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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靜微微頷首,轉身與阿麥一同向營帳處走著,道:“大營里送來消息,衛興命各營主將於臘月二十二齊聚大營議事。”

  “又要去大營?”阿麥腳下一頓,詫異道:“大夥不是才從大營散了嗎?怎麼又要齊聚?咱們近的還好說,可是有的營卻離著大營好幾百里地呢,大冬天的來回折騰個什麼勁啊!這衛興到底想做什麼?”

  徐靜淡淡說道:“不管衛興想做什麼,你都得去。”

  阿麥自嘲地笑笑:“那是,我一個小小營將哪敢不去。”

  徐靜撩著眼皮看一眼阿麥,猶豫下囑咐道:“這次你去大營,萬不可私下去尋唐紹義。”

  阿麥笑道:“先生過慮了,莫說這次不會尋他,就我上次去大營時也沒私下去尋他。”

  唐紹義正遭衛興忌憚,阿麥又怎麼會不知,怎會在這個時候去做那落人口實的事情,而且,從張生本已說好了要來尋她喝酒卻未曾來過的事上看,唐紹義怕是心裡也清楚的很。

  徐靜捋須不語,過了半晌突然說道:“阿麥,你很好,”他停了一下,又重複道:“很好。”

  阿麥微怔,隨即笑道:“多謝先生誇獎了。”

  徐靜淡淡笑笑,沒說話。

  臘月二十一,阿麥帶張士強從營中出發再次前往江北軍大營。這一天依舊是雪後放晴天,大雪將烏蘭山裝扮得晶瑩剔透,分外妖嬈。山間的道路被大雪蓋了個嚴實,幸好阿麥與張士強兩人都騎著馬,雖不能放馬奔行,但總比用兩條腿翻山的好。

  張士強騎馬跟在阿麥身側,看著那被大雪壓住的群山,不知為何卻想到了豫州城,去年的今日,也是這樣的大雪,而兩人卻是在去豫州的路上,生死難料。

  “大人,你說豫州那邊的雪也這樣大麼?”張士強突然問道

  阿麥聞言抬頭,面容沉靜地看向遠處重重疊疊的山峰,許久沒有反應。張士強心中正暗暗後悔自己不該胡亂講話,好好地提豫州做什麼,阿麥卻已回頭沖他輕笑道:“山中的雪應比豫州大些吧。”

  豫州,也是雪後初霽。

  城中的街道尚是一片素白,崔衍府中青石板路上的積雪卻早已打掃乾淨,一個青衣侍女懷抱著一件紫貂皮的披風由遠而近,裙角在青石板上面匆匆掃過,不留半點的痕跡。那青衣侍女一路來到潤園外,只向門口的侍衛微微點了點頭便徑直向園中走去,直到正房門外時才稍稍停頓了下,將懷中抱的大氅換到一手上,騰出另只手來去掀那厚重的門帘。

  房中,崔衍和常鈺青對著一個小小的沙盤正演習著對戰。崔衍聽見門口響動,抬頭見那青衣侍女已抱著大氅從外面進來,啞聲吩咐道:“先放一邊,待我常大哥走時與他換上。”

  崔衍嗓音嘶啞地厲害,阿麥的那一刀雖沒能要了他的性命,卻傷到了他的嗓子。後來,喉部的傷雖好了,可原本意氣風發的少年校尉脖頸處卻多了一條黑巾,話也少了許多。

  那侍女輕輕地應了聲“是”,垂著頭退至一旁。

  常鈺青的臉色還有些傷後的蒼白,視線從沙盤上抬起,掃了一眼那侍女手上的大氅,漫不經心地問道:“好好地給我換大氅做什麼?”

  崔衍簡短地答道:“天冷。”

  常鈺青不由失笑,卻引得肺部絲絲作痛,忍不住輕輕咳了起來。

  崔衍見狀忙叫道:“徐秀兒,快些——”

  不及他話說完,剛才那青衣侍女已端了杯溫茶過來,遞給常鈺青,輕聲道:“將軍快些喝兩口茶水壓一壓吧。”

  常鈺青卻沒接茶,只擺了擺手讓徐秀兒退下,壓下了咳嗽轉頭對崔衍笑道:“哪至於就這樣冷了,讓我裹著那東西出去,少不得讓人笑話。”

  崔衍恨恨說道:“若我遇到衛興,必不讓他好死!”

  常鈺青聞言笑笑,說道:“若你遇到衛興,必要小心才是,此人一身內家功夫不容小窺。”

  “那又能如何?”崔衍不服道,“可敵得過我們萬千鐵騎?”

  常鈺青嘴角微微挑了挑,低下頭看著沙盤不語。

  崔衍又道:“大哥,我年後就要去泰興。元帥已有安排——”

  常鈺青突然抬眼看了下崔衍,把崔衍的下半句話堵在了嗓子裡。崔衍轉頭看向徐秀兒,徐秀兒不等他吩咐,微低下頭對著崔衍和常鈺青兩人屈膝行了一禮便輕悄悄地退了出去。

  待她出去,常鈺青才輕聲問道:“她便是石達春送與你的侍女?”

  崔衍點頭道:“正是她,當時我傷重難動,元帥怕那些親兵手腳粗笨誤了事便要給我尋個侍女,石達春就把她送了來,人倒是聰慧靈巧,也懂人心思。”

  常鈺青淡淡說道:“再懂人心思也是南夏人,不得不防。”

  崔衍點點頭,說道:“我記下了。”他頓了一頓,又忍不住問道:“大哥,衛興真會如元帥所說攻打泰興?”

  常鈺青輕笑了笑,說道:“如若是以前的商易之怕是不會,而今換了這新晉的大將軍衛興,十有八九是會的了。跑馬川糧糙被燒,他欺周老將軍無糧,又想在人前露回臉好立足於江北軍,怕是要去做援救泰興的英雄去了。”

  崔衍想了一想,語氣堅定地說道:“這一次,定要讓江北軍有去無回,一個不留!”

  聽他這樣說,常鈺青腦中突然晃過了那個高挑瘦削的身影,眉梢忍不住揚了揚,嗤笑道:“未必!”

  崔衍一愣,頗為不解地看向常鈺青,常鈺青卻不肯說破,只挑著嘴角笑了笑,道:“只記得再遇到那隻麥穗莫要大意就是了!”

  崔衍默默地看了常鈺青片刻,突然問道:“我若殺了她,大哥可會怪我?”

  常鈺青一怔,再看崔衍一臉認真模樣,失笑道:“你不殺了她,難道還想生擒她?”

  崔衍聽常鈺青如此說便放了心,不由也跟著笑道:“我還怕大哥對她有意思,正為難若在沙場上遇到她,是殺與不殺呢!”

  常鈺青緩緩斂了臉上的笑意,正色說道:“阿衍,你要記得,我等是軍人,沙場之上只有國別,沒有私情!”

  崔衍看著常鈺青片刻,重重地點下了頭。

  常鈺青猜得果然沒錯,衛興趕在年前召集江北軍諸營主將齊聚江北軍大營便是為了商討來年解救泰興之圍的事情。作為江北軍新任大將軍,在唐紹義奇襲北漠糧糙大營之後,衛興是真的太需要一個顯赫的軍功來證明自己了。

  南夏盛元四年二月,衛興不顧唐紹義等人的反對,下大將軍令,命江北軍分布在烏蘭山的各部悄悄向烏蘭山東南聚集。

  三月,江北軍各步兵營、弓弩營並唐紹義的騎兵營共計八萬餘人聚集完畢,經柳溪、漢堡一線援救泰興之圍。

  泰興城,在被北漠圍困近兩年之後,終於迎來了最大的一支援軍。

  泰興城內尚有守軍三萬餘眾,再加上八萬江北軍,已是可達到十一萬之眾,內外夾擊北漠大軍便可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而周志忍的八萬北漠大軍,在糧糙大營被唐紹義燒了個乾淨之後,已是缺糧近半年,只靠著北漠從占領的各城調配的糧糙勉強維持著,只要斷了他的糧道,那麼,北漠大軍不攻自亂。

  所有的一切看起來都似衛興在做一個只賺不賠的買賣,殊不知,前方正有一張巨大的網在等著江北軍撲入,而陳起,織這張網已經織得太久了。

  分離

  三月十七日,江北軍出烏蘭山至漢堡。盛元二年北漠殺將常鈺青領軍攻下漢堡之後曾下令屠城,城中南夏軍民死傷殆盡,從那後漢堡便成了一座空城。衛興命大軍臨時駐紮於漢堡城內,同時派出多路斥候打探泰興軍情。

  阿麥的第七營擔任了大軍警戒的任務,奉命駐紮於漢堡城北。待營務安排完畢已是日落時分,阿麥獨自牽了坐騎走上城北一處土坡,默默地看著漢堡城出神。從這裡望過去,正好是漢堡城那隻存了半個的北城牆,那一日,她便是站在這低矮的城牆之上,手緊緊握著一桿木棍,看著城下黑壓壓的北漠軍陣發抖。閉上眼,那些撕心裂肺的叫喊聲似乎就響在耳邊,還記得那一日明明是艷陽高照,空中卻飄舞著猩紅的雨絲。

  張士強半天不見阿麥,從後面尋了來,見阿麥猶自出神也不敢打擾,只默默地在土坡下守著,直到天色全黑了下來,才見阿麥牽著馬從坡上慢慢下來。

  阿麥看到張士強在土坡下等著,也不問何事,只淡淡說了一句:“走吧!”

  張士強忙牽著馬在後面跟了上去,見阿麥一直沉默也不敢出言,只默默地跟著。直到快到營地時,阿麥才回頭看了張士強一眼,突然問道:“張士強,你今年多大了?”

  張士強一愣,反應了一下才答道:“十八了!”

  “十八了……”阿麥低聲重複道,眼神中有片刻的空遠,輕聲道:“還記得在豫州時,你不過才十六,一晃兩年都過去了,我都二十一了。”

  二十一歲了,這個年齡的女子應已嫁人生子才對。張士強突然間心中一酸,只覺得眼圈有些發熱,忙別過了頭強行把眼中的淚水壓了下去。

  兩人正默默行著,前方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阿麥借著月光看去,卻見是唐紹義獨自一人騎馬過來,直到阿麥馬前才將停下,喚道:“阿麥。”

  阿麥微微笑了笑,叫道:“大哥。”

  張士強在後面恭聲叫了一聲“唐將軍”,唐紹儀仔細看了看他才將他認出,不由笑道:“是張士強吧?又壯實了不少,都快認不出了。”

  張士強頗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該如何應對,只咧著嘴角對唐紹義憨厚地笑了笑,又轉頭對阿麥道:“大人,我先回營了。”

  阿麥點點頭,待張士強打馬走了,才上前問唐紹義道:“大哥過來尋我?”

  唐紹義策馬和阿麥並行,過了一會才回答道:“過來看看你。”

  阿麥心思靈透,只一轉間便已猜到唐紹義為何深夜過來看自己,不禁問道:“衛興安排大哥去哪裡?”

  唐紹義見阿麥如此問,知她心中都已想透,眼中不由露出既欣慰又驕傲的神色,笑了笑,輕聲說道:“明天繞過山林之後便要領騎兵營北上,截擊韃子的騎兵,絕不可放韃子鐵騎南下。”

  阿麥聞言大吃一驚,臉上也不由露出驚愕之色,唐紹義騎兵營現在不過五千餘人,而北漠屯於豫州的騎兵不下十數萬,泰興與豫州之間又正是江中平原的千里沃野,可以說毫無遮擋之物,藏無可藏躲無可躲,用五千騎兵去截擊北漠的鐵騎南下,豈止是以卵擊石!

  “大哥!”阿麥忍不住叫道,“你——”

  “阿麥!”唐紹義出聲打斷阿麥的話,淡淡說道:“軍令如山。”

  阿麥終將口中的話咽了下去,默默地看了唐紹義片刻,轉過頭去看著前方不語。唐紹義也不說話,只安靜地在伴在阿麥一旁。兩人沉默地行了一會,阿麥突然出聲問唐紹義道:“你心中可有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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