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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細細的往下深想,前者尚是直接令我生厭的原因,還有那根本的緣由,便是以往所見所聞的零零碎碎了,爭吵,打架,撕破臉皮等無不盡有。

  有人嘆,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

  要我說啊,在邊遠的鄉下也是一樣的理——原味的故鄉消失的人。

  與我同時代的年輕小伙,幾乎都在縣城或市內或更遠的地方,安家立業,樂享後福。但在我的記憶中,除了那一個怪人,或者說一個落魄的狂人,既不在老家安家,也不在別處安家,就那樣一直拖著人生。

  我有很久沒碰到同村的同學陳城了,這麼多年未見,印象都已有些生疏,但容貌還是記得清楚的。直至有一次遇見他,卻終於聽聞他已無家可歸,真正令我不曾想到。

  沒想到的那些傳言竟成了真,陳城的人生遭遇,真像我所道聽途說的那樣八九不離十了——他是一個庶子,地位遠比不了家裡的嫡長子。

  ……在里村,陳城的吃苦口碑比其餘兄妹自是好點,但他們的父親陳老爹才是為追求幸福生活而付出最大努力的村人。

  又完成了一盒檔案,我揉了揉疲乏的手指,繼續幹活。

  ……若論吃苦耐勞,勤勞致富,里村的第一人,非陳老爹莫屬。聽聞他二十出頭便出來謀活,日日起早貪黑,從不埋怨,風裡來,雨里去,是一個真正偉大的平凡人。雖然他只有初中文化,但在以往那時代,在那裡村,這已是很好的學歷了。

  坐在電腦面前,我又開始整理電子文檔,列印,裝訂,……,不斷重複著一樣的流程。

  ……我和陳城不僅是鄰居,還是小學初中的同窗,而且我爸和他爸的關係也不錯。外地歸來後,我偶有幾次在家,就不止一次聽見他爸和我爸交流分家(產)的事來,那時我家的新屋連個影子都還沒有,後來我家起新屋的一些錢也是向他家借來的。

  當我悠閒的躺在辦公室內的長條沙發上,其餘同事都已睡在各自的摺疊床上,天花板下全熄滅了燈光,如同黑暗裡安靜得死去那般無聲。難得的午睡,本有幾許愜意,但我腦海里的思緒又突然湧上心頭,將一些片段開始聚合起來,慢慢變得順暢了。可是,時間有限,我要加緊回憶,因為思維難免跳躍。

  至此,關於陳城一家的往事,在我及村人相似的前半生的沙盤裡,就像許多散落其中的時光珠子,竄成了一條歲月無聲的鏈子了。

  清晨的露水遠未完全消亡,陳城就走在了里村通往自家貨鋪的小路上,幾乎是閉著眼睛那般,只聽到腳下拖鞋的聲響,無精打采。

  而此時的二哥和大哥,則依然賴在被窩裡睡大覺,他們甚至發出了和父親睡著時會有的那般響亮的呼嚕聲。

  家裡的固話難道壞了,要不然何以次次都要鄰居六嬸來攪擾自己,催促自己,“責罵”自己,陳城想不明白,為什麼老是自己非得幫父親去打理養家餬口的攤檔,而二哥、大哥就一點事也不用做呢?難道只因自己年紀最小,但論年紀,不是還有個小妹嗎,可那些粗重活她也承受不了,那根本的原因,可能還是自己太聽話了,幸而有時還能找來村裡的傻子幫忙,倒也輕鬆了幾回。

  想著想著,陳城又來到了熟悉的大斜坡前方,此處是他從小到大走了不知多少回的故地,離它不遠便到里村的新市場了。

  “去店子呢!”六叔從野外的農地回來,碰見了陳城。

  “嗯!”

  “又是我婆娘,把你吵醒的吧!”

  “嗯!噢!不,”陳城聽到六叔說到了六嬸,趕忙解釋說:“我爸打電話,叫她的。”

  這時,陳城的眼神不再惺忪,頓時變得炯炯有神。他知道六叔家裡開的小雜貨店內有一台公共固話座機供里村人撥打和接聽,但是要付費的玩意。每次家裡的電話壞了,或者沒人接聽時,父親便會打到六叔的小賣部,囑託他一定把急促的意思透過鐵窗向孩子們喊到。因為六叔的吼聲比他婆娘的大得多了,竟也莫名的令陳城對他的聲線產生了一絲畏懼,尤其是在那些嫻靜的清晨,陽光時而照射進屋內的窗椽,時而閃過床沿的另一旁的時候。

  “快去吧!”

  “你這麼早,又去給白菜澆水嗎?”

  “哈哈,不用天天澆水!”

  “我走了”

  “去吧!”

  六叔走後,陳城的眼神又變得鬆散起來,繼續向前走去。

  從斜坡的下方走上前,陳城開始了緩慢的攀爬,這時十三歲的小腳步,印在了沒有痕跡的泥土光陰里,直到他踏上了坡頂,青春也倏忽一下子成長到了二十三歲了。

  十年之間,陳城就是過著這樣和那樣的生活,幫活,幹家務,讀書,直到大學畢業。其中最大的無奈或者說不幸,便是他二哥的突然死去,充滿了詭異,又或許應該,在一場關於酒的車禍事故中,亡人永遠不再歸來。

  十年之後,又是十年。

  工作以後的陳城,又在異地的二三故鄉里,寂寥的熬過了六七年的美好時光,而大哥陳名則早已結婚生娃,陳老爹也正式晉升為爺爺了。

  然而,關於分家,不是時候未到,只是還缺一個家——陳城自己的家。

  長假的前一天,同事又互相閒聊了起來,這個說去哪旅遊,那個說哪都不去,終於問到了陳城。他說可能,意思即未確定,或是回老家,可不再像求學時的寒暑假,那時無處可去,唯有回家幫工一條忙路,現在他則多了一種選擇。後來他認真想想,還是決定悄無聲息的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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