聽清常鈺青的問話。

  常鈺青低頭看一眼自己身上的灰色短衫,笑問道:“怎麼樣?是不是依舊丰姿瀟灑、氣宇軒昂?”

  這句話阿麥倒是聽清楚了,不禁莞爾,輕聲道:“還不錯。”

  外面有人拍門,那老婦端了一碗黑乎乎的湯藥進來,見到阿麥醒來,臉上也是一片喜色,說道:“小娘子醒了就好,這湯藥可就好餵多了。”

  常鈺青笑著道了聲謝,接過藥碗來,又將阿麥從床上扶起小心地將藥餵下。

  那老婦在一旁笑眯眯地看著,向阿麥贊常鈺青道:“小娘子好福氣,嫁了這樣一個體貼郎君,真是羨煞老婆子了。”

  阿麥聽得哭笑不得,神情頗為怪異。

  常鈺青卻是似笑非笑地瞥阿麥一眼,對老婦笑道:“她卻總是不肯知足,時不時地就甩臉子給我瞧。”

  老婦也跟著笑起來,說道:“小娘子一準是臉皮子薄,受不得小郎君玩笑。”

  阿麥知常鈺青定是向這對農家夫婦隱藏了身份,也不便揭穿他,只面無表情地聽著常鈺青與那老婦兩人說笑。那老婦與常鈺青談笑了幾句,忽地一拍巴掌,叫道:“哎呦呦,你瞧我這老婆子的記性,只顧著說話了,竟然要緊事給忘了。”

  老婦說著,從腰間摸出兩個銀錠來交給常鈺青,交代道:“鎮上只一家石記當鋪,石掌柜說小郎君的玉確是好玉,只這兵荒馬亂的年景,實是不願收這些東西的,如果小郎君非要當,也只能給這些了。俺們老頭子和他活說著呢,如果小郎君不滿意,三天之內可拿銀子將玉換了回來。”

  常鈺青隨意地掂了掂那兩錠銀子,笑道:“這樣便夠了,多謝您二老了。”

  那老婦笑笑,又從懷中掏出張紙來遞給常鈺青,道:“這是沈郎中新開的方子,他說小娘子若是今日能退了高熱醒來便無大礙了,換了這個方子調理便可,只是身子小娘子受寒已久,須得慢慢調理才行。”

  常鈺青將那方子接過,大略地掃了一眼,笑著收入懷中,又將那兩錠銀子分了一錠交給那老婦,說道:“還得煩您去把沈郎中的診金和藥費還了。”

  那老婦叫道:“只不過吃了他兩三服藥,哪裡要得了這許多。”

  常鈺青笑道:“剩下的是我們夫妻答謝您二老收留照看之恩的。”

  老婦聽了很是不好意思,忙推辭道:“救人之急是俺們的本分,哪裡能收您的錢財!”

  無奈常鈺青堅持要給,那老婦這才萬般感謝地收了,忙又要出去殺雞給阿麥補身子,常鈺青笑笑便由著她去了。

  阿麥一直怕自己嗓音漏了馬腳,待那老婦出門,這才頗覺意外地打量著常鈺青,說道:“看不出你竟如此懂人情世故。”

  常鈺青失笑道:“你當我如何?難不成在你眼中我就是個只知嗜殺的莽夫?”

  阿麥移開目光,淡淡答道:“看你在漢堡的行事,還以為你會先殺了他們滅口。”

  常鈺青聞言一怔,臉上的笑意緩緩收了起來,冷著臉默默看阿麥片刻,這才冷聲說道:“不錯,我是有殺將之名,可你阿麥也不是手指纖白的閨中弱女,之前的暫且不說,只說你伏殺鈺宗三萬騎兵,又將崔衍幾萬大軍引入死地,你的手上就能比我乾淨多少嗎?”

  阿麥轉過頭看向常鈺青,迎著他銳利的目光,鎮定答道:“我早前的營官陸剛曾說過這樣一句話:既來從軍,便要有馬革裹屍的準備。軍人戰死沙場是本分,沙場之上,我殺人不悔,被殺不怨,可你卻縱兵掠殺手無寸鐵的平民百姓,漢堡百姓何辜,要受滅城之災?”

  常鈺青冷笑道:“我只道你是個不拘世俗的奇女子,不想也這樣婦人之仁,虧你還為一軍將領,難道連孫子兵書都未讀過?我領軍千里孤入,疾戰則存,不疾戰則亡。再者戰場上以氣勢為先,屠城,正是增強軍隊聚力和激發士兵拼死一戰的最好助力,還可以使自己的軍隊過後沒有後顧之憂,既有如此多好處,我為何還要惜敵國之民?”

  計破

  阿麥應聲接道:“只望他日你北漠百姓被屠,你還能如此看待!”

  常鈺青聽得惱怒,眼中殺機一閃而過,阿麥正全神戒備著,卻見他忽又笑了,只說道:“你終究還是個女人而已。”

  阿麥並不爭辯,只別過視線不再看他,常鈺青也是無話,屋中頓時靜寂下來,院中那老婦趕雞抓雞的熱鬧聲音卻是清晰地傳了進來,像是那雞在老婦的追趕之下飛上了牆頭,老婦氣得直喊丈夫上牆去捉,那老漢上得牆去卻將雞轟到了院外,引得那老婦一陣罵著。

  不知怎地,常鈺青和阿麥均一時聽得有些入神,似是忘了剛才的爭執。

  晚上,那老婦端來的飯菜中果然多了一大碗雞肉,阿麥雖在病中,胃口卻好,足足吃了大半碗,直把常鈺青看得目瞪口呆,終忍不住也伸筷夾了一塊嘗了嘗,只覺那滋味實算不上如何,不知阿麥為何會吃得如此香甜。

  阿麥吃飽放下碗筷,用手背抹了抹嘴巴,看向常鈺青,淡淡問道:“夜裡可是要離開了?”

  常鈺青看阿麥一眼,笑問道:“怎麼?還沒住夠?”

  阿麥並未答言,過了片刻,突然說道:“若是要我這樣裝扮,你還不如直接在這裡殺我好。”

  她身上的軍裝早已被常鈺青脫下藏在了林中,現在身上穿的是那老婦給找出的一些舊衣裙,這樣一身農婦打扮看起來多少有些彆扭。

  常鈺青沉默片刻,出言問道:“只是因為這身衣裙?”

  阿麥道:“我落入河中,軍中必然會派人沿河搜尋,你讓我穿這樣一身衣裙,若是被人看到,我該如何解釋?”

  常鈺青卻是笑了笑,說道:“這豈不是正好?你我皆不願遇到江北軍中之人,行起路來便要少許多麻煩。”

  阿麥不言,只是把木筷往桌上一放,默默走到床邊坐下。

  常鈺青見此,又問道:“當真不走?”

  阿麥堅定答道:“不走,你以此辱我,不如殺我。”

  常鈺青耐性卻是耗得將盡,冷聲問道:“阿麥,你當我真捨不得殺你?”

  阿麥揚眉看向常鈺青,挑釁般說道:“那你就殺我。”

  常鈺青冷冷看著阿麥,雖未言語,不過心中顯然已是動怒。

  阿麥卻是嗤笑一聲,說道:“殺不殺隨你,我卻是死也不肯穿這身衣服出去的!”

  說完,竟然一掀被子躺下了。

  常鈺青看著阿麥躺在床上的背影,忍了又忍才將怒氣強壓下去,問阿麥道:“你要怎樣?”

  阿麥頭也不回,只是悶聲答道:“我要換回男裝。”

  常鈺青指著屋角衣櫃說道:“那裡面便有這家兒子留下的衣衫,你找一身穿上便是!”

  阿麥卻使性說道:“不管什麼人穿過的也要我穿!你明日叫那老頭去鎮上給我買身乾淨衣衫,我自會同你走。”

  此話說出,身後常鈺青久無動靜,阿麥正等得忐忑,身上被子猛地被撩開,阿麥驚然回身,見常鈺青已立在了床頭,瞅著她問道:“麥穗,你這是向我撒嬌?”

  阿麥尚未及回答,常鈺青已是抓住她身前衣襟一把將她從床上拎起,冷聲說道:“只可惜你實不擅長這個,難免太過做作了。你這樣的女人,就是扒光了你,你也是敢照常出去的,今天為何偏偏和一身衣裙較上勁了?嗯?麥穗,你又算計著什麼?”

  常鈺青的語調雖輕,眼神卻銳利無比,仿佛能直看入人的內心去。阿麥努力控制著激烈的心跳,面上只做出平靜神色,淡然問道:“我性命都已在你手裡,還能算計些什麼?”

  常鈺青卻是盯著阿麥的眼睛說道:“你這女人的話,最不可信。”

  阿麥反問道:“既不可信,那你還問什麼?”

  常鈺青默默看阿麥片刻,忽地笑了,說道:“阿麥,你在故意拖延,是不是?”阿麥心中一凜,又聽常鈺青繼續說道:“自從一開始你便在拖延,是與不是?你只不過燒了一夜,卻足足睡了兩天多,你這樣的體質何至於此!我也是一時疏忽了,只道你是高熱燒得身體虛弱才昏睡不醒,現在想來應是你故意放縱自己沉睡吧?”

  常鈺青面上雖笑著,可抓著阿麥衣襟的指節卻更加用力,只微眯了眼睛打量阿麥:“難怪今日你醒來也老實的很,絲毫沒動溜走的心思,我還奇怪你麥穗何時變得這樣乖順了,原來如此……”

  阿麥知常鈺青心中怒極,一點不敢動彈,只平靜地看著他。

  常鈺青又說道:“你故意拖延,不想讓我歸入軍中,是趁我不在激鈺宗出戰?那你怕是要失望了,鈺宗雖無大才,年少老成卻是當得起的,我不回軍中,他只會更加小心守營,唐紹義能奈他何?”

  常鈺青緩緩說著,另只手卻是撫上了阿麥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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