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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常理而言,這個孩子,應該就是皇帝所屬意的大魏儲君了。

  皇帝登基至今,唯一的一個兒子,多年前在太子位上被廢,如今還圈禁在庚州祖地。因皇帝這些年再無所出,加上頻露老態,群臣日漸焦心,近來,漸漸便以為皇帝有意再復立太子,就在傳言甚囂塵上之時,那個進言接回廢太子的詹事竟被廷杖,於是這個猜測,也就隨之破滅。

  群臣私下再議此事,認為日後有兩種可能。第一,皇帝老來得子,則一切難處迎刃而解。第二,皇帝日後只能從宗室擇選合適子弟,過繼以承其皇位。萬萬沒有想到,今日萬壽之際,情勢竟又突變。

  群臣終於見到了極有可能的未來儲君,這原本是件好事,但今日之前,誰也沒有見過這孩子,更無人知道他的來歷,於是此刻,吏部尚書何工朴、禮部尚書張時雍,右司馬陸項,以及劉九韶等這些個平日常在御書房裡走動的堂官大臣,無不成了眾人圍堵的對象。

  承天門前的鴿群尚在空中徘徊之時,一個傳言,便已迅速地傳播了開來。

  瀏陽王此次再次得以奉召入京,這並不是什麼秘密,但據說,他這趟入京,不但是為賀壽,還為皇帝帶來了一個孩子。

  這個孩子是皇帝的親孫,其父是皇帝年輕時遺在外的龍子,此子不願歸宗,遂將皇孫交託給當年事的知情人瀏陽王,如今,瀏陽王奉命將皇孫帶回了京城,認祖歸宗。

  瀏陽王帶來的皇孫,便是今日被皇帝抱上午門的那個孩子。

  這個消息徹底攪翻了朝堂,未至傍晚,又有新的傳言流了出來。

  據說,事情起於三十年前。天禧帝登基後,將當時還是雲中王的今上藩困於雲南。彼時的雲中王,年輕氣盛,心中苦悶,有個大半年的時間,曾私離藩地四處遊歷,便是行經瀏陽王所在的湘西之時,偶遇神女(女祭),二人結下姻緣,但那女子心繫子民,不願隨雲中王歸往雲南,雲中王亦外出許久,需急歸藩,無奈和女子分開,神女後誕育一子,子再生孫,後二十年間,因雲中王受天禧帝猜忌更甚,陰差陽錯,多年以來,皇家血脈不得歸宗。如今皇帝年老,日漸思親,遂命瀏陽王將孫兒帶回京城,擇日拜祭太廟,認祖歸宗。

  瀏陽王夫婦,便是三十年間關於此事的見證者,亦是將皇孫帶回了皇宮的執行者。

  群臣瞠目。

  有恍然大悟的,有激動萬分的,也有疑慮重重的。

  恍然的是終於明白了,幾十年間默默無聞的瀏陽王,當年為何會得到皇帝青眼,厚賞有加。

  激動的是大魏有了皇孫。怪不得皇帝不願復立太子,且看皇帝今日的架勢,必是要將那孩子立為皇太孫了。

  疑慮的是這孩子身世背景里的關於“神女”傳言的可信程度。

  但那孩子是皇帝親孫,這一點,毋庸置疑。

  皇室血脈,尤其皇帝子嗣,關乎江山社稷,不容半點差池。倘這孩子來歷不明,以皇帝的精明,他怎可能被瀏陽王所欺?

  何、張、陸等人,在得知傳言後,被人問及,皆三緘其口,並不表態,就等皇帝的下一步動作。

  而事實上,比起或震驚或疑慮的朝臣,此次再次入京的瀏陽王夫婦,二人心中的駭異,才是真正的莫可言狀。

  四年之前,瀏陽王夫婦載恩出京,次年,李元貴秘密來到王府,傳了皇帝密旨,要他夫婦“生”出一個老來之子。王妃遂往腹部裹帶,逐月加厚,“懷胎”十月之後,“生”了一個“兒子”,為掩人耳目,瀏陽王還去民間秘密抱了一個男嬰入府,隨後上報宗人府,入了宗室碟譜。

  瀏陽王夫婦心裡明白,三年前,皇帝要他夫婦“生”出這個“兒子”,應是為了日後借“宗室過繼”之名,扶立某個皇帝真正想立為儲君的孩子,因此事關係重大,夫婦守口如瓶,三年來,將那抱來的孩子養在王府之中,極少露面,做好一切準備,只等來日聖旨到了,便將真正的儲君以王府世子的名義,送入京城。

  不管皇帝想立什麼人為儲君,這個法子,從四年前起便開始籌謀了,時至今日,可謂面面俱到。

  夫婦兩人,怎麼也沒想到,臨末了,也不知為何,皇帝竟棄了這個籌謀了數年,顯然更萬無一失,絕不叫大臣能起半點疑慮的立儲法子。

  如今這個當年“神女”之說,也不是不行。倘若皇帝的手腕足夠強硬,力壓四方,自然也能成事。沒有哪個大臣敢去懷疑,做皇帝的,會胡亂認下一個血脈不明的孩子來充當皇孫。但比起精心籌劃了數年的“過繼”,這法子,顯然有些倉促,倒似是臨時起意,恐怕也會引來大臣的猜測。

  瀏陽王夫婦實在驚詫。但皇帝的命令豈會不遵?自是照了吩咐,暗中行事不提。

  ……

  嘉芙人在蕉園,隔著重重殿宇,至午,隱隱之間,仿佛也聽到了東南方向那一陣排山倒海般的山呼萬歲之聲。

  她站在園裡魚池邊的那座白色拱橋頂端,心驚肉跳,望向園門方向,翹首等著兒子回來。

  這裡是園中位置最高的地方,視線能越過圍牆,看到外頭的甬道。

  申時一刻,終於,遠遠看到甬道盡頭來了一行人,慈兒被崔銀水抱著,朝著這邊方向過來,身後跟了幾個宮人。

  慈兒仿佛已經迫不及待了,遠遠地就從崔銀水的身上掙扎著爬了下來,自己撒開兩腿,朝著這邊跑了過來。

  嘉芙下橋,飛奔而出。

  “娘!娘!”

  慈兒看到了嘉芙,跑的更快,像只小鳥一樣,一頭扎到嘉芙的懷裡,抱住了她的脖頸。

  嘉芙緊緊摟住兒子的小身子,強忍住就要奪眶而出的淚。慈兒起先極是歡喜,漸漸地,笑容消失,望著嘉芙,抬手摸了摸她的眼皮:“娘,你不高興了嗎?”

  嘉芙搖頭,用力親了下兒子的臉:“娘沒有不高興。只是看到慈兒,太高興了。”

  她抱起了兒子。

  慈兒終於放心了,軟軟的兩條胳膊環在嘉芙脖頸上。

  “我天天都想娘,可是皇爺爺說,要等到獻俘禮後,才能送我回來。娘,今天下面好多好多的人站在那裡,他們一起喊出聲的時候,聲音很大很大,就和爹爹去年秋天在大校場裡點兵一樣!後來來了一個很威風的大將軍,押了許多壞人過來,那個將軍說,那些都是害我大魏百姓的壞人,皇爺爺讓我幫他說正法。娘,我想快些長大,像爹爹和那個大將軍一樣去打壞人……”

  嘉芙和著兒子的話,轉身入內,崔銀水手裡拿著慈兒衣物,小心地跟了進來,偷偷看著嘉芙臉色,不敢靠近,只遠遠地站在門口。

  慈兒今早起的很早,又經歷了這一場於他而言,懵懵懂懂還並不完全知是何等意義的盛大場面,終於也回到了母親的身邊,靠在嘉芙懷裡,漸漸犯困,說著說著,便睡了過去。

  ……

  獻俘典禮過後,皇帝便回了宮中的起居之殿。

  早上的這個典禮,仿佛耗盡了皇帝的精力,回來後,換下冕服,人便躺了下去。太醫來瞧過,皇帝吃了藥,閉目歇片刻,便披衣坐起,開口叫李元貴將奏摺拿到龍床之上。李元貴見他精神依舊萎靡,面帶疲態,不欲拿,在一旁苦勸他再歇息,正說著話,一個宮人竟飛奔而至,說裴右安無召回京,竟直闖宮門,在第二道宮門處,被侍衛所攔,侍衛急來傳報,問如何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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