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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拘墟見》(原名:替親爹扛情債是什麼體驗) by蓬島客

  簡介:

  他叫了那人二十多年師父,才知對方視他為禁臠。

  CP:何一笑&江逐水;互攻偏年上,師徒倆又作又矯情。

  文名來自拘墟之見。世界觀不科學,勉強算高武。

  1、

  三人圍爐對飲。

  滄臨城主神氣頹喪,自窗隙望向外間。

  天色灰沉,凜風颳扯著立柱上掛吊的人屍。

  這是第三日,天候寒冷,屍身尚未腐臭,但亂發遮頭蓋臉,破陋衣物下儘是瘀痕,絕非可以對酌的景色。

  “要落雪。”他擱下杯。

  沈鳴坐在他左邊,衣袍燦金,容貌亦如驕陽,唯獨神情陰鷙:“城主莫不是怕了?”

  滄臨城主低頭看桌上杯盞:“不知來的會是誰。”

  沈鳴瞥了眼風中晃蕩的人屍,似笑非笑道:“獄法山老一輩幾乎死絕,何一笑傷重,雖被推上山主之位,也早早放權,閉關療傷了。此次我們殺他嫡傳,獄法山高手無幾,來的至多是他二弟子周樂聖,並幾個不入流的弟子,呵,”他笑容加深,“怕什麼呢。”

  滄臨城主一手按住胸口:“不知怎地,今日總靜不下心。其實這原本是你們三山的事,我何必摻和。”

  沈鳴收了笑,側身向他:“城主現在說這話……可遲了些啊。”

  滄臨城主只盯著身前酒杯。

  右手邊坐的是丁玉琢,先前沒有開過口,忽道:“如果來的是江……”

  “不可能!”沈鳴打斷這話,“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怎會來!何一笑怎會許!”

  丁玉琢形容俊雅,但一直蹙著眉,仿佛胸膛里裹著尖刀,時時錐心,連聲線也輕柔舒緩:“我只說如果。”

  沈鳴靜靜瞧了他半晌,放聲大笑:“即便江逐水來了又如何?今日你我在此,”仰首飲盡杯酒,“還有――”

  還有――

  三人對視過,心照不宣,自斟自飲,再不開口。

  少傾,雪落下來,不稍時,屍身被雪覆沒,萬象俱白。

  篤。篤。

  眼見酒食將盡,有人叩門,不待吩咐,早有侍立的僕從去接。

  風雪甚急,門一開就往裡撲,暖融一掃而盡。沈鳴轉動手中酒盞,欣賞其中澄澈酒液。

  “好大的雪……好冷的天。”

  “是啊,”一人應道,“真冷。”

  他笑容凝住,緩緩放下酒杯,抬頭見座中另兩人也有驚容。

  方才說話的分明是個陌生聲音!

  三人一齊望去,僕從站在門口,背對他們,沒有動靜,跟前站著一人,但因身體阻隔看不清楚。

  沈鳴抽出長劍,起身厲喝道:“誰!”

  僕從身體倒下,露出對方真容。

  來人撣去肩上落雪,邁了進來。他衣裳白得無一絲雜色,似冰雪所裁,目光卻頗柔和,身形修長,像濯濯春柳。

  屋裡原本冷了下來,他一來,溫度似也起來了。沈鳴見過不少風姿卓越之人,此時明知這人來意不善,仍有些晃神。

  那人環顧過幾人:“涿光山沈鳴,還有……姑she山的丁玉琢。”

  丁玉琢算得鎮定,橫劍身前:“敢問閣下是何一笑的哪位弟子?”

  那人卻道:“你們殺我師弟,引我獄法山來人。我業已來了,你們可有要說的?”

  一時竟無人答話。

  滄臨城主之前沒被提及,卻於此時出聲,道:“你既稱他做師弟……你是周樂聖?”

  “不,”那人笑如春風,“我姓江。”

  2、

  對方在笑,沈鳴卻笑不出。

  他想過也許來的會是江逐水,但真正見著的人的時候,仍覺得意外。

  對方是何一笑嫡傳的大弟子,也是承繼衣缽之人,加上山主放權,算得如今獄法山真正的掌舵者。而他與丁玉琢尊長尚在,自然無法與這人相較,這也是之前不以為對方會親身到來的原因。

  江逐水將他們神情看在眼裡,道:“當年涿光、姑she二山傷亡也不小,才有這休養生息二十多年。此次動我師弟,是休養夠了的意思?”

  如他所說,滄臨乃三山交界,除歷代城主,更由三山弟子共同鎮守,自當年後,是默認的止戈之地。這回涿光山自覺時機已到,聯合姑she山,偕同滄臨城主,殺了江逐水鎮守在此的三師弟,試探獄法山實力。

  只是他們等來的是江逐水。

  沈鳴冷眼注視對方,看似平靜,實則紛雜心緒一浪又一浪地在心海間翻騰,他忍不住想:他怎能來!怎會來!他若出事,獄法山如何能承受,何一笑明知這點,怎敢放他出來!

  無人答他疑問,他自己卻醒覺了――江逐水難得離了山,若命喪於此,豈非是對獄法山的沉痛打擊?他的身體為這個念頭感到驚慄,心臟在胸膛中震盪不息。

  江逐水唇角噙笑,與滄臨城主說:“你想同他們一道動手?”

  城主苦笑道:“我不比你們三山弟子,只習得粗淺功夫,就不獻醜了。”

  他話音未落,江逐水眼光一利,烏黑瞳仁中倒映匹練劍光,有浩蕩劍意傾瀉而下。

  屋裡本就算不得昏暗,又燃了燈燭,滿室有光,而那陡然躍出的劍光,似一輪拖著白焰的金烏,升至半空轟然炸開,竟壓得四周暗了一暗。

  是沈鳴!他習劍逾二十載,將出劍化作本能,令這一劍平淡無奇,卻有道意的雛形,似自窗外忽然掠入的一縷日光。

  涿光山有一式劍法,名為白虹貫日。聽聞若由山主任白虹使來,對手常在恢宏劍光下心旌搖曳,進退失據。所謂“白虹一劍神鬼懼”,少有人見過任白虹的第二劍。

  眼下沈鳴使的便是這式劍法。他知自己心有退怯,著意壯己聲勢,再者,這的確是他最擅長也最常用的劍式,根本無需多考慮。

  二人相距七步,瞬息可至,江逐水兩手空空,自然垂落。身後的門敞著,狂風裹挾雪片,氣洶洶衝進來,其人衣衫獵獵,劍光入目,卻連手指也未動過,於這極動之中,乃是突兀又令人屏息的極靜。

  沈鳴知道獄法山也是用劍的,只不知對方將兵刃藏在哪兒。懷抱此念,本一往無回的劍勢稍有凝滯,完美的劍意出現了一道微不可見的罅隙。

  直至劍尖即將穿透對方咽喉,他仍分出一絲心神,留給對方沒有顯露的兵刃。

  想起之時,劍便停了。

  劍尖距離對方毫無防備的脖頸,不過分毫之差,熾熱宛如烈陽的劍意,去時澎湃,卻似一頭扎進廣漠極夜,被團團吞噬殆盡。

  江逐水右手二指並起,輕點住對方劍身。血肉之軀無法與精鐵相較,因而停下沈鳴劍的,是他袖中游出的一條綢帶,不知到底多長,牢牢縛住劍身。

  實則那也不是綢帶。江逐水之所以在獄法山地位頗高,除了他是何一笑的承繼者,更因為他的生身父親同樣亡於當年浩劫,正是獄法山上一任山主江臥夢。

  江臥夢驚才絕艷,能披髮縱歌,亦能一劍傾城。他的劍也不尋常,名為軟紅綃,吹毛斷髮,可做繞指柔,當年常被系在腰上,江逐水卻將之繞於腕間,藏進袖中。

  沈鳴那一劍固然疾如雷霆,他身為何一笑的弟子,也不會遜色。

  軟紅綃名稱旖旎,色如榴火,裹死沈鳴手中長劍,劍身上立起冰裂,江逐水稍一牽引,即成幾截鐺然落地。

  作為劍者,沈鳴心知早該放手,卻仍有猶疑,待發覺情勢無可挽回時,方才匆忙撤手。

  到底慢了。

  眼前劍碎落地,耳旁餘音仍在,頸上一點涼意卻如針刺。

  與尋常兵刃不同,軟紅綃質地輕薄,貼上肌膚時幾無所覺,唯有獨屬於見血兵刃的寒氣。沈鳴對之後的事有所預見,肺腑俱冷,如墜冰窟,沉溺於愕然之中,難以成言。

  快!太快!

  丁玉琢也拔了劍,直至此時,才發覺自己太過低估對方。

  面對如此懸殊的差距,沈鳴俊朗容顏盡然失色,神思未復時,頸上一冷,軟紅綃劃開了他的喉管。

  在最後一點有知覺的時間裡,他仍在想――就這麼死了?

  他怎會如此容易地死了呢?明明、明明……

  然而來不及了。

  丁玉琢眼見沈鳴氣絕倒地,背後寒毛聳立,全身肌肉繃起,不自覺將劍握得更緊,蓄勢待發。

  江逐水卻道:“今次不殺你,留你回去送句話,便說――獄法山弟子往後不會來滄臨。同理,涿光與姑she也不准來,”他停下笑了一笑,“……來一個,我殺一個。”

  他走進來時是什麼模樣,現在還是什麼模樣,身上絕無殺氣,笑容仍然溫和,就連腳邊兩具餘溫尚存的屍體,也似從不存在。

  丁玉琢不可能真的畏他如毒蛇猛獸,但得了這話,面上毫無喜色,抿緊唇一語不發。身邊滄臨城主更是神昏意亂,汗如雨下。

  江逐水直如不見,笑著等答覆。

  “好大口氣!”屋後轉出個面如冠玉的中年人,“今日既引你來了,莫非你以為自己還能走脫嗎!”

  江逐水眼光平靜:“涿光山長老,邢無跡。”

  對方意外:“你知道我?”

  江逐水道:“你們不將獄法山放在心上,我卻不敢有半點疏忽,怎會不知。這事好想,你們既要萬無一失,當然會有人看護,只是沒想到我下手太快太狠,沒能救下沈鳴罷了。”

  邢無跡不在意他的暗諷,冷笑道:“其實我一見你,便認出你來了,畢竟……”又道,“沈鳴沒能救下不算什麼,此次你來,便是何一笑犯的最大錯,縱是與江臥夢當面,我也沒怵過。”

  江逐水佯作驚疑:“師父倒很少與我提這些過往,只知當年最後時候,是父親力挽狂瀾。至於長老,改日需得問問師父,才知您有哪些事跡可說。”

  “何一笑?”邢無跡自矜道,“他算什麼東西?獄法山諸人中,若非同輩盡數死絕,哪輪到他做山主。”

  江逐水自幼失怙,母親早逝,是師父何一笑一手帶大,二人感情非比尋常,哪會為這話所動。況且,何一笑是怎樣的人,誰能比他這為人弟子的更清楚?從前亦聽過這等誣衊之語,哪會放在心上?

  邢無跡看出他不以為然,心中一動:“莫非真以為何一笑是什麼好人?有些事他藏得極好,若非機緣巧合,我也不會知曉。他看似道貌岸然,實則滿腹齷齪,何曾將你視作弟子,分明――”

  “分明什麼?”

  這些話在邢無跡心裡藏了許久,難得有機會一吐為快,正要說下去,忽意識到不對,忙凝神看去。

  江逐水身後站著一玄衣星冠的男人,不知何時來的,一直隱了氣息,竟無人發覺。

  其人膚如凝脂,面上似有瑩光,若看外表,當得上霞姿月韻,只是頰側垂下兩縷長發,壞了原本的仙風道骨,不正不邪,不倫不類。腰間挎劍,顏色漆黑,略有弧度,像極美人梳罷妝的一彎黛眉,情致玲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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