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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鴻驚道:“還發生過這樣的事?義父從來沒有提過他曾有妻室……”說道這裡,似乎明白了緣由,黯然道,“是了,如果我沒有記錯,魏家滅門慘案中,魏懷北的父母和兩個姐姐無一倖免。”

  張熙庭嘆道:“不錯,他們兩人雖然喜結良緣,在亂世中卻各自奔波勞碌,聚少離多。曲淵竭力從摘星樓手中保護魏氏一家,可惜最終未能如願,眼看禍患難避,魏昭不願丟下家人獨活,但二人的心血,抵禦‘鐵浮屠’的兵器圖譜,以及魏家的財富,必須有人流傳下去,以備後世之需……”

  曲鴻接下他的話:“所以我義父拋下妻子,帶著一半藏寶圖,逃往嶺南。”見對方點頭應下,心下更是難過,隔了許久,才緩緩抬起頭,啞然問道:“在您看來,難道這般無果的錯愛,也算良緣麼?”

  張熙庭望著他,微微搖頭道:“在我看來,曲淵與魏昭之間並非錯愛,更不算無果。”見他面露疑色,又道,“既已得到藏寶圖,我們明日便啟程趕往峴首山,與圖譜一起存放的還有當年二人的書信,等到了那裡,你自然會明白。”

  *

  峴首山位於襄陽城北,是三峴之中最東面的一座,毗鄰漢江,地勢並不險峻,從前備受文人墨客的青睞,可惜近年戰事不斷,遊客也少了許多,四處的亭台大都空著,倍顯蕭條。

  在偌大的山裡找一處小小的點,實在並非易事。曲鴻將地圖摹畫了一份,以便白晝里也能看清。四人各自馭馬,沿著谷地驅入山中,邊走邊對照圖上指示,起先還能辨明位置,愈往裡走,山川愈是密集。

  舉目遠眺,只見道路曲折不斷,遠處樹影幢幢,四面的景致都差不了太多,何況時過境遷,山道比起當初,也有些微變化,四人走了數里後,只覺得暈頭轉向,步速也愈來愈慢。

  程若蘭四下掃一圈,哪看得到人影,只得把視線收回地圖上,愁眉不展道:“這裡的山長得都一模一樣,怎麼數得過來,還有,這圖上鬼畫符一般的標記究竟是什麼意思……”

  樂誠也與她一同埋首鑽研,不過神色比她鎮定得多,看了一會兒,沉吟道:“這些數字,橫向是道里,縱向是高程,由此可以算出實際的里數,圖上的山川形貌雖然相似,高度卻各不相同,只要仔細觀察,並非分辨不出。”

  程若蘭挑眉道:“這麼複雜的標註,你居然看得懂?”

  樂誠點頭道:“這標註並非圖上獨有,而是取了《海島算經》中所記載的‘計里畫方’法,以界尺測繪而成的。”見對方一臉驚詫,羞澀笑道,“我的刀劍功夫雖然比不上師姐,亂七八糟的書倒是讀過不少,這次不如由我來引路吧,不過我算得慢,你們且等一等。”

  於是四人在樂誠的指引下,時停時走,繞了一陣,終於找到了圖上所標註的地點。那是一個不起眼的拱洞,朝向背陽一側,由兩塊石板交疊撐出,不仔細觀察幾乎難以發覺,入口極矮,被雜草覆蓋,要弓下腰才能通過,內里卻頗為寬敞,有一間屋大小,足以遮風避雨。

  拱洞之下,別有洞天,腳步聲言語聲,落後皆有回音。日光透過石縫,在幽暗的地面上投下鮮明的光斑,更襯得洞中氛圍靜謐莊重。

  靠岩壁的角落裡,堆放著一排鐵箱,大小不一,表面掛滿山苔,顯然就是所尋之物了。

  程若蘭和樂誠掩不住少年心性,一陣興奮雀躍,曲鴻卻默默不語,望著那些飽經風霜的舊物,若有所思。直到張熙庭在他肩上一拍,鼓勵道:“去打開吧,裡面有你需要的東西。”

  鐵箱有大有小,大箱居多,當中所盛的都是金磚、錠錢,還有一箱珠寶玉器之類,是魏氏百年苦心經營的基業,滿目珠光寶氣背後,是一個家族濟世報國的俠義肝膽,所謂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三個小輩哪敢怠慢,看過之後,又畢恭畢敬地蓋了回去。

  餘下的一隻小箱當中,收納了數冊圖譜,和地圖一樣用油蠟浸過,時隔數年,依然保存完好。樂誠取出一冊,粗略地翻了翻,看到其中所繪的機括構造,所錄的選材用料,無一不是詳實入微,面面俱到,不由得兩眼放光,如獲至寶。

  圖譜底下,還放著一沓信箋,有的裝了封,有的僅是簡單疊過,數量不少,即使經年累月,張張壓得緊密,摞在一起仍然頗有厚度。程若蘭掃了一眼,不解地問:“師父,餘下這些又是什麼?”

  張熙庭道:“這些便是我提到的書信了。”將它們仔細取出,遞到曲鴻手裡:“鴻兒,你拿去讀罷。”

  曲鴻頓時明白,這些便是曲淵與妻子魏昭之間互通的書信,難怪乎拿在手裡,竟有如此沉甸甸的重量。

  他深吸了一口氣,挪到岩縫下方,借著一線日光,鄭重地翻開,一封一封地讀過。

  這些書信按照時間先後悉心整理過,起先的部分洋洋灑灑,動輒數頁,信間除了問候之語,也包含一些議論時事、探討武藝的內容,字裡行間洋溢著熱切的情誼。讀到後面,信的長度越來越短,有些僅包含寥寥數語,紙上還沾有草葉的漿色,想來是戰事漸密,在行軍途中匆匆寫下的,雖然字跡潦草,所書的內容卻愈發樸實,深重,愈發牽動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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