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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考慮著是不是讓墨竹上前去打探打探他們玩什麼,便見人牆一陣騷動,片刻後就如河蚌吐沙般勉強擠開條fèng兒,噗的吐出幾個人來——正是鵬哥兒、鶴哥兒、謝景言同杜煦四個。

  雁卿同謝景言四目相對,短暫的怔愣之後,謝景言飛快的抬手對她比了個“容後再敘”的姿勢,隨即四個人簇擁飛奔而去。短暫的嘈雜之後,裡頭就有個漢子殺豬般吼道,“有本事別跑!”

  迅速就有一群野豬一般的漢子從人群中撞出來,四下張望,“趙三哪兒去了!”“堵住青廬門口,他肯定想偷溜進去!”“回來把酒喝了!”不知誰先望見鵬哥兒他們四個,一招呼,“在那邊兒呢!”人群轟隆隆就涌過去。

  雁卿無語扶額:三叔你……真是里外不討好啊!

  當然這也是另一種層面上的人緣。

  這必然是桃代李僵、調虎離山之計啊。雁卿便從指fèng里往青廬那邊瞧,果然見趙文淵正躲在一旁見fèng插針。恰人群在此刻反應過來,返回堵截,他便義無反顧的衝破最後兩人的阻攔,撞了進去……隨即頭也不回的狂奔入室。

  雁卿忍不住就又笑出來。

  元徵便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她——他並不能從這樣的嘈雜和混亂里看出樂趣來,卻也知道雁卿很喜愛這熱鬧。

  每每她融入他無法真心喜愛的環境裡,他心中焦躁便更勝一籌。可也許是一直以來心裡所擔憂的事成真的緣故,今日他卻很麻木,只是想同他在一處她從未露出這樣暢快到心底的笑容。就算不在今日,遲早她也會丟下他去追尋更廣闊的天地吧。

  雁卿看宴席上這情形,也不忍心再進去鬧房了——三叔他太不容易了!從昨日黃昏到今日黃昏,這麼多人盯著他一個人折騰,自己人若還給他添亂,就太不體恤了。

  她又記掛著她的哥哥們,踮著腳四下去尋。片刻後便又抿唇一笑——那四個人早趁著趙文淵出現引起的那一小陣子騷亂,果斷拆夥四逃,這會兒已都逃脫了。

  她便笑盈盈的回頭對元徵說話,“看來是已經鬧完了。我就不過去了。七哥呢?”

  元徵便道,“我也不去了。”

  雁卿見那些人里確實沒有同他交好的小輩,便道,“那七哥同我一道去看望阿婆吧……她那邊兒必然有人在說笑話。”

  她確實還待他如初。元徵便微笑道,“正合我意。”

  他們回身要進院兒里去時,卻又聽到人叫,“雁丫頭。”隨即鶴哥兒便和謝景言一道迎上前來。

  元徵的眉頭便微不可查的皺了一皺。

  鶴哥兒同他寒暄時還是客套不失禮節的,但也絕對稱不上親近——鶴哥兒心裡也有一桿秤,謝景言打他妹妹的主意,鶴哥兒要敲打妨礙他。元徵打他妹妹的主意,鶴哥兒便要嚴防死守了。

  寒暄之後,沒幾句話鶴哥兒便交代清楚,要拖著元徵去喝酒。抬眼瞧見杜煦同鵬哥兒在前頭說笑,又要引薦杜煦給他。

  元徵待要拒絕,可想到雁卿說的——他不在意她的家人,便不覺看向雁卿,雁卿也帶了徵詢的意味望著他,那目光里分明也隱含了期待。他便不著痕跡的錯開了目光,點頭默認了。

  他少有這麼合群的時候,平素若這麼遇上,必然如蚊蚋般叮著雁卿不放,全不將旁人放在眼裡。就這麼答應下來,鶴哥兒也略感意外——他其實也不是真想和元徵喝酒,誰願意和這麼高冷沉悶的王孫喝酒啊!他就是想將元徵從雁卿身邊支開罷了。

  偏雁卿又高興又不看眼色的從旁叮嚀,“三叔那邊的叔伯們都喝醉了,不知又要拿什麼人取樂子。二哥哥你要盡地主之誼,千萬別讓七哥吃虧呀!”

  鶴哥兒:……這就把親哥當保母了!

  雖彆扭,卻也不至於小氣到這就變卦,“知道了!我的貴客,我自然會照顧好了!”

  雁卿抿著唇笑。鶴哥兒同元徵“套近乎”的時候,她也同謝景言說話兒。謝景言並不問她怎麼同元徵碰上了,只笑道,“你來的不是時候,這會兒卻不好去鬧房了。”雁卿笑著說,“是,只好放過三叔了。”

  兩天一夜沒有睡了,謝景言、鶴哥兒他們卻依舊精神奕奕,看不出半分疲態來。雁卿心生敬佩——不過她家中父親叔叔都是好體質,越到危機艱難的時候,越比常人更能支撐局面,其超凡幹練、舉重若輕在長安也是有口皆碑的。因此她也並沒有就將謝景言目為非常人。

  大庭廣眾之下,他們也不刻意顯露出投契來,只節之以禮的泛泛談笑。

  只在元徵默許隨他們去飲酒,便要道別的時候,謝景言忽想起些什麼,隨手掏出一枚荷包來,笑道,“給你的。”

  雁卿接到手裡,覺著沉甸甸的,打開一看,見裡頭有幾枚金銀錢幣。她卻不解謝三哥給她錢做什麼。取出一瞧,見裡頭是私鑄錢幣,鑄造得極精緻巧妙,上有“如意安康”或“富貴長壽”字樣,正面竟還有四合如意、吉祥五蝠的花紋,便十分喜歡。

  謝景言見她露出喜色,便笑道,“這是接親的喜錢,你的份兒。”

  朝廷不准私鑄錢幣,實則是禁流通。似這般民間娶親撒床用來討吉祥的錢幣,便無有禁制。雁卿也早知道,她三叔親自設計的花樣、試驗了壓花法,為撒床新造了別致的黃銅錢幣,卻沒想到接親的人也有份兒——鑄造出來的東西少有這麼精緻美觀的,她早就想要了。

  便又彎了眼睛笑起來,道,“謝謝三哥。”

  鶴哥兒防住了元徵,回頭見謝景言竟趁機刷好感,忙拆台道,“我這裡也有,回頭給你送去。”

  雁卿卻並不貪心,打眼一掃荷包里的數目,便笑道,“我這裡已經夠用了。”元徵、月娘和青雀每人一枚,她還有剩。

  鶴哥兒便好奇問道,“要怎麼用?”

  雁卿便道,“做護身符,或是配上百結扣編起來做墜子。要的就是好彩頭。”

  鶴哥兒從她身上搜刮東西從來都不客氣,開口便討,“別忘了給我做一個。”

  雁卿抱怨道,“你房裡又不是沒有會做活兒的,非找我要。”雖如此,還是應了下來,“那就給我送來吧。”

  “你不是夠用了嗎?”

  “又不夠了~”雁卿便抿唇笑道。

  謝景言看著他們說笑,忍不住也添亂道,“有我一份兒嗎?”

  雁卿笑道,“有。”說完又扭頭去看元徵,元徵卻只淡淡的別開頭去。雖在人前掩飾了,可顯然已是冷若冰霜。雁卿便一愣,原本要說的“見者有份”就這麼堵在口裡。她便略尷尬的一笑。

  元徵不喜歡人人有份兒的東西,可旁人都有獨不給他做,卻更加傷人。雁卿便想,還是要單獨給他做最好的才成。

  卻也不會當面說來討好他,便笑道,“我要去找阿婆了,你們快玩耍去吧。”

  元徵一直留到散席。

  世交少年們結伴來拜見太夫人時,他就同謝景言站在一處。

  謝景言比他隨和有人緣,被灌了些酒,面上已略帶醉色。然而口齒思路卻還比平素更清晰敏捷些,並沒顯露醉態,同太夫人說話時神采飛揚。而元徵就只清冷的立在一側,顯然人多熱鬧也並沒有讓他更合群些。

  送他們出去時,雁卿便很有些忐忑——她能覺出今日元徵是曲意迎合她的心愿,可若七哥不開心,那便沒什麼意義了。

  送元徵上馬車時,她便取出用“如意安康”小金銖做成的墜子給元徵,“七哥帶著玩。”

  元徵沒有接,他就望著那墜子,問,“做了多少?”

  雁卿便道,“這是頭一份。其餘的要明日才做。”

  元徵才接到手裡來,攥住了。已敘離別,他卻遲遲不上馬車。雁卿疑惑的仰頭望著他,半晌,元徵才問道,“昨日去接親,是同謝三一道嗎?”

  雁卿臉上不知為何便又紅燙,她就說,“是……三哥也去了。”

  她叫的是三哥。

  元徵便又垂眸。這一夜燕國公府張燈結彩,紅燈籠徹夜通明。他眼裡映著喜慶的柔光,卻依舊平靜而冷靜。

  他就說,“若有那麼一日……”雁卿等著他發問,可他說到一半卻又不說了——許多年前,他們之間似乎也有過這麼一場對話,那時雁卿說“凡事都有先來後到”,說“我同七哥感情最深”,說“若非要讓我取捨,我選七哥”,可現在他卻已不自信會得到同樣的答案了。

  雁卿問,“什麼?”元徵就搖了搖頭,道,“無事。”

  ☆、99第六十六章 上

  三叔成婚賺足了臉面。成婚前皇帝特地給他升了官兒——國朝鼓勵婚嫁生育,准許新人躍品穿戴禮服,皇帝的用意是讓趙文淵穿著一品大員的禮服去拜天地。雖趙文淵沒這麼做,彩頭卻極好。婚禮上宮中又遣人來祝賀,皇帝還捎了一封銀子做看喜錢,示寵之意昭然若揭。

  至於新人的身世、傳奇故事,婚禮的排場、賓客名單……盡皆令人津津樂道,一時間長安無人不說趙文淵同賀敏的婚事。

  不過對雁卿而言,婚禮的喜慶忙碌之後,日子便又回歸了柴米油鹽。只是家裡多了三嬸,更加熱鬧了些。

  賀敏是遼東的姑娘,乍來到長安也有許多不熟悉的規矩,林夫人手把著手教她,太夫人也耐心仁善。而趙文淵性子詼諧開朗,最能為人排解煩憂,又懂得寵媳婦兒,因此賀敏也很快就適應了嫁人之後的新生活,並沒顯露出多少不適應來。

  家裡的日子依舊是和睦友愛的。

  趙文淵婚禮上,也不知雁卿不在時發生了什麼事,如今杜煦見了月娘,倒是能駐足同她說一會兒話了。雖說大都是聊學問,可雁卿覺著這平平淡淡里似乎也透出些互相讚賞來。

  如今月娘閒來無事,常來找雁卿下棋,床頭的書也換成了儒家經典。

  太夫人雖博學,卻從不拘泥於經書,教授起姊妹倆來一貫天馬行空,因此姊妹兩人案頭少見六經。只雁卿愛讀史書,常備一本左氏春秋。月娘則更愛詩詞歌賦,精研過毛詩。這一回月娘讀書風格的轉變,太夫人同雁卿看在眼裡,都心中有數——知道她是漸漸在接受、了解杜煦。

  雁卿最喜歡月娘也就在這裡——她對待什麼都極認真。譬如上學,明明聰慧善記、過目不忘,卻也總會提前細細的預習好功課。她是那種有天賦又肯努力的人。這回對待杜煦依舊如此,哪怕最不愛的就是浩繁冗贅的注經,也會耐心的去熟悉他研修的事務。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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