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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鈺青和阿麥聞言俱是一愣,那名禁軍已招呼著後面的同伴跑了過來,上前問常鈺青道:“可是七少爺?”見常鈺青緩緩點頭,那禁軍連忙說道:“我等奉主上之命特來找尋七少爺,請七少爺速速和我等離去。”

  常鈺青聽他稱呼自己七少爺,看來是知自己身份之人,當下也不多問,起身便走。那名禁軍卻是發現了不遠處的阿麥,不禁面帶詢問地看向常鈺青。常鈺青回頭看了阿麥一眼,笑道:“不相干的人。”

  那人聞言放下心來,說道:“請七少爺先走,小人在這裡替您辦些事情。”他見常鈺青站在那裡沒動,只道他是捨不得阿麥美色,又沉聲說道:“還請七少爺體諒主上的處境,以大局為重。”

  阿麥不動聲色地看著,手卻悄悄地把匕首塞入了背後布條內。

  常鈺青站了站,終究是沒有回頭,大步向坡上走去。

  那名禁軍漸漸逼近阿麥,阿麥卻似已經嚇得腿軟,竟然連站都站不起來了,只面露驚慌地往後挪去。那名禁軍暗自嘆息,真真是個美人,倒是可惜了。阿麥慢慢退到水邊,猛地把手中抓住的沙石向那名禁軍面上擲了過去,然後趁那他側頭躲閃的空當,一個魚躍扎入了水中,再冒頭時已是在十幾丈開外。那名禁軍還愣愣地站在水邊看著,一時有些傻眼。

  清水河繞翠山而過緩緩流向清湖,阿麥四肢乏力,只順著水流慢慢飄著,就這樣飄了十來里路,河水由東轉向東南,河面更加寬闊起來,兩側已不再是峭壁和陡坡,漸漸看到三三兩兩的莊園。阿麥知道像這樣的豪門莊園大多會開闢河道引水進去造景,只要選對了河道,再游不多遠便可以進入一家大宅的後園了。她體力已剩無幾,耗不了多久,只得進了最近處的一條河道,強撐著游到一處莊園之外,閉氣穿過院牆下的一段水道,終於來到了人家的後園之中。待冒出水面一看,卻不禁有點傻眼,她只道這戶人家是引水進來造景,誰知人家竟然造了個不小的湖。

  好一個有錢人家!阿麥暗道,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水中爬出,沿著湖邊的小逕往內里摸去,必須儘快地找到食物和禦寒的衣服,再不然怕是要死在這裡了。阿麥心中無比明白,可腳下卻漸漸浮漂起來,走了沒多遠,突聽見遠處似有人聲,她心中一驚,慌忙向路邊的一處假山石後躲去。她雙腿虛軟,已有些站立不住,強強地倚著假山石站住,就聽得一個溫婉的女聲從不遠處傳來:“你有心事。”

  不是問句,而是用極輕柔的語氣說出極肯定的話語。那女子身旁的男子不覺怔了怔,然後淺淺笑了,輕聲說道:“府里這兩日有些事情。”

  心機

  女子也跟著笑了笑:“難得還記得過來看我,真是不易。”

  男子目光溫柔地看向女子,問道:“什麼時候回去?總不能一輩子待在這裡。”

  “這裡挺好的,”女子笑容依舊溫婉,投在湖面上的視線卻漸漸悠遠,“有山有水有秀色,我倒覺得比那喧囂的盛都城好多了。”

  男子笑著搖頭,柔聲說道:“這兩日禁軍已是把翠山圍了,說是有韃子jian細逃到這裡,你一個女孩子家在這裡,林相怎能放心。”他見那女子微笑不語,又勸道:“則柔,跟我回去吧。”

  被叫做則柔的女子並不答話,只笑著回頭看他,眼神中卻是不可動搖的堅定。男子見了也只得無奈地笑笑,不再勸說下去。

  再說藏在假山石後的阿麥,她體力心神俱已是到了極限,最初時還能勉強聽清那兩人的話語,可到後面腦中卻開始出現一段段的空白,再一陣眩暈襲來,她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形,“咚”的一聲從假山石後栽了出來。

  外面的那男子急忙擋在女子身前,衝著阿麥這邊喝道:“什麼人?”

  阿麥雖然栽倒,可神智卻沒全失,認出這男子依稀便是那日在城外迎商易之進城的南夏二皇子齊泯,急忙用盡了全身的氣力答道:“定南侯府,商——”話未說完,已是昏死了過去。

  聽到阿麥喊出定南侯府,這兩人俱是一愣,齊泯更是下意識地回頭看了身後的林則柔一眼。阿麥倒下去後便再無動靜,齊泯等了片刻見她仍無反應,正欲上前查看,卻被身後的林則柔喚住了。

  “殿下,”林則柔臉上已沒了剛才的溫婉笑容,只淡淡說道,“這人雖說是來路不明,可畢竟是個女子,還是勞累殿下出去喚幾個丫鬟婆子進來,先替她打理一下再細問吧。”

  齊泯停下腳步,苦笑道:“只要沾了定南侯府的邊,我便成了殿下,真真想把那定南侯府從盛都抹去了才好。”

  “殿下!”林則柔叫道,“這樣的話說給我聽便也罷了,讓別人聽到了又要招惹是非。”

  聽林則柔如此說,齊泯反而笑了笑,說道:“聽到便聽到了,我怕他們作甚。”

  “我怕,總行了吧?難不成你覺得我名聲還不夠——”

  “則柔!”齊泯打斷了林則柔的話語,抿著唇頗為不悅地看向她。

  林則柔只是笑笑,說道:“我不說便是,我讓你趕緊去叫兩個丫鬟婆子來,你看這女子穿成這樣總是不好,總不能叫侍衛進來抱她出去。”

  齊泯聽她說得在理,又見阿麥像是一時半刻醒不過來,就算留林則柔一人在此也沒什麼危險,便去前面喚人。林則柔見齊泯的身影走遠了,這才緩步走到阿麥身邊細看,見她身下竟然還壓著柄匕首,林則柔略一思量,便把匕首拾起扔入了假山石之中。

  阿麥的意識一回到體內時便察覺出有些不對勁,對外界的一切感知都有,可是卻連眼皮都撩不開,更別說活動自己的手腳了。正疑惑間便聽到最初聽過的那個女聲說道:“丫鬟已給她灌了湯藥,可是還是醒不過來,可能是在水裡泡久了受了寒。我這裡不想留定南侯府的人,殿下就多受些累,順便把她送回去吧。”

  齊泯在外屋不知說了些什麼,有人進來把阿麥從屋裡抱了出來,直抱到了一輛馬車之上,馬車也不知走了多久才停下來,車簾被猛地撩開,阿麥便聽見了商易之十分急切的聲音:“阿麥!”

  阿麥有心應答,卻怎麼也無法張嘴,正急躁間,身體突地騰空,已是被商易之抱了起來。

  齊泯見商易之竟然不顧身份親自把阿麥從車內抱了出來,眼中不禁多了抹訝色,驚道:“果真是表哥府里的人?”

  商易之抱著阿麥轉回身來,答道:“是我從江北帶回來的侍妾,這丫頭性子頑皮好動,昨日裡貴順說她換了男裝偷偷跑出去逛福緣寺廟會,夜裡竟也沒有回來,我正著急呢,又怎麼去了林相的莊上?”

  齊泯答道:“像是順著清水進了林相府里的湖中,正好我在那裡,聽她說是定南侯府,便給表哥送過來了。”

  商易之低頭去看阿麥蒼白的臉,焦急之色溢於言表,顧不上和齊泯多說,只是吩咐一旁的貴順道:“快去找郎中!”然後才轉頭和齊泯說道:“改日再謝過二殿下,我先抱這丫頭進去。”說完竟然不等齊泯回答就抱著阿麥急匆匆地往侯府里走去。

  阿麥雖不能言語,心中卻是明白自己現在的狀況絕對有問題,果然等商易之給她灌了碗藥湯子進去,她的身體才漸漸有了感應。

  “常鈺青在盛都,禁軍中有jian細。”阿麥的聲帶還有些麻木,說出的話幾乎無聲,商易之把耳朵湊近了她的唇邊才聽清楚。

  “常鈺青?”商易之眉頭微皺,想不到禁軍要抓之人竟然會是他,更想不到他竟然敢深入南夏都城。

  阿麥又說道:“禁軍在搜尋他,他左臂受傷,卻又被禁軍中的人救走,我從清水逃生,游到林相莊上昏死了過去,有人趁我昏迷的時候給我灌了藥,我雖有意識卻無法動彈。”

  商易之面色陰晴不定,只是問道:“你怎會遇見常鈺青?”

  阿麥現在口舌雖不大靈活,心中卻不糊塗,回答商易之道:“我去逛翠山,恰好遇到,他要殺我為崔衍報仇,我逃入清水才得以逃脫。”

  商易之又問道:“齊泯送你回來的路上,可曾對你有所試探?”

  阿麥微怔,一時不明白怎麼又到了齊泯身上,聽商易之問便答道:“沒有,這一路上只我一人躺在那輛馬車之上,並無他人在車上。”

  商易之沉思不語,阿麥又覺頭腦漸漸昏沉,急忙又趁著自己清醒說道:“我有柄匕首落在了林府,不知是被誰拿了去。”

  商易之心神略回,聽她此時竟會提及一把匕首,不由問道:“對你重要?”

  阿麥看著商易之的臉色,抿唇點頭。

  商易之卻沒表示,只是說道:“你也累了,先好生休息吧,匕首的事情回頭再說。”

  阿麥無奈之下也只得點頭,而且她的頭腦也確是越來越暈沉,竟似連坐都坐不住了。商易之也是發現了阿麥的異常,伸手來觸她的額頭,阿麥本能去躲,只一別頭就覺得天旋地轉起來。商易之的手在空中頓了下,還是落到了阿麥的額前,只覺觸手燙人,果然是已經起了高熱。

  貴順叫了郎中過來,商易之等郎中給阿麥切過脈寫了方子出來,這才從臥房出來去見母親。

  落霞軒中,長公主聽到常鈺青的名字也是眉頭微皺,淡淡說道:“早就聽聞朝中有‘議和’之聲,想不到竟不是空穴來風。”

  商易之氣道:“議和?前方將士尚在浴血奮戰,朝中的人卻要和韃子議和?議和三十年前便議過,結果又怎樣?對北漠韃子的法子只有一個,那就是如靖國公一般把他們打回去。常鈺青竟然還敢來盛都,真當南夏男人都死絕了麼?”

  長公主抬眼淡淡瞥了商易之一眼,說道:“齊景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朝中難免有些人會坐不住了。”

  商易之也察覺自己情緒過於激動,平靜了一下才又問道:“可是太子?”

  長公主卻是笑了,說道:“他有什麼坐不住的?齊景死了,皇位自然是他的,他十幾年都坐過來了,哪裡又等不得這一時三刻的。”

  “齊泯?阿麥見過常鈺青,如若是他,為何還會留下阿麥性命,況且我已問過阿麥,齊泯連話都不曾與她說過一句,並未試探過她。”商易之說道。

  長公主卻是不答,只是問道:“你把那姑娘抱入了自己臥房?”

  商易之愣了愣,答道:“只想做給齊泯看的。”

  長公主卻笑道:“喜歡便又如何?既然喜歡不如便收了房放在身邊。”

  商易之面色微窘,說道:“母親,我是惜她之才才把她放在軍中,並無男女私情。”

  長公主反而斂了笑意,正色說道:“既是惜她才華更應該留在身邊,要知道權勢可留男子,對於女子,卻唯有一個情字才能留住。則柔不是小氣之人,如若覺得自己不好張口,我去替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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