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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雙目和嘴唇緊閉著,美麗的頭顱無力地往後仰去,猶如傳說中生活在深海之底的睡了過去的一條美人魚。

  向星北一臂托住她的身體,一手捏住她的鼻,吻住了她的嘴,用舌撬開,將自己肺里剩餘的空氣渡送給她。

  就在和她四唇相接的那一剎那,他的腦海里瞬間似有什麼神息一閃而過,一幀幀的畫面,猶如電影快鏡頭般閃過。

  幽藍的海下,他仿佛看到一個男人閉著眼睛,四肢打開,隨著海底的暗流,朝著漆黑如同張著一張巨口的深海之底,飄飄蕩蕩地下沉墜落。他的身邊,是和他一起沉降的大大小小的破碎的艇骸……

  一種前所未有的仿佛身處夢幻的卻又真實無比的奇異感覺,朝他涌了過來。

  他的心臟狂跳,胸口跟著一陣針尖密密扎刺般的刺痛,肺里的空氣已經將近臨界。

  他猛地從腦海的幻象里清醒過來,來不及多想,鬆開她的嘴,托著她奮力朝上游去,終於,在肺部疼痛的就要爆炸的前一刻,帶著她,鑽出了水面。

  近旁有快艇朝他飛速而來,他伸出手,用力抓住艇身,托著昏迷了過去的甄朱,和救生人員一道,將她送了上去。

  他被人拉了上去,渾身濕漉漉,筋疲力盡,身體碰到堅實艇底的一刻,來不及喘息,將她身上的濕衣脫去,接過毛毯,裹住她,為她做心臟復甦。

  快艇很快到岸,直升機載著甄朱,朝著醫院的方向,緊急飛去。

  第108章 執子之手

  甄朱甦醒了。

  耳畔寧靜一片, 沒有半點聲音, 她感到自己的手正被一隻手掌給握住,緊緊地握著,兩隻手仿佛已經這樣相握了許久, 指間和掌心裡, 甚至已經濡出了濕熱的汗意。

  落水之後,她墜入了一片無邊的黑暗, 又仿佛回到從前的世界。

  她孤身一人, 行走在一片茫茫無垠的冰天雪地里。她知道她的上君就在這冰雪世界的深處,漫長的千年時光,於指尖瞬息而過, 一切仿佛就在昨天。他在前方,等著她的到來。

  她置身在了一片異世大陸的茂林之中, 她看到自己被紂托著, 高高地坐在它的肩上,它背著她,疾走跳躍於茂林和溝壑之間, 他們從無法用言語交流, 但它卻永遠不吝於給她它所擁有的最好的一切,直到這一世陪伴的終結。

  畫面閃轉之間,她又回到了那刻骨銘心的二十年。亂世里的烽火, 埋盡了多少的風流和深情, 在離別終將到來的那一刻, 震耳欲聾的炮火聲里, 他留給她一句飽含了多少深情和不舍的“願有來生”。

  他們最後還是消失了,剩下她一人,獨自仿徨徘徊,猶如身處荒原,找不到回家路的時候,仿佛就是來自手心裡的這片體熱的溫暖,指引著她,讓她不由自主地靠近,直到最後,終於掙扎著醒來。

  她睜開眼睛。

  入目是雪白的牆壁,身下是醫院病床,她就躺在上面。

  她慢慢地偏過頭,看見病床邊趴著個男人,他的臉就壓在一隻手臂上,朝著她的方向,閉著眼睛,就這樣睡了過去,滿臉的鬍渣,憔悴的令她幾乎不敢相認,甄朱凝視他面容許久,抬起自己的另只手,用指尖輕輕地碰觸了下他凹陷進去的面頰。

  他的眼睫毛微微一動,一下就睜開眼睛,抬起了頭,泛著血絲的雙眸,對上了她望著自己的眼睛,目光瞬間定住了。

  他久久地凝視著她朝自己露出微笑的臉,整個人一動不動,但那隻手,卻慢慢地收緊,將她更緊地包握在自己的手心裡,良久,他朝她傾身靠了過來,乾裂脫皮的唇,慢慢地印在了她的額頭之上。

  ……

  甄朱已經昏迷了三天三夜。

  非常奇怪,在被緊急送進醫院後,經過搶救,她的各項體徵指標很快就恢復了正常,醫生期待著她的甦醒,但她就是沒有醒來。

  她就安靜地躺著,仿佛陷入了極深的睡眠狀態里。

  本市發生了這麼大的人質事件,導致連接兩岸的跨江大橋被封鎖了一天,消息自然瞞不住,儘管警方事後對外發布時,只是用“女性人質”來指代當事人,但到了當天晚上,關於甄朱被劫持的消息就充斥了媒體,許多喜歡她的觀眾無不報之以極大的關切和祝福,但自然,這其中也少不了許多的臆測和各種滿天飛的八卦消息。

  老高那邊特意打了電話過來,允許向星北再延長些回歸的日期。甄朱昏迷的這些天裡,他衣不解帶寸步不離地守候在她的身邊,困極了,就像剛才那樣,趴在她的床邊眯一會兒眼。

  他閉了閉目,壓住眼眶裡朝他湧來的那種濃重的熱澀之感,沙啞著嗓音,喃喃地說:“朱朱,你終於回來了……知道嗎,你已經有了……”

  甄朱下意識地將手掌放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短暫的茫然過後,看向向星北,有些不敢相信。

  “星北……你剛才說什麼?”

  她的嗓音也帶著剛甦醒過後的沙啞,遲疑了下,再次問他。

  向星北緊緊地抓著她的手:“朱朱,醫生說你已經懷孕了,我們就要有孩子了!”

  甄朱凝視著他,淚光漸漸瑩然,唇角卻慢慢地上翹,雙眸里露出喜悅的光芒。

  她伸出胳膊,抱住了向星北的脖頸,將他的臉壓向自己,緊緊地摟著,不願意鬆開。

  ……

  甄朱留院繼續觀察了兩天,醫生確定她身體沒問題了,允許出院。

  卓卿華親自過來,接她回了龍北的家,向星北繼續陪著照顧甄朱,過完了他留下的最後一周。

  明天他必須要走了。

  甄朱的早孕反應,已經變得明顯了起來。從醫院回來的這幾天,她變得愛睡覺。這天晚上,吃過了飯,向星北陪她出門,在附近散步了一圈,回來抱她在懷裡,陪著她看片子,看了不到一半,她的腦袋就歪在他的懷裡,一動不動。

  向星北低頭,見她閉著眼睛,已經睡了過去。

  他將她輕輕抱了起來,送到床上,替她蓋好被子,自己也臥在她的身邊,閉上了眼睛。

  半夜,向星北猛地從睡夢裡睜開眼睛,整個人汗涔涔的,心口一陣劇烈的跳動。

  他下意識地飛快地摸了下身邊,觸手是她溫暖而柔軟的身子。

  她依舊蜷在他的身邊,睡的十分香甜,他甚至能聽到她發出的像小貓一樣的輕微的呼嚕呼嚕聲。

  他終於感到稍稍定了些神,等剛才那陣心臟的劇烈跳動慢慢地恢復了平緩,再次閉上了眼睛。

  但是他卻再也睡不著了。

  自從那天他縱身躍下了水底,腦海中仿佛出現那短暫一幕的幻象之後,這樣的情境,這幾天就不斷地重複出現在他的夢境裡。

  他有一種感覺,夢中的那個男人,就是他自己。這不是因為甄朱曾對他說過的他死而復生的經歷而令他產生的幻覺。

  他仿佛親身經歷過。那感覺是如此真切,只不過,原本被深埋在他自己無法觸及的某個記憶的角落。

  他獨自一人在無邊無際的深海里,慢慢地沉向寂然的黑暗深淵。那種混沌和孤獨之感,鋪天蓋地而來,將他整個人徹底地包圍,幾乎令他窒息。

  夢醒之後,身邊觸手可及的她雖然總是能讓他很快就恢復安心,但是留在心底深處的那種缺失之憾,卻將他攫的越來越緊。

  他感到自己丟失了什麼,原本他不知道,也就那樣過來了。但現在,這種曾經有過卻離他遠去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了。

  他的心裡似乎失了一個角,空落落的。

  明天一早,他就要和身邊親愛的她再次分離了。

  他感到再也無法忍受了,如果就這樣帶著這種缺失和她道別。

  他睜開了眼睛,慢慢地坐起身,為她蓋好被子,隨後輕輕地下了床,拿起手機,來到了臥室之外,打了個電話。

  那邊接了起來,傳來一個顯然是被吵醒的帶了點睡意的驚訝聲音:“星北?這麼晚了,什麼事?”

  ……

  半個小時後,向星北坐在了葉曇的面前,鄭重地說:“葉曇,我覺得我可能需要你的幫助。”

  葉曇專注地聽完他的講述,站了起來,在診室里來回踱步,片刻後,他停下腳步,轉過頭,說道:“星北,我沒法保證我能幫到你,但我們不妨試一試。你知道的,我對催眠很有研究。成功的催眠,或許能夠幫助你徹底地放鬆,進入一個平時你自己無法觸及的世界,從而更加深入地了解平常不為自己所知的一面。你要試一下嗎?”

  向星北立刻點頭。

  “很好。”葉曇面露微笑,“催眠通常更能作用於意志軟弱的人,對於意志堅定,有很強個體意識的對象,比如你,效果可能大打折扣,所以在開始之前,你要徹底地相信我,把自己完全地交託給我,這樣才能達到最好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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