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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談衍有點彆扭地解釋了一下,“我……那十年間,每到一個地方,就會拍張照片,保存在相冊里,準備將來拿給那個人看。讓他知道,因為他還沒有出現,我一個人過了十年,一個人去了這些地方,一個人經歷了這些事。還有想要讓他知道在他出現之前我是怎麼樣的,我並不是打一開始就是今天這個樣子,是很多很多事情讓我變成了現在的我,所以我想他會想要了解我的過去,會想要了解都是些什麼東西讓我一步一步漸漸地成為現在他最喜歡的模樣。”

  “我……”吳橋有點愧疚,因為他沒問過。不過,這是有原因的……吳橋說:“我不確定你想讓我看你很青澀的時期。”畢竟,談衍是個非常驕傲的人。

  “不會。”

  “我……”吳橋說,“在一起了之後,我到處查關於你的新聞,按照時間順序,全部仔細保存好了。”他曾經很努力地查他的經歷、軼事,絕對不僅僅局限於戰場上的名局,希望能從這些當中摸到談衍一路走來的痕跡。

  “那我現在給你看更多的東西。”說完,談衍便共享了一個相冊給他。

  吳橋一張一張地翻看著。在這些照片中,有時談衍是一個人,有時身邊還有朋友。在軍校時的照片稍微多點,之後便是越來越少,想是隨著戰爭發展,再也沒有時間探訪很多地方。十年前的談衍,眼睛熠熠發光,少了一些穩重,比現在更囂張。

  “……”吳橋嘆了口氣,說,“談衍。”

  “嗯?”

  “等到戰爭徹底結束,我再陪你重走一遍。”

  “……”

  “就在每一個相同的地方,我陪著你,用相同的姿勢再拍一張,好麼?”

  “……”

  “就連遠近、角度,也全都是一樣。”

  談衍這時才笑了下:“那當然好。”他完全沒想到,吳橋會突然有了點浪漫細胞。

  “我也要分享我的日記嗎?”吳橋問。

  “隨你。”

  吳橋想了一想:“那就給你看吧,不過只給你看。”自己那些日記,充滿豪言壯語,實在是有一點……不適合被公布。

  不過,在對方面前沒什麼秘密,沒什麼是對方不能夠知曉的。

  “說起照片,”談衍又說了句,“昨天我給龍淵定期清數據時,發現鴉九傳了不少照片給它。”

  “……鴉九給龍淵他自己的照片?”

  “對。”

  “……”一個機甲,也拍照嗎?

  “而且,照片還都修過。”

  “啊?”

  “修得閃閃發光,並且把劃痕都抹了。”

  “……”

  “還在金屬邊緣加了幾道特別假的反光。”

  “……”

  “能亮成那樣的,根本不是金屬,只能是面鏡子。”

  “餵……”

  “龍淵卻沒有諷刺它,我真搞不懂龍淵了。”

  “它們兩個的事,你就不要管啦。”

  “它怎麼這麼像個少女?”

  “……”想起剛才那番對話,吳橋想說“沒你少女”,不過還是硬生生地憋回去了。

  “對了……”吳橋又問談衍,“我聽人說,現在各地反-政府的力量越來越多越來越大,最後到底……會怎麼樣?”

  形勢每況愈下,不少人認為是皇帝無能,再加上政府一系列新政策,比如強制徵兵、比如被俘士兵家人要遭處罰,讓不少人日漸厭惡這種獨斷專行。事實上,自從建立帝制之後,反對的聲音就從來沒有停過,只是過去的情況並不足以讓很多人下定推翻帝制的決心。現在,一些承諾會讓人們生活變得更好的組織和倡導自由的宗教獲得了不少的關注和支持。

  談衍很無奈地笑了一下:“我也沒法預測,只能等待發展。”在他看來,帝國早就漸漸開始了從內部的坍塌,肖恩的死,最多也只是加速了這個過程而已。

  “等待”的結果可以說是好的。

  四個月之後,在皇帝兩名謀士的推動之下,皇帝做出妥協,決定建立議會並且進行一次全國性的議員選舉。從此之後,議會有立法權,但皇帝有否決議會立法的權力,主要法令必須經其簽署,皇權依然受到維護。

  大多數**勢力接受了皇帝做出的這一努力,並且提出了己方將會參與議會席位角逐的候選人名單。

  又是兩星期後,候選名單公布。

  人民發現,這實際上是一場新舊勢力的角逐。

  候選議會名單上的人大致可以分為兩派——代表皇權和現政府的帝國貴族和黨羽還有及其謀士,還有激烈地想要做出改變的受過相當教育、具有批評精神和反抗精神的知識界。

  因為事情比較突然,這一屆的議員選舉,沒有採用全民普選,而是做了一些限制,比如,選舉地點只包括了帝國前十大的行星,詳細地劃定了投票人的年齡範圍和工作年限,並且,想要參與選舉的人,必須繳納較為高額的費用。

  事實上,這一舉動,將帝國目前最困苦的人排除在外了。

  不過不管怎麼說,這總歸是件好事。

  在那兩個月中,人們的目光似乎都轉移到了這件事上,連戰況都有些忽略了。

  每個人都在等待著見證一場史無前例的變革——這是帝國確立帝制以來第一次組建議會。

  所有人都在思考:議會成立了之後會有什麼變化?

  “皇帝不會再獨-裁了。”吳橋聽人這樣說道,“大事都要經過議會。”

  然而,現實卻給了帝國人一記響亮的耳光。

  用紀遙的話來說,“完全是被皇帝玩弄於股掌間。”

  公布候選名單的一個半月後,在嚴格的監督之下,全部選票盡數被人統計完畢。

  由於對投票人設置了高門檻,選舉人呈現出三個涇渭分明的派別——保護既得利益的貴族、憂國憂民經濟上中高產的知識界,還有財大氣粗的商界。

  在這次選舉中,商界的表現令人很失望。

  清高的知識界沒能抓在他們,而是被舊官僚利用了十足十。

  歷來官商都時常糾纏在一起,在這次選舉前,貴族和商界二者的關係也是盤根錯節。很多貴族投資了商人的公司,很多商人在受貴族的庇護,“依靠官家”似乎是不少商人心裡根深蒂固的觀念。再加上,不少貴族用豐厚的利益來誘惑甚至明目張胆地賄賂來自商界的投票者,還有些商人,就像“沉默的螺旋”中所說的那樣,本來想投的是來自知識界的候選人,但卻因為認為貴族必勝無疑而選擇了從眾,將自己的觀點隱藏了起來。

  最後,本以為會充滿懸念的投票呈現出了雪崩似的傾塌。

  議會一共293個席位,代表皇權的貴族獨得210席,知識界得到35席,其他派系得到48席。

  至此,一場本可能改變帝國命運的改革正式謝幕。

  從人數上來看,如果商界能夠與知識界結盟,或者可以拼死與貴族勢力一較高下。

  可惜沒有如果。

  很快,商界就為他們這次的短視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第71章 軍商分裂(中)

  轟轟烈烈的議員選舉,最終卻只是一齣戲而已。

  議會名存實亡,立法權依然被舊勢力牢牢地掌握在了手裡。

  在這段時期,吳橋開始閱讀共和方面的書。

  他有一些疑惑,總忍不住會想,幾百年前在經濟技術方面都要更占優勢的帝國,為何會被趕上,逐漸落後對手?

  帝國資源豐富,本來不該這樣。

  有些人告訴他,因為皇帝無能。

  可是,難道共和國的元首就個個都是曠世奇才麼?共和國上一位元首不是就經常被嘲笑?那個傢伙有著無數犯蠢的事例在外面流傳。雖然如此,共和國也沒因為他就陷入到困境當中,似乎依然還像從前那樣自然運轉。國家還是在一個框架中前行,元首聰明還是愚蠢能影響的事是有限的。

  帝國呢,似乎就完全仰仗於皇帝。也許有能力的皇帝會使事情更加地有效率,可是國家總是處於可能失控的極度危險當中。

  而現在,就是帝國的存亡之秋,隨時都有毀滅的危險。

  現任皇帝害怕戰敗擔上亡國之君之名,為了打贏這仗已經越來越不顧他的百姓了。

  況且,即使是有明君,利益的獲得者依然是那些傳統貴族,因為好的東西總是有一些限度的,能不分當然就不分,帝國百姓全都沒法從中得到什麼。

  “……”不知不覺地,那些過去無所謂的事,漸漸地讓他放不下了。

  自十八歲開始,他一直在軍隊,聽到的東西全部都是要效忠皇帝,他也並沒覺得這事有何不妥。

  現在,他倒有點羨慕共和國的人了,至少,那些人或多或少可以發點聲,而他,只能絕望地寄希望於皇帝能夠扭轉這局勢,空有一腔熱血,卻是無能為力。

  “談衍……”吳橋問談衍說,“你會不會想要共和制度?”

  “嗯?”

  “打個比方來說,”吳橋很認真地說道,“在家裡面,比起全部都聽我的,你想不想表達意見?”

  “你讓我說實話?”

  “當然,只是我們兩個隨便聊聊,我肯定不會對別人講的。”

  “好吧。”談衍回答,“在外面的話,想;在家裡的話,都行。”

  “……啊?”後面那句什麼意思?

  談衍又說:“反正你想怎樣,我都會讓你滿足的。”

  “餵……”明明是個嚴肅話題,怎麼拐到那裡去了?

  “我總覺得,”吳橋又說,“一個時代要結束了。”其實真的很怪,就在幾年之前,帝國人還覺得生活得挺不錯,可是自露出敗象的那天開始,帝國人仿佛大夢初醒一般,每個人都睜大了驚恐的眼睛。帝國的帝制維持了那麼久,帝國人民就像一台常年被擱置的龐大機器,內部早已鏽跡斑斑,只有連續不斷的沉重敲擊才能使其恢復往日的運作。

  “……”

  “我們這些軍人,要何去何從呢。”

  “……”

  其實不問他也知道,歷史的洪流並非他們所能夠改變,他們只是洪流中的一片樹葉,隨著一起浮浮沉沉。

  只是,說來實在諷刺,後世復盤來看,歷史總是一早就選定了它發展的方向,可是它卻從來不會耐心地等待循序漸進式的演變,而總是要用無比血腥的方式來達成它的目的。

  改變這種東西,真的是太難了。

  ……

  ——在議員選舉後,很多商人都在期待著貴族們兌現他們的承諾。

  然而,可笑的是,那些承諾所帶來的利益,只持續了區區的幾個月。

  很快,舊財政年結束,統計的結果是——這一年的政府收入只占了政府支出的百分之十。

  皇帝震怒,立刻將財政大臣革職,命令新的財政大臣立即走馬上任。

  為了籌集軍費,新的財政大臣可謂殫精竭慮。

  很快,帝國就有了一系列政策出台。

  首先,提高稅收,同時把一些看起來不算合理的很難收得上來的稅承辦給了地方勢力,要求其將稅收的百分之八十五上交中央。這些地方勢力多為當地貴族,倚仗著在當地的權勢強行徵稅。

  其次,宣布政府破產,停止支付所有國債利息。這一消息如同捅到了馬蜂窩,一時之間,債券的持有者們害怕連本金都被賠光,紛紛找到銀行兌現,交易系統瞬間癱瘓,連銀行門外都排起了長隊。銀行不堪重負,現金飛速流失,要求政府立即支付國債。政府只說沒錢,最後終於“讓步”似地提出“一共只能支付券面金額的三分之二”、“取消利息”、“將支付時限延長到三年”等等要求,銀行沒有辦法只能答應,雙方簽了合同,銀行家們咬牙切齒指天發誓說再也不會購買政府發行的任何債券了。

  然而,十分具有悲壯意味的是,僅僅幾個月後,共和國就打到了距離首都星很近的地方,政府甚至開始考慮遷都事宜。為了保衛首都,政府再次發行債券。這個時候金融界和商界的反應令人感動,很多此前冷笑著說再也不會上當受騙的商人和銀行家們自食其言再次購買了債券,他們並不是傻,相反,他們明知這很可能是又一次的血本無歸,卻還是傾囊支援軍隊,他們是毋庸置疑的真正的愛國者。這次發行國債之後,軍費得到補充,談衍以極大的代價暫時逼退了對方的大軍。

  第三,設立各種名目的費用,比如,以戰亂時期要保護商船為由,強迫商船接受護送,並且向其徵收護送費用。

  第四,清理“有瑕疵”的企業。對於“有問題”的企業,強行接收企業或者拍賣股權。在這次風暴中,很多私人企業被收歸為國有或者一夜之間易主。很多商人不敢再將企業做大,生怕這種行為會埋下噩夢的種子。這種方法並沒有取得預先設想的成效,因為一段時間之後,企業家們就失去了對政府的信任。在一場場的公開拍賣中,再也沒有人肯高價收購政府拿出來拍賣的企業——誰敢保證今天將它拍下來後,明天不會再被收走進行第二次的公開拍賣呢?在這時代,誰敢保證企業的運營是毫無差錯的呢?

  第五,取消賭禁,允許全國各地開設賭場,並向賭場徵收高額運營費用。與此同時,在暗地裡放開毒禁。政府隱於幕後,將“合作者”推到台前,不過“合作者”實在不聰明,仗著有政府的“許可”,販-毒越來越肆無忌憚,多次被人抓到明顯線索,政府不敢坐視不理更不敢讓百姓察覺到這種骯髒的合作,忍痛將其處死,暗中放開毒禁這個做法正式宣告夭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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