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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文淵卻已從容笑道,“倒是讓臣白驚喜了——是赫胥氏之赫,想來同樓家沒什麼因緣。”

  雁卿才長長的呼了口氣。

  “哦……”太子便輕笑著應了一聲,道,“確實十分惋惜。”又道,“聽聞皇后有個十分出眾的胞妹尚未婚配。若能成就良緣,也是一樁美談。”

  趙文淵笑道,“殿下便不要取笑臣了。”

  太子只輕笑著,也看不大出情緒來。卻也沒再為難趙文淵,又道,“時候不早,我也差不多該回去了。不然明日言官又要議論了。”雖這麼說,眼睛卻又望向了雁卿。

  雁卿聽趙文淵說赫姑娘姓“赫”,便驟然鬆懈下來,到此刻還是一臉慶幸。她是容易滿足的姑娘,一點好事——甚至只是不用倒霉了,便能愉悅歡快起來。且什麼都寫在臉上。人瞧見她無緣無故樂呵著的模樣,仿佛連自己的煩惱都讓她給一併排遣了一般。

  太子不覺就走到她跟前去。雁卿讓他冷落得久了,尚未反應過來,黑漆漆的眼睛只略疑惑的望著他,且忘了畏懼躲閃。太子眉眼就越發柔和起來,道,“昨日我得了個十分有趣的玩意兒。”

  右手便探進衣袖裡,略一愣,又試了試前襟。

  雁卿才緩緩的回過神來——心想太子不會是想贈她東西吧,怎麼辦?她能不能拒收,還要下跪嗎?

  誰知太子略失神了片刻,就又露出些似是認命的模樣,嘲諷道,“可惜你是無緣一見了。”

  雁卿:……你是得有多無聊啊!

  卻也鬆了口氣,就道,“那您就自己收好!”

  太子就又立在原地看了她一會兒,似乎有許多話說,最後卻只擠出一句,“……你有些時日不曾入宮了”才說完便又露出厭棄的神色,自己先退了一步。片刻停頓後,也不待雁卿回答,便已隨手示意人助踏,回身毫不流連的上了馬車。

  天色濕冷,那馬車垂簾都已凍得不翻。人坐進去了,車轅便輕輕一沉。

  天黑街靜,他亦無多話。那馬車便如一個暗沉沉的大盒子般,碾著白沙靜悄悄的從雁卿身邊駛過。

  三叔去送行,雁卿便自己回了慈壽堂。

  進 了院子便看見月娘抱著兔子,在屋檐下坐著。她也已十歲,身量開始拔高,原本就略顯柔弱的體態,越發的不禁風吹般嬌弱起來。此刻天寒,她包得便十分嚴實,裹 著白狐狸毛鑲邊的淺粉色錦緞罩面的披風,兜帽將頭整個抱起來,只露出一張巴掌大的小臉。長睫毛低垂著,眼睛下便是一脈黑柔的光。大約是在寒夜裡坐得久了, 臉色越白淨如玉石,隻眼角凍出微微一抹紅來,真如畫一般美好。

  雁卿便有些看呆了。

  月娘覺出雁卿來,抬頭瞧見,忙起身行禮。她手裡原捧著一塊兒玉,起身時匆匆要拿帕子包起來,不想那玉自空隙里滑落下來,三兩下便滾落至雁卿腳邊。

  是一枚五彩瑩潤的玉雁,打眼瞧著竟同雁卿平日裡帶著的寄名鎖是一樣的形制——只是更明潤奪目,似乎是林夫人當年給月娘的那塊兒玉雕成的。

  雁卿便俯身拾起來,還給月娘。

  月娘卻不接,微微側過身去,輕聲道,“我不要……姐姐留著吧……”

  這當然不能收。雁卿便道,“我已經有了啊。剛好,現在咱們一人一隻了。”就不由分說的上前塞回到月娘手裡,“快看看磕碰了沒。”

  月娘攥著了那玉,不覺又望向雁卿——雁卿才剛回來,尚還未換下男裝。她原本就生得明艷,男裝打扮更俊俏。此刻笑語嫣然,目光清明,顯然是毫無芥蒂的。

  月娘知道她一貫都光風霽月一般明淨。只是遲鈍坦誠到這般地步,只越顯得旁人污濁醜陋,有時也是令人埋怨的。

  月娘眼圈兒便又紅起來,雁卿倒是立刻察覺到了,忙問道,“怎麼了?”片刻後才忽的想起了什麼,道,“太子來過?他不會又欺負你了吧?”

  月娘這日卻沒有勇氣同她傾訴。心裡百般滋味,焦慮、煩擾、害怕……到最後卻都匯入元徹在月下那一抹心不在焉的輕笑,化作濃濃的自厭。她就垂了頭,說,“沒有……我沒見著他。”

  作者有話要說:嗯,讓太子再露個臉。

  自己都要同情小謝了……不過不怕,就讓小倒霉們窮折騰好了。笑在最後才是贏家,握拳!

  ☆、74第五十四章上

  雁卿總覺著月娘是有什麼心事——素來都無話不談的妹妹忽然就有心事瞞著她了,當姐姐的難免有些發懵。

  不過月娘自幼敏感,於她而言既是難言之隱,雁卿便也不去主動追問。只是見她家小白兔似的妹妹日勝一日的沉默寡歡起來,她也十分焦急,便越發小心謹慎的呵護著。

  加之元徵說了要來找她,卻總也沒有消息——兩個最親近的人都這麼不省心,大姑娘便也難得的有些悲春傷秋了。

  不過她到底不是敏感纖細的人,心情不好,那就主動去找樂子唄!讀不下書時,便拖著月娘翻牆上樹、she箭下棋。還悄悄的將水池子裡的冰砸了,撈魚吃。

  太夫人本不欲說什麼,只是眼見著月娘跟著雁卿爬到石山壁上結果差點下不來,自己養在蓮花缸里的錦鯉讓雁卿撈上來的大黑魚啃了個精光,且顯然雁卿還在繼續想昏招排遣煩心事,終於覺著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真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難纏啊!

  到底還是趁著這一日說故事的光景,詢問起來,“小小年紀藏什麼心事?阿婆雖老了,可也還能給你們兩個撐腰。”又道,“連阿婆都做不了主,你們自己卻能煩出結果來的事,也不妨說出來聽聽——我看你們悶悶不樂,心裡也著急。”

  雁卿還真不是故意瞞著太夫人,太夫人一問,她也就坦言,“七哥很久沒給我來信了……上回說來看我,也沒有來。”就道,“阿婆,您能不能幫我和我阿娘說說。總見不著七哥,我想他。”

  太夫人就靜了片刻——時光荏苒,轉眼雁丫頭也到這個年紀了。只是小姑娘對感情這麼坦率誠實,也很讓人頭痛啊。

  平心而論,這幾年太夫人對元徵的印象還不錯。若要挑選孫女婿,元徵確實是個難得的人選。何況雁卿同他青梅竹馬,彼此也都有朦朧的好感。若能成就良緣,日後必然諧美恩愛。

  只是林夫人態度堅決,這兩年針對雁卿的許多舉措,其實都是在明里暗裡的阻礙她同元徵親近。太夫人雖不贊同,卻也知道,林夫人這麼做必然有她的理由。母親管教孩子天經地義,林夫人又不是個專橫不講理的人,作為祖母,太夫人能做的也就只有不干涉了。

  管,還真不好管。可說出來的話也不好收回。

  就暫且將雁卿擱在一旁,先柔聲去問月娘,“月丫頭呢?”

  雁卿便覺出月娘整個人都緊繃起來,顯然動搖得厲害。她等了一會兒,見月娘依舊沒要開口的意思,便想幫月娘岔開話題。卻忽聽到月娘說,“上元節那天夜裡……我遇見太子殿下了。”

  聲音柔弱卻清晰,雖面色越發蒼白了,可說出口之後,目光卻平靜下來。

  雁卿不由就有些怔愣——她記得很清楚,當日月娘對她說的是“不曾見著”。月娘不想告訴她也沒什麼,可為什麼要騙她?

  雁卿忽而意識到,自己似乎是被妹妹給故意疏遠和排斥了。她就有些不知所措。

  太夫人卻顯然早就已經知道了,月娘開口坦白,她便流露出些又欣慰又無奈的表情,笑道,“多大一點事?無意中碰見了,說一會兒話都不算什麼……”鑑於太子殿下濃墨重彩的黑歷史,太夫人還是多問了句,“還是,太子說了什麼不尊重的話?”

  雁卿立刻去看月娘——她雖不曾深思,潛意識裡卻覺著太子是使月娘疏遠她的罪魁禍首。便有些在意。

  月娘卻搖頭,輕聲道,“就只略寒暄了幾句。可是……臨走前他送給我一塊兒玉,我沒來得及應答。”

  太夫人便無奈了,“太子殿下賞你東西,你還能拒絕不成?安心,這不叫私相授受。”又問,“是塊什麼樣的玉?”

  月 娘恭順的從荷包里將那玉取出。那玉包得整齊,看得出珍惜和謹慎來。太夫人不由就看了她一眼。待月娘將帕子層層揭開,露出裡面的玉雁來,太夫人一時就愣住了 ——“奠雁逢良日,行媒及仲春”。納雁成禮,這是聘取的信物。該在談婚論嫁時,請儐相光明正大的送到姑娘父母跟前。私底下送小姑娘這種東西,是什麼意思?

  真是太不守規矩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太子同月娘都還是未婚未嫁的小兒女。他們也許不懂這寓意?

  太夫人便不動神色,只笑道,“不錯,收起來吧。這下你和雁丫頭便一人一枚了。”

  月娘就仔細將大雁又抱起來,裝進荷包里,輕聲道,“嗯。”

  ——私底下從外男手裡收了這麼貴重的東西,又退不回去,確實很令人不安。以月娘敏感膽小的性子,為此困擾大半個月,也沒什麼可奇怪的。

  可雁卿總覺著月娘的臉色不像是如釋重負的模樣。

  太夫人開解了月娘,也還是得回頭解決雁卿的問題。

  雁卿和月娘不同——月娘規矩心重,常常謹小慎微,所以要以鼓勵為主。雁卿便太不拘小節了,得時不時提點她一些規矩。

  太夫人的原則是不在妹妹跟前訓導姐姐,免得雁卿在月娘面前丟了臉面,日後進退失據。

  便對月娘道,“我同你姐姐單獨說說話,你先回房去吧。”

  月娘鎮定的點頭行禮,可一起身便被裙裾絆了一跤。雁卿忙去扶她,攥住她的手時,只覺得她手心汗濕且冰冷。月娘倒十分平靜,還俏皮的對太夫人笑了笑掩飾尷尬。她起身時攥緊雁卿的手,那指節僵冷得如玉石一般。

  月娘就如往常般向祖母和姐姐行禮告退,安靜且秀雅的走出了房間。

  雁卿不由就追著月娘的背景望去,依稀有種想叫住她的衝動。

  卻聽太夫人道,“你呀,怎麼什麼話兒都能當著人說出來?”

  雁卿才忙回過神來。

  說是提點雁卿規矩,可要板起臉來教導她,也不是件那麼容易的事。

  主要是這孩子天性純良,稍加引導便能蓬勃絢爛的成長起來。將她當花糙般修剪、拗折,強迫她按著外人的品味長成既定的模樣,太夫人捨不得,也不願意——家裡有一個月娘,已經夠讓人心疼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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