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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是短短的一生。

  不成仙道,此生不過百年。

  他嘆了口氣,低垂著頭,情緒不高。忽然,他撞上了一個背脊,他慌慌張張地退後幾步,雙手絞在一處。

  怯生生地叫了一聲:“師父。”宛如十年之前,洞庭湖底的那個少年客。

  面前之人,卻久久不語,沈約抬起頭來,只見龍君正望向洞庭,並沒有看他,許是少時積威甚重,他不敢多言,只在一旁執著弟子禮。

  “這十年,你過得好嗎?”忽然,一個清冷的男聲響起。

  沈約望向面前的男子,正對上他那一對如碧波一般的秋瞳。

  十年,他就如沈約的記憶里走出來的一般,不曾有一絲一縷變化。

  十年,歲月不曾在他身上留下絲毫的痕跡。

  而他,從那個毛頭小子,變成現在一個仍是毛毛糙糙的男人,一路披星戴月趕路,不曾修整的下巴上,也有幾點青蔥的鬍渣。

  “還好,走了許多路,看了好多地方,又是斬妖除魔的,又是在朝廷里封了官,

  師父,你別看我這樣,你徒弟我如今還是當今道門鬥戰第一呢!”沈約聽面前的師長問起過往,倒是開朗了起來。

  他挺了挺胸,似是要證明自己所言非虛,但卻撓了撓頭,發覺拿不出半點證據。

  他本就不是耐得住性子的人,故而性格暴烈,才會被派去伏魔殿。也因嫉惡如仇,世人總是敬他畏他,卻不怎麼親近他。

  他在太清閣上朋友雖是不多,但好在他擅長自得其樂,隨遇而安。

  是以,他動了動嘴唇,卻沒有再說出什麼話來。

  龍君也不曾言語,兩人微妙地尷尬了起來。

  就這樣,一個雍容的貴公子,與一個身著鴉青色半俠半道的少年人就在洞庭湖畔,聽著自山道旁奔湧來的溪水,潺潺匯入雲夢。

  月光落身,洗卻兩段塵寰。

  倒是沈約先行打破了寧靜。

  “只不過,最開心的還是在山裡和在水下的日子罷。”沈約摸著鼻子,有幾分自嘲地笑了笑。

  他的目光之中水色漣漣,似是回憶起了過往的快樂。

  “避水珠還在嗎?”面前之人,面色不變,只是輕輕說道。

  “在的,師父給的,徒兒無時無刻帶著,就連被北地妖王追殺得褲子都沒了,徒兒都不曾丟掉。”沈約笑著,從懷中取出一枚鴿卵大小的明珠來。

  這枚寶珠,舉世罕有,更是幾次救他於水火,但更多的,卻是因他而起的橫禍。

  “師父是要我回龍宮嘛?我記得龍宮不接待凡人,像我這樣盤桓數月的都是例外了。”沈約說道。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他多想回龍宮,多想回甘州城的後山,那裡有他的童年,有他患難與共的朋友,有如友如師的人,葬的墳地。

  可是後山已焚於一場大火。

  而龍宮縹緲無處,凡人不可二入龍宮,這條橫亘在水晶大殿之上的祖訓,如此刺目。

  讓沈約的言語,與欲求都變得像是笑話一般。

  可面前的男人托著前額,微微眯起雙眼,在沈約不可思議地眼神之中,

  竟是輕聲說道:“是。”

  沈約像是聽到這句,像是想到了什麼,沒來由地狂喜充斥了他的周身,他激動地就想要把面前這位龍宮之主抱起來旋轉個幾圈。

  但想到剛才這位龍君的雷霆手段。

  恐怕,沈約還未碰到他,就得被他一掌擊斃。

  他可不管什麼師徒情誼,他猶記得當年水府之中發生的事情。

  宛如昨日,歷歷在目。

  於是他只得悻悻收回了手。

  但他卻想到了什麼,輕聲說道:“多謝師父,可不肖徒弟,暫時還不能回去。”

  沈約忽然看到,剛才還語氣平淡的龍君倏忽間,一下子睜開眼,似是有幾分慍怒地看了他一眼。

  只是這般情景,就好比水中月,一時消散。

  讓他懷疑是自己產生了錯覺。

  可今夜的錯覺,許是有點多了。他自嘲地低下頭,瑟縮地抱著自己雙臂。

  “十年之前,甘州左近盤踞的太平道還留了個爛攤子給我,我既然回到了這裡,總不能不管不顧。”

  沈約伸了個懶腰,說起往事,他總有幾分抹不開的惆悵。

  “五行大陣?”

  沈約點了點頭。

  隨後,他伸手往山道上方的小鎮一點,說道:“師父,我與山上那位公子萍水相逢,出家人慈悲為懷,他在尋他的生身父親,我理應幫他一把……”

  他轉過身去,那個水藍色衣衫的男人已是一振衣袖,沈約只見得他寬大的衣袍。

  轉瞬之間,男人已是失去了蹤影,無跡可尋。

  他嘆了口氣,對著遠處荒村上,探出的一個白髮身影招了招手。

  沈約自然知道,這位小公子不是一盞省油的燈,恐怕真要計較起來,比之沒頭沒尾的五行大陣還要麻煩得多。

  他學著太清閣上的那位糟老頭的口氣嘆了口氣,說道:“這世間最難搞的就是人心,我便是寧可殺上百隻北海的妖王,西山的妖獸,也不想摻和到人情冷暖之中。

  人心叵測咯。”

  他搖了搖頭,大步往山腰的廢墟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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