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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夫人就道,“這就要恭喜你了。”

  世子妃笑道,“呿!”又道,“趕上王爺身體有恙,就一直沒去應答。陛下也沒再提,想來是已忘了。忘了最好——說句大逆不道的話,七哥兒的婚事,我是不願旁人做主的。且他還年少,我也不願他這麼早就定下。再等幾年也是好的。”

  點到即止,林夫人也心知雅意。橫豎都沒把話點透,便也不必說絕。

  世子妃話語裡頗有些“手快有手慢無”的敦促之意,林夫人卻不著急——若到時元徵先定下了,說不定她反而還鬆一口氣。便轉而問道,“陛下不是籌備立後嗎?怎麼又提起給太子選妃來了?”

  世子妃就道,“還不是義陽郡公把事辦砸了?似乎旁人提的人選也都沒有稱意的,陛下便有些厭煩……上個月天狗食月,陛下特令司天監占卜——我琢磨著是要藉故廢止了。”

  這其中門道,林夫人自然一聽就明白。便頷首笑道,“倒是讓那些人白忙一場了。”

  世子妃道,“若太子真要選妃,還有一場忙呢。”看見雁卿,便又想起些什麼,就道,“選來選去也無非你們這些人家,就不知道最後誰有這福分了。”

  林夫人道,“無非李、紀、謝三家吧。”原本二叔家鸞卿也是有望的,可林夫人既然曉得太子的品性,自然不會將侄女兒推入火坑,便不去提。只道,“端看陛下怎麼想了。”

  ☆、59第四十六章 下

  皇帝的想法卻是所有人都沒有料到。

  這個夏天有溫泉泡著,有兔子溜著,還有個美貌聰慧的妹妹陪著,雁卿過得十分滋潤快活。七月流火,轉眼就過了最熱的時候,涼風如期而至。

  有過得清閒的,自然也有過得繁忙的。

  頭一個忙碌的無過於雁卿三叔趙文淵。

  他帶著雁卿在西山馬場遇襲,倒是給了他光明正大介入樓家的機會。謝懷逸也悶不作聲的要替自己夫人出一口氣。於是燕國公和晉國公兩家同時把樓家的事丟到長安令跟前,說樓家宗主勾結馬賊橫行於京郊,必得嚴懲。樓蘩也將她手上俘獲的那些人一併移交給長安令。

  長安令哪裡敢得罪趙三和謝二?只得趕緊去查。

  然 而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樓家不是尋常的小門小戶。輕易是扳不倒的。長安令也厭煩樓蘩多事——一介世家貴女拋頭露面的經商,已十分敗壞世風。竟又不服宗族管 教,還敢出首上告將家事鬧上公堂。長安令也是一家之主,自然對此深惡痛絕。他更不願承認自己治下竟然有馬賊逍遙法外,又迫於趙、謝兩家壓力,正焦頭爛額之 際——樓家反誣樓蘩監守自盜,勾結無賴綁架他家么子,又夥同趙文淵想要圖謀樓家財產。

  事已至此,剩下的無非就是互相扯皮。

  樓家在夾fèng里苟延殘喘久了,此刻傾力自保,扯皮技巧自然比趙文淵高明得多。又有長安令暗地裡同情庇護,有陣子頗讓樓蘩百口莫辯,行路艱難。

  不 過趙文淵雖不擅長扯皮,但他擅長打仗啊!被樓家攻訐得惱火了,直接帶了一隊葷素不忌的漢子,半夜去把樓家書房抄了個底兒掉,順便將啃剩下的豬頭、鹿頭什麼 的往門口一掛。大夏天的肉隔夜就爛,樓家人一覺醒來只覺蚊蠅熏天,惡臭難聞,推門出去就看到門口半腐不腐的骷髏頭,嚇得當即就暈倒了好幾個。

  ——樓家固然有私兵守衛,奈何欠餉久了人心不齊,反而還有些吃裡爬外。對付樓蘩固然窮凶極惡,可對上趙文淵那些兵,簡直就如紙糊的一般。

  雖走正途將樓家扳倒一事遙遙無期。但經此一鬧,樓家這回是真的不敢再去騷擾樓蘩姑侄了。

  除了幫著樓蘩出氣打官司,趙文淵閒暇時候也還有旁的事做。

  ——有道是英雄難過美人關。趙文淵雖努力想站在朋友和道義的立場上去幫助樓蘩,不願趁人之危。可喜歡就是喜歡,想娶她就是想娶她,這種事縱然騙得了別人,也騙不了自己。

  趙三叔對自己很誠實,他就用戰場上衝鋒陷陣的氣勢,一往無前的去追求樓蘩。得了閒便往西山馬場跑,一個月不去叨擾個七八回就不算完。七八回里能碰上樓蘩三四回,他就一整個月都飄飄然。

  連他大哥趙世番都看不下去了,曾背地裡對林夫人說,“像什麼話!要真喜歡就給他娶回來,私會像什麼話!”

  倒不是趙文淵不想,而是樓蘩不肯表態。趙文淵就只好藉口挑馬常去見見她,好加深感情促使她儘快拿定主意。

  最初的時候還算順利,可過了中元節接連幾次去,都沒遇著樓蘩。趙文淵便有些疑惑。

  這一日便又帶了許多好吃好玩的來找雁卿,道是,“咱們再去看看你樓姑姑吧?”

  雁卿:……

  去當然是要去的,但是這明目張胆的拐帶侄女當槍使的行為也必須譴責,“樓姑姑又不理你了嗎?”

  不想趙文淵卻十分誠懇,“是……不知做錯了什麼,這陣子她都不肯見我。見著面你記得幫我美言,打聽打聽她生氣的緣由哈。”就撓撓後腦勺,“這種事我比較不擅長。”

  雁卿立刻就挺起平平的小胸膛保證,“嘿,交給我!”

  叔侄兩個又哥倆好的野心勃勃的收拾行裝準備再去西山攻略樓姑姑。

  不想還沒出門就讓太夫人給攔下了。太夫人臉色不大好,一改往日的和顏悅色,冷冷的帶了些傲氣,道,“雁丫頭,回來。”

  趙文淵正要把雁卿舉到他肩膀上坐著呢,聞言回過頭去,就見太夫人伸手指著他,“你也不准去了。人家不見你,不就是看不上你嗎?你這死纏爛打的算什麼?還拉著侄女去陪著你丟臉!”

  趙文淵胡鬧慣了,太夫人寵小兒子,一貫由著他鬧騰。她乍然嚴厲起來,趙文淵一時就有些怔愣。

  太夫人一發脾氣,林夫人也忙站起身候著。

  太夫人就扭頭對林夫人道,“你去跟他說說吧。”

  趙文淵還要說什麼,林夫人就悄悄給他打了個手勢。趙文淵立刻乖乖的閉上嘴,跟著去了。

  前一刻還和風細雨的,忽然間就山雨欲來了。雁卿也頗有些不適應,又看太夫人在生氣,就上前乖巧的撒嬌,“阿婆~”

  軟萌鮮嫩的小姑娘貓似的蹭著你,滑嫩嫩的小臉蛋貼上來,縱然不立刻消氣,也難發出火來了。

  太 夫人就颳了刮她的小鼻子,道,“你三叔胡鬧,你也跟著胡鬧?女孩子要懂得自矜,別跟個野小子似的誰拐帶都聽。”又說,“為了讓你長點記性,罰你去抄書,抄 三遍……”待要說《女誡》,對上雁卿黑柔乖巧仰望著她的眼睛,就說不出口了。太夫人還是不想拿《女誡》來教導孫女兒的。就說,“等我想起來讓你抄什麼再 說!”

  雁卿就嘿嘿的笑著。片刻後又道,“我去找雪團玩。等阿婆想起讓我抄什麼來,我再回來好不好?”

  太夫人心情也不好,想一個人待一會兒,就道,“去吧。”

  雁卿就去院子裡找著雪團,蹲下來心不在焉摸了它兩把。終究還是惦記著趙文淵那邊——便湊到雪團耳邊,和它商議,“你幫我找出阿娘在哪裡,回頭我請你吃白菜。”

  輕輕的一拍雪團的屁股,便攆著它出去了。

  太夫人恰從窗子裡瞧見,又想笑又無語。揉了揉額頭,喚來個小丫鬟,道,“帶上人,仔細跟著大姑娘。”

  林夫人就在慈壽堂西廂書房裡,雁卿倒是很快就找著了。

  她人小,又在主場,用雪團引去幾個丫鬟的主意,悄無聲息的就溜到窗下去了。正打算繞到丫鬟們背後去進屋找她阿娘和三叔,就聽到林夫人說,“樓蘩送我出來時,正碰上陛下帶著太子殿下微服私訪。七夕那天,陛下又去了一回。”

  雁卿不由駐足。

  屋裡寂靜了半晌,雁卿直覺得氣氛不對。正忐忑時,便聽趙文淵道,“——陛下要娶她?”

  那聲音很平靜,幾乎是若無其事的,雁卿卻聽得心口一窒。

  林夫人道,“大約她也想當皇后吧。”

  雁卿就有些懵……她想,也許是自己錯過了許多話的緣故,這因果她理不大順。怎麼忽然就說到樓姑姑想當皇后了?她又替她三叔不平。

  可許久之後,趙文淵答話的聲音依舊平靜,像往常一樣帶了些玩鬧和隨意,“哦……阿嫂放心吧,我聽懂了。”

  “你……”

  “我沒什麼。”趙文淵就道,“又沒婚約,又沒說定什麼。她看上了別人我也沒什麼可說的,何況是陛下。”他就又笑道,“大丈夫何患無妻?阿嫂您說是不是?”

  天陰欲雨。不知什麼時候日頭就讓雲朵遮蔽了。

  平地起了風,那風不猛烈卻豐盈,片刻間就鼓滿整個院子,自每一扇門窗罅隙里湧出去。

  已是八月仲秋,濃郁綠蔭里已有老葉枯黃,風吹木落如雪,雁卿不由抬手去遮。片刻後,就聽見趙文淵的聲音,“雁卿?”

  ——他已從屋裡出來,正看見雁卿在聽牆角。

  雁卿立刻就站直了,望著她三叔。她三叔看上去明明還好,可她竟說不出話來,心口又難受。

  趙文淵說,“我剛好要出門跑馬,你去不去?”

  雁卿立刻就道,“去。”

  反倒是趙文淵一愣,就笑起來,“夠仗義!走,三叔帶你跑馬去!”

  他就將雁卿托起來,讓坐在他肩膀上。有丫鬟來阻攔,趙文淵就負氣道,“我帶著侄女出去走走都不行嗎?”

  林夫人恰也出來,聽到這話就說,“想去就去吧——你也記著自己還帶著侄女,別做糊塗事。”

  趙文淵就扛著雁卿,看了林夫人好一會兒。終於還是一言不發的轉身走了。

  雁卿就和她三叔一起去跑馬。

  從長安出城門,沿著官道一直往西去。長安仲秋的景色也十分美好,在馬上看又和在車裡看不一樣。道旁灌木叢生,行至高坡時一望遠道,只見道路隱現在濃郁綠蔭與遼闊天空之間,極目無窮,陡然就生出雄渾壯美的情懷來。

  外頭刮著風,那風吹動灌木叢,濃密綿延的綠蔭厚重的、寂靜的搖動,宛若巨獸潛伏時的呼吸。路上少行人,更添一份危險的神秘。

  趙文淵便指著所過那一處處遠山、酒旗、村落,給雁卿將他路上看來、聽來的故事。他文采極好,又善於渲染,滔滔不絕的將說起來,聽得雁卿隨之驚疑歡喜。聚精會神間,不知不覺時間就已流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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