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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趙文淵不心動,“你還是文靜些——適才的事,我還沒想好該怎麼同你阿娘說呢。”

  雁卿哪裡還敢再多話?就偷偷向元徵做了個鬼臉。元徵忍俊不禁,笑道,“若有好東西,我會替你留著的。”

  趙 文淵又向元徵辭行。雁卿先還不覺著,此刻卻忽而就有惜別之意。只覺著心中絲絲繞繞,粘粘連連,就只是捨不得同元徵分開——這兩年間她阿娘管教她管教得十分 嚴厲,不能出門、不能私交。在旁人身上還覺不出,唯獨在元徵身上最明顯。雁卿已經有些日子沒有同元徵好好說過話了。

  今日相見,自然是驚喜的。然而明明前一刻才聞聲抬頭,在燈火闌珊處看見他,下一刻竟又要分開了。

  她心裡便沉重起來。這麼歡喜繁華的夜裡,她眼睛卻莫名的有些酸澀。四下里一時悄寂無聲,就只有垂柳和燈火映照著冰封的河流,遠處的長街在夜穹下、在他的身後絢爛迷離。

  雁卿牽著墨竹的手,跟她三叔匯入人群。似乎已走出很遠了,她還是忍不住回過頭去,卻見元徵還站在那裡望著她們。

  她就停住了腳步。

  元徵似乎有些驚訝,片刻後想起什麼一般,喚道,“雁卿。”

  雁卿眼睛就又一亮,抽出手,回身跑向元徵。她就停在元徵面前,期待的——雖則自己也不知在期待什麼的仰頭望著他。

  元徵目光里飽含了複雜而又柔軟的情緒,似乎有許多話要說,可最終還是都咽了下去。只將面具給她,輕聲道,“你把這個忘了。”

  雁卿眼睛裡立刻便湧上淚水來,她就將面具推回去,說,“送給七哥了。”

  元徵就靜靜的望著她,雁卿覺得眼淚要滾落下來了,便要垂頭躲避。元徵卻又說,“雁卿。”

  他就將面具遮在臉上,輕聲搖了搖,說,“看,天狗來了。”

  那面具又丑又滑稽,又有些詭異的可愛,同元徵明月般的皎潔靜美極不相稱。雁卿忍不住就笑了出來。

  元徵就隔著面具又看了她一會兒,才道,“我會去看你的。”又輕聲道,“……回去吧。”

  雁卿心裡那些粘滯、沉重的情緒便不知不覺的消散了。她就點了點頭,說,“我等著七哥來啊。”

  晉國公家同燕國公家住的不很近,同行了不多路,謝景言就告辭離開了。

  趙文淵見雁卿心情很輕快,想起她跑回去同元徵說話的情形,心裡已明白了些什麼。

  有些話想告訴雁卿,可猶豫了片刻,還是先問道,“若讓你在元徵同謝三之間,你只能留一個,你選誰?”

  雁卿最怕這種選擇了——她更不明白,她三叔何以無緣無故問這麼沒由頭的問題。

  就道,“為什麼只能留一個?不能都留著嗎?”

  趙文淵:……

  “不能,就只能選一個。另一個連朋友都做不成,要絕交的。”

  雁卿有些迷茫的看了他三叔一會兒,又道,“為什麼呀!”

  “不為什麼,規矩就是這麼定的。”

  雁卿便道,“我才不要挑!”

  “兩個都留著,結果就是一個你都得不到。全部絕交,說不定還會反目成仇。”不過這麼說趙文淵自己也覺著很沒意思。沉默了一會兒,又道,“謝三比元徵好,元徵那個人……你還不了解他。”

  雁卿有些飄忽的心情才又冷靜下來,她就說,“我阿娘也這麼說——不過我還小啊,以後慢慢的就都了解了。”過了一會兒她又說,“我誰都不選。反正我縱然選了,也做不到。七哥是不會同我絕交的。若謝哥哥要同我絕交,那我就再將他追回來。”

  趙文淵就無奈的嘀咕了一句,“貪得無厭。”過了一會兒他又說,“男人和女人是做不成朋友的。外姓男人對你好,就必然有企圖。這句話你記著,總歸沒錯。”

  雁卿就眯起眼睛審視著他,趙文淵就道,“看什麼看,我是你叔!”

  雁卿便哈哈的笑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才又說,“七哥同謝哥哥是不一樣的。我說不大出來——謝哥哥光風霽月,誰都會喜歡他。七哥……七哥縱然沒那麼討人喜歡,可我就是覺著他好。若總見不著他,心裡就很難受。”

  趙文淵就點了點頭。

  片刻後又說,“我聽明白了。”

  ☆、73第五十三章 下

  雁卿總覺著他三叔似乎還有話要對她說,可一直到回到坊里了,他都沒開口。

  燕國公府在宣陽坊,附近住的多是達官顯貴。因此雖臨著北里和東市兩處風流繁華的坊曲,卻依舊幽靜無擾。一進去喧囂聲剎那間就遠去了,只見天上月明、人間燈明,長街兩側朱門高第,街上只有聊聊幾乘馬車跑過。

  街上行人也就一目了然。

  趙文淵便輕笑著對雁卿說,“後頭有人跟著我們。”

  雁卿下意識就要回頭去看,趙文淵順手就將自己的面具扣在她的臉上,道,“你別回頭啊!讓你看見,他還怎麼跟?”

  雁卿覺著她三叔這邏輯很有問題,難不成他還想讓人一路跟蹤到家裡?

  ——她三叔還真是這麼想的。

  就笑眼彎彎的對雁卿道,“我猜是賀姑娘派來的,你覺著呢?”

  雁卿抱著面具不解的仰頭望著她三叔。他三叔就得意的道,“人肯定是想知道你住哪兒,才會跟著你。你說賀姑娘為何想知道我住那兒?”他就抿了抿唇,對雁卿炫耀道,“我覺著我今晚表現得還不錯。”

  就那麼一句話之間,他仿佛又變回了當初那個三叔,有些小輕浮、小跳脫,不似外人所想的那般英俊沉穩,可又真實親切。

  雁卿就替他三叔感到高興。雖因想起樓姑姑而有瞬間物是人非的惆悵,可也立刻就讓對賀姑娘的好感取代了。

  就又想起來,“呀,三叔——咱們要不要也讓人去跟著賀姑娘?”

  趙文淵一笑,得意道,“我早就想到了!”

  雁卿就想到他們兩個初見面就都用假名。此刻明明互相有意,卻又都不肯直問直說,而非要派人互相跟蹤——就覺著真是天生一對兒啊。

  反正她以後是絕對不會這麼做的——太不光明正大了。

  往前過一個街口便是燕國公府。百年國公府,氣象自然比尋常官邸更崢嶸軒峻,往東往南去各占了大半條街,坐馬車也得好一會兒才能到正門。

  雁卿和趙文淵雖說笑著,卻也很快都注意到街口處不時有行人逡巡——且都是練家子。雁卿閱歷尚淺,可也隱約察覺得出,那些人似乎是在監視警戒著什麼。她倒不驚慌,趙文淵若無其事的同她說笑,她便也裝作沒瞧見。只難免要悄悄問一句,“那就不是賀姑娘派來的人了吧……”

  趙文淵無語的瞅了她一眼,看她笑得狡黠,抬手就彈了她一腦嘣兒。雁卿就敏捷的用面具擋掉。

  三叔就道,“……大約是家裡來貴客了。不過沒事,反正和咱們倆不相干。”

  既是貴客,自然要正門出入——雁卿同趙文淵從西來,卻是打算從西牆偏北的角門回家的。從角門入後花園,穿過竹林和石山壁,繞著遊廊往東南去,便可到太夫人住的慈壽堂去。如此自然就不會同“貴客”什麼的碰上。

  不過這一次顯然出了意外。

  兩個人一拐過街角,便看到角門前停了一輛馬車。那馬車倒並不十分奢華,在宣陽坊里尚算平常。只車前跪了一人,有少年正單腳踏上他的脊背——顯然是因此處沒有上馬石,他臨時跪伏下來踮腳的。

  一行人都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連那跪著給他踮腳的人也頗露出些榮幸的表情。

  雁卿和趙文淵看著難免就愣了一下。

  角門下雖掛了兩盞燈籠,然而那少年正在燈影下,便看不大清面容——只那側臉靜美,似是略帶些失落,竟至令人屏息的地步。長睫毛映著柔明的燭火,先還低垂著,待覺出人聲,立刻便抬眸望過來。

  便在黑影里,也能看得出那眸子的凌厲嫵媚來。

  他看見了雁卿,腳便從人脊背上拿了下來。片刻靜默後,便輕輕的拂袖,從燈影里走出來。

  燈影濃黑,燈火柔明,那光影清晰的界線就割在他身上。

  雁卿和趙文淵這才回過神來,忙一前一後行禮,道,“太子殿下。”

  太子便雍容的平抬起右手,道,“不必多禮了。”

  趙文淵又請太子入府小坐,太子便說,“我才出來也沒多久,正打算回去……”就又望向雁卿。

  雁卿只垂頭避開他的目光——自樓蘩生育後,兩人已有大半年不曾見過。不過話又說回來,前次見面時太子已十分明確的表露出對她的蔑視來;何況就算他們關係最好的時候,雁卿為他敷藥吹傷口,他也要罵她“又蠢又輕薄”。她自然不會對太子的友善有任何幻想。

  太子果然也只望了這麼一眼,就又同趙文淵說起話來,“父皇陪著皇后在太液池看冰嬉,我閒來無事,便出宮看看民間是怎麼鬧上元的。果然熱鬧有趣。”

  趙文淵便笑道,“是。四方名物盡在長安,臣走過許多地方,可要說熱鬧繁華,再沒有哪處比得過長安。”

  太子談興聊聊,卻也已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了。就又笑道,“趙將軍不是說下江南時曾遇見佳人嗎?說是要找……如今可有什麼眉目了?”

  趙文淵就笑道,“略有一些,只仍不知人家。”

  太子就散漫的點了點頭,道,“女子尚且能四方行走,我長到十四歲,依舊不曾出過長安……倒有些羨慕你。”

  趙文淵忙道不敢。太子便又笑道,“趙卿不必自謙。父皇也常對你讚不絕口。”又道,“去歲府上四處打聽南行探親歸來的‘賀姑娘’……是否就是趙卿要找的佳人?若是她,我卻有些消息。”

  趙文淵自然只能討教。

  太子就笑道,“早些時候,皇后同父皇說起她當年在外行走的事,依稀提到過她化名‘賀祁’——樓家祖上是姓‘賀樓’的鮮卑人,詩經又雲‘春日遲遲,采蘩祁祁’。趙卿遇見的哪位賀姑娘,莫不是皇后的親眷?”

  雁卿憶及賀姑娘的言談舉止,心底猛的就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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