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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卿便把元徵寫信給她的事和林夫人說了,又請林夫人幫忙送回信。

  舉手之勞而已,林夫人便叫了個婆子來,問道,“慶樂王府的節禮送去了沒?”

  婆子道:“昨日就送去了。”

  林夫人就道:“那就去起幾壇今年新泡的桂花酒送去,說是我捎給世子妃品嘗的。”

  自然就能順便將雁卿的信夾在帖子裡送去了。

  太夫人不干涉,然而也還是將雁卿抱在身旁,緩緩的問道,“信上都寫的什麼呀?”

  雁卿便掰著手指頭一件件說過太夫人聽。月娘正靠著太夫人打盹兒呢,聽雁卿提起她,不覺驚訝。一時睡意都醒了——然而看太夫人和林夫人的臉色,卻仿佛並不將雁卿與外男通信,還提及家人的事放在心上。

  月娘略有些不自在,可這裡並沒有她說話的餘地。便暗暗的記在心裡,打算兩人獨處時再悄悄的和雁卿提。

  太夫人倒也注意到雁卿提起月娘了——卻也沒說什麼。

  雁卿說完了,便拉著月娘出去玩。

  此刻林夫人才將手上的信展開來,細細的讀了一遍。邊讀邊笑,就隨手遞給太夫人,道,“您瞧瞧您這傻孫女兒寫的……”

  太夫人先替雁卿說了句話,“她是年紀小,握筆不穩——這字的構架卻是不俗的。”待讀了兩句,便也笑起來——傻丫頭寫出來的信自然透著滿滿的傻氣,卻也不乏童真趣味。信上確實也提到月娘了,用大白話寫作“與妹妹蹴鞦韆,妹妹聰慧可愛,是我家的”,也並無什麼不妥。便原樣將信折起來封裝。

  才又道,“元徵也十一了,怎麼還跟雁丫頭個小孩子玩耍?”

  林夫人便道,“我也想不透,不過這兩個孩子自小就投緣,禁著他們來往反而沒意思。”

  太夫人記起往事,也不由點頭。只是元徵“天煞孤星”的名號在外,出生前父親去世且不論,出生後統共就去了外祖家兩回,外祖父母便先後去世。照顧他的奶媽、丫鬟這十年裡也死傷了三五個了。太夫人縱然不信命,也得疑心慶樂王府有暗鬼——讓鵬哥兒、鶴哥兒留神照應元徵,便是這麼個意思。

  雁卿又與她的哥哥們不同。兩家家世相當,孩子年歲也相仿,縱然他們沒別樣心思,也難保大人不生出什麼想法來。知恩圖報是另一碼事——太夫人可不想要個藥罐子孫女婿。

  就道:“元徵這孩子可憐見的。一年十二個月,倒有八九個月在養病……也難怪王府里有那麼多人不安分。真難為世子妃了。”

  林夫人道,“她確實不容易,然而我瞧著她還算是個有主意的——聽說元徵在渭南守孝這兩年,體質強健了不少。”

  太夫人就道:“天生的病秧子,再強健也有限。他又不能總住在王府外頭。”

  林夫人聽出太夫人的意思,一時也失笑——雁卿才八歲呢,上頭兩個哥哥一個堂姊都還沒信兒,哪裡就輪得到她了?太夫人還真是關心則亂。便笑道,“阿娘說的是。”

  想到這一茬,太夫人又不能不提,“說起來鵬哥兒也十五了——你可有替他琢磨哪家的姑娘合適?這事該放在心上了。”

  林夫人笑道,“正要和您說這件事呢。”

  #

  雁卿拉著月娘出去,姊妹兩個就在屋檐下頭玩雙陸。

  慈壽堂是燕國公建了給慈母療養之處,自然比旁處更講究舒服愜意。房屋規制也與旁處不同,上了台階便有紅木鋪就的地板,建做遊廊的寬度,卻沒有柱子、石欄遮蔽視線。木板常年擦洗得油亮,就在那遊廊上席地而坐,底下四季都有香糙芳花盛開。又剖竹為管引了泉水過來,便如在山谷隱居般幽靜怡人。

  兩人便將雙陸盤擺在檐下,取了軟軟的唐糙墊子為坐具。

  打雙陸也是一種博弈。擲骰子擲出好的點數固然重要,可該走哪顆棋子卻需要動腦子。這是文人雅士的休閒,又比圍棋更簡單有趣些,在閨閣少女間也相當有人氣。月娘雖才學會不久,可她善於運籌,已打得很不錯了。

  便沒將勝負放在心上。隨手投出骰子,挪子,便問雁卿,“適才聽阿姊說‘七哥’——我知道大哥哥、二哥哥,怎麼忽然就排到七哥哥了。”

  雁卿專注在雙陸盤上,便隨口告訴她,“是元家的七哥,慶樂王世孫。”

  “慶樂王”三個字就足夠鎮住月娘大半的不滿了——那可是個王爺啊。月娘反倒驚訝,雁卿怎麼就能不當回事的隨口道來。

  一時都沒心思和雁卿玩耍了,心不在焉的擲了幾回骰子,才忍不住又問,“他們家和我們有親戚?”

  雁卿才停下來仔細想了想,道,“應該是沒有的。”

  “那阿姊怎麼叫他七哥?”

  這個問題把雁卿難住了——從記事起她就一直管元徵叫七哥,還真沒想過是為什麼。就說,“……一直是這麼叫的啊。”

  月娘便默不作聲了。

  彼此以兄妹相稱,又能時常通信,自然是雙方父母都認可的交情。同樣是燕國公府上的女兒,她卻連元徵其名都不曾聽過,其人都不曾見過。已可以想像到差距了。

  倒也不是嫉妒雁卿,她就是感到目標迢遠——世孫也就是未來的王爺,若雁卿是能和王府世孫平等論交的身份,自己究竟要做到哪一步才算是“出息”,才能在林夫人跟前說的上話?

  總不至於要給皇帝當妃子吧。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想到正事,“阿姊日後和世孫通信,就不要提到我了。”

  雁卿略有些不解的抬頭,“不妥嗎?”

  月娘垂下頭去不看她,語氣卻是果斷的,“很不妥。”說出口才覺得太強硬了,便耐心的給雁卿解釋,“若自不相干的男人口裡說出女孩兒閨房裡的事,旁人會怎麼想?”

  雁卿還真沒想到這些。她覺得月娘說的很有道理,可又似乎有哪裡不對——她又沒做很丟人的事,沒說不能說的話,為什麼要在意旁人怎麼想?何況元徵也不會讓旁人嘲笑她啊!

  然而月娘說的又確實很有道理……

  雁卿稍稍有些鬱悶。仔細看了月娘一會兒,見妹妹一副義正詞嚴的模樣,便覺得自己不該用無理強迫有理。

  就說,“嗯,我以後再也不提你了。”

  雁卿還真怕月娘繼續義正詞嚴的教導她“也不能說你自己的事”,否則難道她要告訴月娘“我不在乎旁人怎麼想”——這麼說好像有些不要臉啊。忙轉移她的注意力,指了指盤面,道,“我快要贏了……”

  月娘一看,果然。她原本就沒打算贏雁卿——但主動輸和被動輸不是一回事。忙就集中到盤面上,在心裡運籌起來。

  ☆、第十五章

  這天夜裡沒能賞到明月,因過了晌午外間就起了風。那風淒冷,刮落滿地殘枝敗葉,卷在地上嘩啦作響。

  天色便也跟著陰灰起來,不多時就下起了冷雨。

  深秋時寒cháo自北而來,也並不是很稀罕的事。

  丫鬟們麻利的找出夾襖披風給姊妹兩個換上,又去點了袖爐給她們暖手。自然也給太夫人和林夫人預備下了。太夫人就將袖爐擺在炕著上烘著手和林夫人說話。林夫人年輕健朗,卻不覺得冷,也只加了件半袖罷了。

  倒是想起來,便吩咐翠竹,“我記得老爺有條素青色絲綿里子的披風,你去找出來,讓王勝送到署里去。”

  太夫人見她關心燕國公,心裡也是高興的。嘴上卻笑她,“這麼點小風小雨,哪裡就凍著他了。”

  林夫人道,“怕他回來晚了——看這天,夜裡還不知道會冷成什麼樣子。”

  太夫人反道疑惑了,“大過節的,他不早回來就罷了,怎的還會晚回?”

  林夫人道,“他這些日子忙的很,只怕聖上還有傳召。過節也未必得閒。”

  太夫人默然,片刻後才道,“聖上器重他,也是好事。”

  不多時,去慶樂王府送信的婆子就回來了,一道來的還有世子妃身旁兩個辱母。

  兩人也是王府上有頭面的下人,便在太夫人和林夫人面前也是不卑不亢的。行過禮後太夫人請她們坐下,她們略作推辭便也坐下了。就向林夫人轉述世子妃的原話,“也是今日剛回京,本想著略作打點,明日再給你們訊息,誰知今日你就知道了。”

  林夫人笑道,“想當然耳。”

  又寒暄了一陣子,主旨也不過是問太夫人、林夫人並家中公子姑娘們好。寒暄完畢,才又笑道,“七哥兒收到大姑娘的信,說什麼都要來府上。他那個體質您是知道的,這麼冷的天世子妃如何放心他出來?又要叫他安分,便只好遣了我們來替他看看大姑娘。”

  林夫人還沒說什麼,太夫人就笑道:“七哥兒還是孩子心性,想一出就是一出的。”

  這其實就是譴責元徵任性,全不管旁人是否方便了。兩個婆子便笑著解釋,“幸而與府上親善,互不當做外人。”

  太夫人就點了點頭,吩咐明jú道,“讓兩個丫頭過來吧。”

  此刻,雁卿正被月娘纏著打雙陸……

  月娘這小姑娘旁的都好,就是太好勝了。自出生後,除了出身她真是事事都壓過雁卿,柳姨娘為了激發她的潛力,也常向她灌輸“她是嫡你是庶,出身上已是天壤之別。若在旁的事上你還輸給她,這輩子就等著被她踩在腳下吧”。因此月娘潛意識裡沒有90分的優秀和89分的優秀,就只有比雁卿強的及格和比雁卿差的不及格。

  而及格又意味著贏得尊重,不及格自然就意味著讓人瞧不起。

  月娘最怕的恰恰就是讓人瞧不起。因從小到大都被拿來和雁卿比,她又尤其害怕被雁卿瞧不起——總是想著事事都要壓過雁卿,並不是因為鄙視雁卿的智商,反而恰恰是因為想贏得嫡姐的尊重。

  尤其在這個時候,她的生母剛剛犯事被趕出去,她一敗塗地。更需要這微薄的自尊心來支撐。

  結果打雙陸連著輸給雁卿三回,一回比一回慘……月娘小姑娘有些慌亂了。

  ——其實真不是她打的不好,而是雁卿打得太好了。再笨的人也總得有個特長吧,雁卿的特長恰恰就是下棋。

  而且她的師父可是林夫人。早些年林夫人的才能還可施展在外事上,如今不管外事了,自然就有精力鑽研博弈。她是天縱之才,悟性過人,一旦用心便勝過旁人數年磨練。點播點播雁卿,可謂手到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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