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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生這才抬眼看向張士強,見他眼圈俱已紅了,瞠目盯著自己,只得答道:“阿麥,被常鈺青扯落河中了。”

  張士強再也控制不住情緒,從馬上向張生直撲過去,兩人從馬上滾落跌到地上,張士強將張生壓於身下,用手肘壓住張生脖頸,怒聲質問道:“你不是說會確保伍長沒事嗎?你不是說沒事嗎?”

  張生平攤雙手並不掙扎,困難地答道:“阿麥水性極好,落入河中也不會有事的。”

  張士強揮拳給了張生臉頰一拳,憤怒道:“你胡扯!她身上還有幾十斤重的盔甲,落入河中怎會無事,啊?怎會無事!怎會無事!”

  張士強嘶聲喊著,一拳接一拳地向張生打去,眼淚終忍不住滴落下來。

  張生不躲不避,任他打著,旁邊的軍士終看不下去了,上前將張士強拉起,又有人去扶張生,問道:“將軍,您沒事吧?”

  張生一把推開身旁那人,坐在地上默默地擦著嘴角的血。前面有軍士騎馬奔回,稟道:“將軍,再往前山勢陡峭,無法行馬。”

  張生沉聲說道:“下馬!步行!”他轉頭看向被人鉗制住的張士強,道:“放開他!”旁邊軍士猶豫了下才將張士強放開。張生默默看滿面悲憤的張士強片刻,說道:“我定會將你伍長還你!阿麥若失,我用命償你!”

  說完,張生用手撐著地站起身來,也不上馬,只跛著一隻腳沿河邊向下游而去。

  張生與張士強領了軍士沿河尋找阿麥暫且不提,只說唐紹義在中軍得到軍士回報說阿麥落入河中生死不明,心中似被重錘猛然捶了一記,只覺悶痛無比,一時竟連聲也發不出來了,耳邊只響著那夜在泰興城外阿麥喚住他說的話:大哥,不是你一定要活著,也不是我一定要活著,是我們,是我們一定要活著!

  一旁衛興與林敏慎聽得也是心驚,林敏慎看著那軍士連聲問道:“怎會落入河中?那常鈺青呢?”

  軍士答道:“遠遠看著是常鈺青將麥將軍扯落河中,待我們趕到河邊時,岸上只餘下常鈺青的盔甲。”

  衛興看了看堆在地上的盔甲,精鋼而制的鎖子甲,正是北漠制式。

  林敏慎見常鈺青既然卸甲,必是有所準備地落入河中,只是阿麥全身鎧甲地下去,怕是凶多吉少了。他知唐紹義素與阿麥交好,現見唐紹義一直沉默無聲,不由轉頭向他看去。

  唐紹義面上不見悲喜,只緩緩將視線從常鈺青鎧甲上移開,轉身對衛興沉聲說道:“不管常鈺青是生是死,我們只對外宣稱他已被我軍擒殺,再找與他身形相似之人穿上這套鎧甲,縛於我軍陣前,亂敵軍心,激常鈺宗、崔衍出戰!”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意外,想不到唐紹義竟會隻字不提阿麥之事。

  唐紹義未理會眾人的訝異,只是說道:“現在當務之急是趕緊休整各營兵馬,趁崔衍殘部收攏不及,常鈺宗又軍心不穩之際,一舉將韃子殲滅。”

  衛興點頭稱是,一面著人去辦此事,一面又派人去囑咐張生,沿河搜救阿麥。

  唐紹義從衛興處出來,剛行幾步便聽身後有人喚他,林敏慎從後追了上來,看了看唐紹義神色,關切問道:“唐將軍,你沒事吧?”

  唐紹義淡淡一笑,反問道:“我能有何事?”

  林敏慎看唐紹義片刻,猶豫一下,才又說道:“麥將軍那裡……”

  “林參軍!”唐紹義突然打斷林敏慎,說道:“既是軍人,戰死沙場便是常事,有何好說的?”

  林敏慎被他說得無言,唐紹義轉身離去,直走到坐騎旁,抬腳踏入馬鐙,又用雙手抓了馬鞍,竟幾次用力才翻上馬背。林敏慎在後看得搖頭苦笑,心中竟也騰起一陣悲涼來。

  相處

  阿麥再睜開眼時已是深夜,深邃的夜空被繁星映得發藍,星光透過頭頂的枝葉撒漏下來,顯得有些斑駁。阿麥覺察到身下的觸感不太對勁,抬了手剛想動,耳邊突傳來常鈺青冷冷的聲音:“別動!”

  阿麥身體下意識地一僵,沒敢動,眼珠卻四處轉著,很快就意識到自己並沒有躺在地上,而是一棵大樹的樹杈處。只一個枝杈處就能讓她平穩躺了,可見這樹很粗大。過了片刻,阿麥等不到常鈺青的動靜,忍不住微微轉頭向他剛才發聲的方向看過去,只見他坐在稍高一些的大樹丫上,正埋頭包紮肩膀處的傷口。

  常鈺青抬頭瞥見阿麥看他,淡淡解釋道:“我火摺子在水裡丟了,我看你身上也沒有,夜裡沒法生火,樹上還安全些。”

  阿麥輕輕地“哦”了一聲,手抓住樹幹小心地坐起身來。她身上的鎧甲早已沒了,只穿著南夏軍中制式的軍裝,還半濕著,粘在身上讓人感到很不舒服,阿麥不由微微皺了皺眉頭,她看了看四周,像是片山林,耳邊還能聽到隱隱的水流聲,應該是離河邊不太遠。

  常鈺青肩上的刀傷已包紮完畢,也不說話,只冷眼瞧著阿麥,見她對自己身體的狀況絲毫不以為意,只是默默打量四周的環境,忍不住低低冷笑了兩聲。

  阿麥轉臉看向常鈺青,見他仍赤著上身,左肩處用白色布帶纏個了嚴嚴實實,上面還星星點點地透著些深色,像是滲過來的血跡。

  常鈺青順著阿麥的視線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肩頭,再抬臉時嘴角上已是帶了些戲謔,問阿麥:“怎麼?看著有點眼熟?”

  阿麥瞥一眼常鈺青,平靜地說道:“君子不趁人之危。”

  常鈺青揚眉,挑釁:“誰說我是君子了?”

  阿麥不以為意,淡淡笑了笑,說道:“多謝你救了我性命。”

  常鈺青聽了此話眉眼卻是一冷,冷聲說道:“我本來沒想救你,你不是水性好嗎?我就讓你直接沉底死在水裡。”

  阿麥輕聲道:“可你還是把我撈上來了,所以,我還是要感謝你。”

  常鈺青聞言微微怔了一怔,忽而笑道:“我救你也沒安什麼好心,只是覺得就這樣淹死你反而是太便宜你了。”

  阿麥默默看常鈺青片刻,突然嗤笑道:“活著總比死了占便宜,是不是?”

  常鈺青也沉默了片刻,只是看著阿麥,忽地咧嘴笑了一笑,坐直了身子說道:“你這裡總是要記我的救命之恩,我要是再推辭也是不好,既然這樣,我就認下了你欠的這份恩,只是問問,你要怎麼來報答我的救命之恩呢?”

  阿麥卻沒想到他會突然這樣問,略一愣怔之後,正色說道:“他日戰場之上,你若落入我手,我必留你一命。”

  常鈺青聽了嗤笑道:“你的話,我若是再信,才是傻子。”

  阿麥淡淡道:“信與不信在你,說與不說則在我了。”

  常鈺青不置可否,阿麥也不再說,只用手扶住了樹身往下探頭,見這棵樹既粗又直,樹杈離地甚高,不知常鈺青是如何將她弄上來的。

  常鈺青只道阿麥想要下去,出聲說道:“你若是不怕摔,直接跳下去便可。”

  阿麥轉頭看常鈺青一眼,手下反而將樹身抓得更緊。常鈺青見她如此反應,不由想笑,唇角剛勾了一勾卻又收了回來,只抿著唇默默看著阿麥一行一動。

  阿麥那裡雖抓緊了樹幹,卻仍覺得有些眩暈,心中暗覺奇怪,往日站於懸崖之上都不覺如何,今日怎麼只在這樹上便有些畏高了。林中有風,她身上衣服又是半濕,小風一吹只覺得冷,轉頭看常鈺青,見他依舊是赤著臂膀,忍不住問道:“你可覺得冷?”

  常鈺青被問得一怔,答道:“還好,你覺得冷?”

  阿麥點了點頭。

  常鈺青想了想,說道:“許是你濕衣穿在身上的緣故。”他指了晾掛在樹枝上的衣衫,又調笑道:“本想把你衣服也一起晾上的,可又怕你醒了以後害羞,便也沒脫,你現既覺得冷了,不如像我一樣脫光了晾一晾好了。”

  阿麥聽了也不反駁,反而是閉上了眼。常鈺青瞧她奇怪,生怕她再耍詐,心中又提防起來,可等了片刻也不見阿麥動靜,反而見她身體隱隱晃動起來。

  “阿麥?”常鈺青出聲叫道,見阿麥依舊沒有回音,不由得從樹丫處站起身來,戒備地向阿麥處探了探身,嘴中卻說道:“阿麥?你休要使詐,小心白白摔了下去。”

  阿麥終有了些反應,緩緩抬頭看向常鈺青方向,喃喃道:“常鈺青,我……”

  常鈺青揚眉:“嗯?”

  阿麥卻再無下言。常鈺青正奇怪間,突見阿麥身體猛地往後一倒,竟直直地向樹下栽去。常鈺青心中一驚,下意識地伸手便去拽阿麥,誰知非但沒有將阿麥拽住,反而被她帶得自己也向樹下栽了下去。常鈺青不及思考,急忙將阿麥扯入懷裡抱緊,同時腰腹用力一擰,翻過身來以自己背部著地,又帶著阿麥在地上滾了兩滾這才卸去了下落的勢道。

  肩上剛剛包好的傷口再一次被扯裂,常鈺青這才想起後悔來,心中只念:壞了!又著了這丫頭的道!

  誰知伏在他身上的阿麥卻仍是沒有動靜,只聽得呼吸聲甚是急促,常鈺青心中詫異,伸手去摸她的額頭,果然觸手燙人,竟是高燒起來。難怪會從樹上栽下,原來不是使詐,而是燒得失去了意識。常鈺青將阿麥從身上移開,俯身看了看她,略一思量便她從地上扶起,因他一側肩膀受傷,若要將她抱起已是有些吃力,乾脆就將阿麥往另一側肩上一扛,轉身疾步向河邊走去。

  離河邊不遠零零散散地住著幾戶人家,常鈺青早在上岸之前便已看到,只是因不想被人發現才帶著昏迷的阿麥進了山林,現如今阿麥燒得如此厲害,再也宿得不得林中,他也只能帶著阿麥過去投宿。

  山林邊上,常鈺青停了停,先把阿麥身上的軍衣脫了藏好,只留她身上中衣,又將她的髮髻打散放下,這才又重新扛了起來,揀了家最靠山林,房屋也很破舊的莊戶,上前拍門。

  直拍了半天,院中的狗也跟著叫了半天,屋中才有動靜,一對老夫婦打著燈籠相攜著出來,走到院門處卻不開門,只問是誰。

  常鈺青的瞎話早已編好,只說是一對訪親的夫妻,船上卻遭了水賊,非但銀財被搶了一空,人也被賊人扔下了船,他倒還好只是受了些傷,妻子卻因嗆了水發起高熱來,野外天寒,妻子實是受不起了,只得來求借宿一晚。

  那老夫婦聽常鈺青說話溫文有禮,便給他開了門,舉著燈籠一照,見他雖是赤著臂膀,面貌卻是俊逸非常,旁邊托抱著披頭散髮的妻子,頭倚在他的肩上,眼睛緊閉,雙頰赤紅,果然是已燒迷糊了。

  那老夫婦連忙將常鈺青讓進門,常鈺青雖是說有間柴房便可,可這對老夫婦卻心地甚好,怎也不忍心看阿麥如此模樣再睡柴房,說家中只他們兩人在家,兒子參軍未歸,屋子還空著,他們去兒子屋中睡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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