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去的多了,難免就偶爾同太子碰面。

  太子也不是個傻的,在宮裡碰上兩回,就明白了樓蘩的打算——她還是想把雁卿塞給他。

  太子覺著樓蘩真是貪得無厭,才懷上了小雜種,就又想來控制他了。不過他也已經想明白了,有個詞叫秋後算帳。對付樓蘩他急不得,畢竟名分上那是他的嫡母。他阿爹在一天,他就動不得她。

  但總有他當家作主的那天。那個時候他想做什麼,想要什麼,誰能反抗,誰能阻攔?

  他只隱忍著。將仇怨記帳,有待日後結算。

  只是難免也會泄露出些情緒來。見著雁卿時,不覺就怨恨她不識好歹——她就非要為虎作倀,幫著別人對付他。

  是以在樓蘩殿裡碰上雁卿,他的臉色便很不好。

  常常就故意冷落、無視雁卿,反而要去抬舉月娘。姊妹兩個一同屈膝行禮,他就讓她們在一旁候著,自己向樓蘩問安畢,待離開前,才扶一把月娘,柔聲道,“起來吧。”卻連看都不看雁卿一眼。

  目光不經意對上時,縱然他虛情假意的笑著,可連雁卿都能覺出裡面灼灼的怨恨來。

  雁卿原本就因為當初拉他那一把而不自在。覺出他的恨意來,越發難堪起來。就更不願意入宮來玩了。

  樓蘩冷眼旁觀了幾次,難免也要嘆息。

  她原本動了心思,猶豫著是否成全太子——給太子挑個同她親近、太子又喜歡的太子妃,也許能緩和他同太子的矛盾。是雙贏之選。但是現在看來,太子對他的恨分明就比對雁卿的喜歡更深刻些。

  以雁卿的性子,若嫁了太子,畢竟盡力為她調和。可也只怕要被太子錯待,受許多苦楚。

  樓蘩終究還是不忍心了。

  這一年樓蘩也確實運途不順。

  二月中,樓宇隨趙文淵出使回來。隨即便有人上書彈劾樓宇投敵——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樓宇在突厥滯留十年,自然就娶了突厥女子為妻。還生下二子一女。他尋機逃回長安,哪裡有餘裕帶上妻兒?

  這趟出使,他本也想順便將妻兒帶回來,誰知妻子不肯,最後只帶回了三歲大的次子。

  就讓人給抓到了把柄。說他長子幼女還在漠北,受突厥可汗要挾,必定不會誠心給中原效命。

  原本慶樂王十分賞識樓宇,可這回樓宇受彈劾,他卻一言不發。旁人越發沒了顧慮,紛紛暗諷樓宇借裙帶關係取信於皇帝——難免就將樓蘩也牽連進去。

  幸而趙文淵全力替樓宇作證,皇帝也態度鮮明,才壓下風頭來。

  但有了這種把柄,樓宇日後的仕途也必定艱難。

  樓蘩還是頭一回在外朝被攻訐,其險惡之處,也難免令她心驚。幸而她心性強韌,旁人越要給她下絆子,她便越要活得有聲有色,並未因此畏縮恐懼起來。

  四月中旬,樓蘩的預產期也到了,肚子卻遲遲沒有動靜。原本拖延三五日也都是很正常的事,可轉眼小一旬過去了,四月將過了,也依舊沒有臨產的跡象。雖太醫、甚至白上人都說不要緊,這也是正常的,樓蘩卻不能不擔憂。

  ——這個時代還是很迷信的。五月惡月所誕之子被視為“不詳”,連元徵這遺腹獨子幼時都蹇運連連,受盡歧視,何況是在這虎視眈眈的皇宮裡?

  樓蘩原本就已殫精竭慮,這會兒更是焦躁不安起來。

  皇帝倒是幾次安慰她,“朕不信那些。”又舉元徵的例子,想令她寬心。樓蘩也只苦笑而已。

  皇帝所見的局面,同樓蘩所經歷的截然不同。樓蘩能從太子、從後宮嬪妃身上感受到殺機和恨意,能從樓宇受彈劾明白外廷也有人對她磨刀霍霍,皇帝可也能?

  到底還是令太醫給開了催產的方子。

  直到四月三十,再無路可退了,終於用了催產藥。

  傍晚時便發動起來。但畢竟是頭一胎,生產得很不順利,產婆和宮女一趟趟的進進出出,只聽到她在裡間疼得哀嚎,卻遲遲生產不下來。待拖延到三更時分,終於連皇帝這個素來樂觀的也不安起來,幾次要親自進產房去看她,都被人阻攔下來。

  因她陣疼得久,旁人都不敢先行安睡,整個皇宮這一夜都燈火通明的等著消息。

  皇后生產,倒是用不著太子去守著。元徹就安安穩穩的留在東宮,手持一卷佛經,秉燭夜讀。

  再沒人比他心緒更繁雜。可他面色冰冷平淡,竟連半分情緒都沒有表露出來。

  只是不可避免的就想起自己的母親來,其實先皇后究竟長得什麼模樣,元徹早已記不清了——畢竟皇后去世時,他才不過三歲。他腦中的先皇后,一直都是皇帝掛在乾德殿中那副畫像的模樣。

  據說那畫像很得神韻。可在太子看來,那些黑白的線條勾勒出來的仕女像其實都差不多。都有烏雲似的的頭髮,明月一般的臉龐,身形雍容又柔軟,儀態萬方的美好著……然而眼眸毫無生機。

  就只是畫罷了,看著那畫像太子想像不出母親的模樣。甚至都想像不出她是否抱過自己、有沒有對他笑過、可曾哄著他入睡過。不過這又有什麼要緊的,縱然她疼愛過他,她也已經丟下他死掉了。

  還有他阿爹。說什麼疼愛他,結果還不是轉眼就疼新兒子去了?

  旁人給的根本就都靠不住。就只有自己抓緊了的,才會真正屬於他。

  蠟燭已燃盡,外頭還沒有消息。

  臨近丑時,才終於有人來報,“皇后娘娘生了,是個女孩兒。”

  太子才長舒了一口氣——一時竟有些幸災樂禍,他可不信樓蘩能扶持著女兒同他搶皇位。日後哪怕為了她女兒好過,她都不能太得意了。運勢終究還是站在他這一邊。

  便擲書起身,道,“入宮賀……”

  然而話音未落,又有人氣喘吁吁的趕上來,撲跪在地上報信,道,“又生了——又生了!一男一女,是龍鳳胎!”

  ☆、71第五十二章 下

  這一夜多事。

  樓蘩誕下了雙胞胎,但是不到天明,小公主便夭折了——據說在娘胎里便發育得便十分糟糕。因分娩得久了,眼看 著樓蘩虛脫昏迷,就要沒力氣將孩子生下來了,太醫便請示皇帝,想舍一保一。樓蘩迷迷糊糊時聽見,強撐著醒過來,哀求保證,這孩子才免於被捨棄的命運。然而 生產下來時便十分虛弱,似乎是心肺不全的緣故,兩三個時辰就夭折了。

  小皇子倒是並無異常,卻也比尋常的新生兒幼弱許多。

  樓蘩這一回是真的傷了元氣,原本的喜事也因小公主的夭折蒙上了一層陰霾。她雖竭力為了兒子振作起來,可到底還是因悲傷而積鬱在懷,自產後便纏綿病榻,一直到秋天才暫緩過來。

  二皇子出生時到底還是過了子時,入了五月。且出生就夭折了姐姐,差點就連累到母親,已人人都覺著他十分不詳。只是皇帝疼愛重視,便無人多說些什麼。

  然而比起旁的皇子出生時普天同慶的氣氛,他的出生卻有種愁雲慘澹的意味。

  這一年裡唯一值得慶賀的事,大概就是樓宇的計策奏效了。

  春 天裡趙文淵出使突厥,突厥可汗的三個叔侄兄弟都願意同中原和談,兩族就此議和。小皇子百日時,作為回禮,突厥便遣使者前來祝賀。因禮部將突厥可汗堂兄的使 者排在了可汗的使者之前,引起了突厥可汗的不滿。這年秋天,突厥便內亂起來。可汗殺了他堂兄的母親,他的堂兄就投奔了可汗的伯父,兩部聯合起來共同造反。

  是以這年秋冬,西、北邊疆就十分平穩。駐軍屯民都久違得過了個安穩年。

  樓宇雖頂著“jian細”的罪名,但也可謂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了。皇帝便越發的倚重他。

  對樓蘩來說,也是個不大不小的安慰。

  燕國公府上這一年也十分忙碌。

  無他——三叔二十九快三十了!

  不用說太夫人和趙世番夫婦如何著急,就連雁卿合家團聚時看到她三叔跟鵬哥兒、鶴哥兒在一處胡混,也不由就想起樓蘩撫摸著肚子時溫柔慈善的眉眼,一時竟有些悵惘了。

  雁卿自然不會去催促——她三叔定然比她更難過,她又幫不上忙。越催促,只越讓三叔難堪罷了。

  太夫人卻不能不繁複敦促。

  ……那個“賀姑娘”自然是沒有找著,三叔倒也不糾結。說到底不過是萍水相逢,能有什麼執念?找到固然驚喜,找不到也順其自然。只對太夫人道,“讓嫂子看著給我說和吧。性子溫柔,能好好過日子便可。”再不說什麼“長得不漂亮的我可不要”了。

  不過如今他聲望日著,惦記著給他“說和”的人可太多了。他還真不用愁。

  連太子得知他尚未婚配,都對皇帝道,“莫非趙將軍要效仿霍家冠軍侯?其實剿滅突厥也不妨礙他成家啊!”

  皇帝便也上了心,覺著讓這麼好的才俊光棍著,倒顯得國中無淑媛了。便和趙文淵提起來,要親自給他說親。

  ……皇帝還不知道,要不是自己搶了他的意中人,說不定趙文淵連孩子都有了。

  不過趙文淵對皇帝,卻並沒有情敵相見分外眼紅的感覺——畢竟輸得太徹底了。且他認識皇帝比認識樓蘩更早,四五歲的時候就已見過皇帝殺破百軍的英姿。對皇帝一直有種憧憬、仰望的孺慕之情。倒是能將樓蘩摘離出去。

  但是皇帝要給他說親,他就難免要有些情緒——也太欺負人了!

  便拒絕道,“不瞞陛下,臣出使江南時,曾得一女子救助。心嚮往之,歸來後一直都在找尋。若找不見她,一時還真不能死心……”

  皇帝就喜歡他這慡快不扭捏,當即便笑道,“這個好辦,朕替你發布告,必將這姑娘為你找出來,好成就良緣。”

  雖成功推掉了,但三叔心情依舊低郁。

  ——皇帝突然要給他說親,難免就令人聯想到,是不是皇后要管閒事?畢竟通常而言,這種事都是女人愛撮合的。

  甩了他還要將旁人說給他,以為他就合該做她掌心扣住的傀儡嗎?未免也太自以為是。

  三叔是真有些被傷到了。

  他療傷的手段一貫特別,回去就拐帶著雁卿離家出走——上街散心去了。

  正月里廟會接著廟會。農閒時候又當團圓佳節,原本就是犒賞和遊玩的日子。因短暫的解開了宵禁,長安夜晚也喧囂熱鬧起來。火樹銀花,十里彩燈,又有雜耍燈謎、胡舞儺面,遊人摩肩接踵、喜氣洋洋。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