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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定起事,蕭列之所以能勝,流民之亂,也算是其中的一個助力。

  宴堂里再次安靜下來。

  蕭列沉吟之時,蕭胤棠道:“兒臣薦舉一人,必定能夠助父皇安荊襄,平天下,兒臣願為他在父皇面前立下軍令狀!”

  蕭列道:“你薦舉誰?”

  “用人不避親。兒臣所薦之人,便是兵部左侍郎周進。”

  大臣們紛紛看向周進。

  周進是周皇后的弟弟,進士出身,頗有才幹,行事雷厲,在武定起事中立下功勞,如今官居三品,以循吏自居。

  周進起身,向蕭列下跪,凜然道:“承蒙太子舉薦,臣便毛遂自薦,於此向萬歲立下軍令狀,若三個月內不能平定禍患,還我大魏晏清荊襄,臣便辭官,回鄉務農!”

  蕭列遲疑了下,笑道:“愛卿忠心可嘉,甚好!太子既舉薦了你,你也如此表態,朕為何不信?朕封你為總督軍務,這兩日便可動身。”

  周進叩謝皇恩,蕭胤棠也向皇帝謝恩,坐了回去,自斟自飲,兩道目光,投向了斜對面的裴右安,見他端坐位中神色凝重,一口飲盡杯中之酒,微微眯了眯眼。

  宴畢,已是戌時中。蕭列半醉,被李元貴、崔銀水相扶回往後宮。大臣們起身,紛紛向周進賀喜,預祝馬到成功。

  蕭胤棠和周進到了裴右安面前,笑道:“右安,父皇准我舅父出馬剿平荊襄流賊之亂,舅父知你素來計斗負才,你有何高見,望不吝賜教。”

  裴右安從位上起身,轉向笑容滿面的周進,道:“太子言重了,何來高見,只有一言而已。剿與平,民與賊,都不過一字之差,於萬民卻關乎生死大計。民被擾,必困,民困,則亂生。盼周大人日後行事之時,斟酌一二。”

  蕭胤棠目光閃動,笑而不語,周進顯然更是不以為意,口中只道:“多謝裴大人之言,周某對萬歲披肝瀝膽,蒙萬歲信用,自當全力而為。三個月後,在堂諸君,等我捷報便是!”

  大臣們紛紛附和。

  裴右安不語,瞥了眼大殿角落放置的滴漏,和近旁同僚告辭,轉身離去,出宮,打馬徑直回了裴府,至門口,將馬鞭丟給迎來的僕從,往裡而去,越近,步伐卻越慢,待跨入院門,行至走廊階下,一眾僕婦丫頭相迎,喚他大爺,他遲疑了下,停了腳步,道:“大奶奶呢——”

  “夫君你回了?”

  嘉芙方才人一直在屋裡,卻豎著耳朵只聽外頭動靜,隱約仿佛聽到他回來的聲音,急忙拋下書,飛快出來相迎。

  她顯是出浴不久,輕綰婭鬟,玉簪斜插,羅襦碧裙,嬌奼動人,便這般站在階上望他,面帶甜蜜笑容,一雙眸子,在廊前燈光的映照之下,閃著晶燦光芒。

  “香臉半開嬌旖旎,玉人浴出新妝洗。”

  裴右安的腦海里,忽冒出了這樣一句。

  第49章

  “大表哥——”

  嘉芙喚完了夫君,見他立於階下,望著自己不應,微感不安,又輕輕喚了聲大表哥。

  仲夏夜晚的風從欄檻處吹拂而過,掠動了她的裙裾,她抬腕,輕輕捋過被風吹落給沾到面龐上的一綹髮絲兒,腕上一隻鐲子銀光浮動,躍入他的眼眸。

  裴右安便點了點頭,唔一聲,跨上檻階,入內。

  嘉芙忙跟進去。

  這個白天過的仿佛特別漫長,此刻終於看到他回來了,嘉芙心中除了歡喜,想起昨夜黑燈瞎火中他對自己做的那事,也是有些嬌羞,站在一旁,聽他一言不發,偷偷瞄他一眼,見他摘帽脫衣,神色一本正經,眼睛始終不看自己,咬了咬唇,便走了過去,接了他的衣裳。

  已入夏,官服雖改成了府綢料子,但里外三層,罩的嚴嚴實實,脫去一絲不苟的外衣後,便見裡層略沾薄汗,貼於他的後背。屋裡靜悄悄的,兩人皆默,等著僕婦送水而入,裴右安仿佛有點不自在,略略扭過臉,看見了方才被她丟下的那本書,終於打破沉寂:“你還在看這個?”

  嘉芙點頭,輕聲道:“方才等你,便拿它打發時間。只是有些艱澀,囫圇吞棗,也不知看懂沒。”

  裴右安道:“若有不懂,可來問我。”

  嘉芙道:“好。”

  說完,兩人再次沉默了下去。

  婆子們送水而入,裴右安仿佛鬆了口氣,目光從她露於領外的一段脖頸冰肌上掠過,輕咳一聲:“有些熱,我先去沐浴了。”

  嘉芙道:“乾淨衣裳已替你放在裡頭了。若有事,喚我便可。”

  他點頭,轉身入了浴房,自然沒有叫過她,出來已換上輕白中衣,自己又往外套了件家常穿的紗袍,一邊穿,一邊道:“我先去書房了,你若困,自己先睡吧。”

  嘉芙哦了一聲,目送他朝外走去,見他到了那扇隔斷里外的落地雲屏之側,背影遲疑了下,又停住,轉頭道:“你若還不困,可隨我一道去書房看書也好。”

  嘉芙面露歡喜之色,忙不迭地點頭,立刻拿了那本論衡,小跑著飛快到了他身旁,道:“我就靜靜看書,保證不打擾大表哥你。”

  裴右安微微一笑。

  兩人到了書房。他一坐下,就打開部衙帶回的牘書公文,埋頭做事,時而翻頁,時而提筆。

  案牘很大,嘉芙自己搬了張便椅,坐到他斜對面的桌角之旁,將書攤開,陪他做事。

  銀燈耀耀,書房裡靜悄悄的,只有銅壺滴漏發出的輕微的有韻律的滴答滴水之聲。

  嘉芙起先認真看自己的書,才翻過一頁,漸漸便走起神兒,視線忍不住,總飄往坐斜對面的那男子的身上。

  他真是一個好看的男子。

  嘉芙腦海里,忽然浮現出從前讀過的樂府詩集裡描述過的那位水神白石郎。他靠江而居,出行之時,前有江伯為他引道,後有江河群魚緊隨不舍,他英俊無比,風采翩翩,“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艷獨絕,世無其二”。

  小時每每讀到這裡,掩卷之後,忍不住總會想像水神凌波迎風,衣袂飄飄的風采。該是如何一位少年,才能當得起如此描述。此刻忽然覺得,面前這個眉目沉靜的男子,恰便是那位世無其二的江神白石郎君。

  裴右安審讀公文,辭句或艱澀,或繁瑣,向來一目十行,章決句斷,走筆成章,但此刻,他卻漸漸分神了。平日坐下到了此刻,早已應該完成的事,此刻卻未及半,方才不慎,還寫錯了一個字。

  他終於停筆,抬起眼睛,看向那個引他分心的方向。

  她一隻玉腕托腮,雙眸正看著自己,仿似微微出神,也不知她在看什麼,想什麼,衣袖從手腕處滑落,堆疊在了手肘附近,那隻鏤雕著精細葡萄蟈蟈紋的銀鐲不勝玉膚光滑,下落卡在了那段玉藕小臂的中間,冷不防撞到自己的目光,她仿佛嚇了一跳,立刻放下手臂,坐直身子,垂下眼眸,翻了一頁書。

  裴右安靜心斂氣,將那段卡了銀鐲的藕臂從腦海里驅趕出去,繼續低頭,做著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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