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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料場占地廣大,東邊是倉廒,西邊是馬場,裡頭現在有幾百頭馬匹。裴右安帶她到了馬場口,便停了腳步,笑道:“裡頭不乾淨,回去吧。”

  嘉芙興致勃勃,不肯掉頭,裴右安只好帶她繼續參觀。

  如今雖無戰事,但冰天雪地,許多戰馬馬腳或被凍傷,或因年老舊傷難愈,不斷地被送來這裡,倘治不好腿腳,無法在戰場衝殺,於軍隊而言便是廢馬,留著也是浪費糧草,照慣常做法,便是殺了用作軍糧。

  裴右安少年便曾從軍,對軍中這種處置方法,自然見慣不怪,但來了這裡後,在他的盡心救治和照顧下,才不過短短兩個月間,便已有幾十匹戰馬慢慢地恢復健康。

  嘉芙一路進去,見馬舍乾乾淨淨,裡面關養了一排排的戰馬,遠處兩個老卒正在添加草料,看到他帶著昨夜剛到的夫人來了,急忙過來,向兩人見禮,態度恭敬。

  裴右安問了幾句事,叫兩人繼續做事,仿佛想到了什麼,示意嘉芙跟來,帶她到了一處暖棚,指著讓她看。

  裡頭是匹棗馬,毛色油光,十分漂亮,細看,體型比外頭那些馬匹要小些,腹部卻大。

  嘉芙起先不解,忽然想到了,驚喜道:“是肚子裡有小馬駒了?”

  裴右安笑著點頭:“前些時候不吃不喝,以為生病,被送來了這裡。”

  嘉芙十分歡喜:“我能給她餵食嗎?”見他答應,急忙捧了一捧豆子,小心地湊過去喂,手心被濕熱的馬舌舔的陣陣發癢,忍不住吃吃笑個不停。

  她喜歡這個地方,哪怕周圍茫茫曠野,冰天雪地,住的屋子也破舊漏風,她還是打心眼裡喜歡。

  餵完了食,洗了手,她被裴右安帶了出去,心情極好,踩在雪地里,聽著咯吱咯吱的聲音,簡直恨不得轉圈歡呼。

  裴右安卻怕她凍了,強行將她送回屋裡關了起來。又怕她悶,叫兩個丫頭陪著她,自己忙著修補屋子門窗上的裂縫,連同丫頭們住的那間也一併修好了,又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了一隻大木桶,乒桌球乓地敲打了一個下午。天黑之前,房子的所有漏風口就都補好了,嘉芙也有了一隻可以舒舒服服泡熱水澡的浴桶,放在屋子牆角,前頭掛一面帘子,便又多出一個簡單的浴房。

  吃過晚飯,裴右安例行去檢看料場周圍,還沒回屋。嘉芙替他在爐子上煎好藥,又自己動手,把床上那套有些發硬的舊寢具換成了自己帶來的柔軟被褥,再拉上白天新掛上的窗簾子,茶壺在爐火上咕嘟咕嘟地冒泡,外面曠野無人,天寒地凍,這間小小的屋子,卻令她感到如此的溫馨。

  第92章

  嘉芙布置完屋子,天也黑了下來,聽到門口傳來腳步聲,轉頭,見裴右安進來了,歡喜地迎了上去,幫他脫去外衣,端上方才算好時間倒出來涼的藥,看著他喝了下去,小手揉了揉他的胸口,埋怨:“老丁說你已經咳嗽了好些時候了,你都替馬匹治病,自己的病怎麼不治?”

  裴右安道:“我有在吃藥……”

  “有在吃,怎麼越咳越厲害?”

  想起昨夜看到他咳的面露痛苦之色的一幕,嘉芙氣就不打一處來。

  “還有!你來這裡也不是一天兩天,這麼久了,明明半天就能修好的房子,你就是不管!還沒完!昨晚我剛到的時候,屋子裡都沒半點熱氣,就跟掉進冰窟窿也沒兩樣……”

  裴右安顧左右而言他:“你布置的屋?芙兒如此能幹,為夫甚是欣慰。”

  嘉芙橫眉:“我在和你說正事!”

  裴右安笑:“吾之言,亦如是!”

  嘉芙亂拳捶他,裴右安任她捶,只抱著她,低低地笑。

  嘉芙白了他一眼,推開他,不理他了,自己過去開門,叫水。

  這料場裡,除了七八個老卒外,還有一個當地婦人,是昨夜替嘉芙開門的那個丁老卒的婆娘,力氣很大,平常除了做飯,也干別的雜活,今日乍見嘉芙,如見天人,夫人長夫人短地叫個不停,又見檀香木香也是標誌女孩兒,那些重活粗活,自己無不搶著干,看到裴右安弄了只浴桶,知道是給夫人洗澡用的,傍晚就用雪水燒了熱水,這會兒在等著送,聽到來叫了,和丫頭們一道送水進來,注滿了大半個浴桶。兩人便一起擠在裡頭,泡了個雪水澡,出來,她渾身皮膚泛著淡淡的粉紅,身上披件垂到腳踝的衣裳,鬆鬆地掩了衣襟,便坐在爐前,烘著洗過的一頭濕發。

  裴右安坐在桌後,繼續理著他的帳冊,只是時不時,抬頭看一眼那婀娜纖秀的背影。

  漸漸地,長發有些幹了。裴右安站了起來,來到她的身後,從她手裡拿過梳子,幫她梳發。

  嘉芙懶洋洋的,眯著眼睛歪在他的懷裡,像只被順毛的貓,舒服的快要睡了過去,忽然聽到他在自己耳畔道:“芙兒,楊雲都跟我說了,你吃了這麼多苦才過來,我這裡,卻連間像樣的屋也沒有。”

  嘉芙睜眼,轉過頭,見他凝視著自己,目光里滿是歉疚,立刻搖頭:“我一點也不覺得苦。這裡很好!”

  裴右安微微一笑,愛憐地摸了摸她光亮如匹的長髮,目光中憐惜更甚,柔聲道:“我在想,等這個冬天過去,開春天氣轉暖些,我便叫楊雲送你回泉州吧。你放心,今日起,我一定會好生照顧好自己,再不叫你為我擔心……”

  嘉芙原本眉目含笑,漸漸愣住,看著他:“大表哥,你說什麼?”

  “芙兒,你待我之心,我知道。我是無妨的,但這地方,確實不合你長居。我不想你跟我吃苦……”

  “你方才那句說什麼?你再說一遍。”嘉芙一張小臉,慢慢地掛了下來。

  “等開春暖了,我想叫楊雲先送你回泉州……”

  嘉芙沉默了片刻,沖他微微一笑:“送我回泉州做什麼?讓我另外嫁人,是嗎?”

  裴右安一頓,沒有應。

  嘉芙盯著他,面上漸漸露出冷笑,突然,狠狠一把推開他,點頭道:“你是要讓我走,是吧?既如此,也不用等到開春暖了,我這就叫楊雲給我備車,今晚上我就走!免得賴在這裡礙著了你!”說著站了起來,到了門口,嘩啦一聲打開門閂,探頭出去,高聲就叫人。

  她突然間就變了臉,裴右安起先仿佛愣住了,這才反應了過來,一個箭步從後追至,將她拖了回來,關上了門,焦急地道:“芙兒,你聽我解釋,並非如你所想。我只是不想你跟我在這裡吃苦……”

  嘉芙眼睛已經紅了,像條困在漁網裡的魚,使勁地掙扎,卻被他抱著不放,竟掙脫不開,恨極了,低頭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

  裴右安吃痛,嘶了一聲,手一松,嘉芙趁機掙脫出來,扭頭奔到幾隻白天搬進來靠牆放著的箱子前,嘩的打開了其中一隻,大半個箱子,裡頭裝的竟都是書。她從裡面胡亂抱出一疊,朝他摔了過去,冷冷地道:“這是我出來前,特意從你過去住的老院書房裡頭給你挑著帶過來的。我也懶得帶回去了。你要是覺著還成,你就留下。要是嫌我多事,隨你撕了燒了,和我也無干係!”一邊說,一邊眼淚便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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