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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修祉不顧孟夫人的再三謝絕,不但送出大門,還親自送回甄宅,孟夫人十分感動,下馬車後,請他進來吃茶,裴修祉看了眼嘉芙,面露微笑,嘉芙忽道:“娘,我們今天剛到,家裡亂的很,行李都沒歸置好,爐灶哪來的火。這樣請二表哥進來,未免失禮,不如下回吧。”

  孟夫人微微一怔,看了眼女兒,見她神色嚴肅,語氣鄭重,一時有些不解。

  嘉芙不等孟夫人開口,又轉向裴修祉,微微笑道:“今日有勞二表哥出力,我代我娘謝過了。二表哥自然不會嫌棄我家茶冷,只是我娘走了一路,今日方到,二表哥也看到了,沒喘一口氣,便又先走了親戚,實在是乏了。今日諸多不便,還請二表哥見諒。”

  裴修祉本想跟進來了,被嘉芙這麼一說,腳步就停住了,只好道:“表妹說的是。那我就先告辭了,你們好生休息。”

  孟夫人請他走好,等人不見了,被女兒挽著胳膊走進去,整個人方放鬆了下來,笑道:“你方才說的倒也沒錯,娘是有些乏了。只是難得他這樣殷勤,又送我們回到家門口,不叫人吃一口茶便走了,有些過意不去。何況你們也不是外人了,等老夫人壽日過了……”

  “娘!我和二表哥還沒定親,就算定了親,咱們家也不好多留他的。今日他本就一直陪在邊上,您再留他,怕那邊會起閒話。”

  孟夫人頓時醒悟,嘆道:“還是你想的周到,娘一時竟忘了。”

  在孟夫人的印象里,女兒一向嬌嬌軟軟,言聽計從,如今快要嫁人了,進的還是國公府,原本總感放心不下,沒想到她考慮如此周到,連自己都疏忽了的事,她都想到了,雖有些訝異,但深覺女兒長大懂事了,心裡很是寬慰。

  嘉芙傍著母親,朝里慢慢走去,說:“娘,你先去休息下,養回精神。我打發個人去宋家送個拜帖。要是宋夫人得空,咱們過了午,就去宋家走一趟吧。她是我的乾娘,我想早點去拜她,也顯咱們誠心。”

  孟夫人又是心疼,又是欣慰,道:“原本我怕你累,想明日再去的。你自己既這麼想,也好,要是那邊回了信,咱們早點去,遲早是要走一趟的。”

  嘉芙將母親送回房裡歇息後,自己半點也不覺乏,看著檀香帶小丫頭們歸置東西,等著宋家的回音。

  不到晌午,派去送拜帖的人回來了,帶來了信兒,說宋夫人叫甄家人申時過去。

  嘉芙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回訊。

  前世她和宋夫人打過交道。這個“乾娘”眼高於頂,性格急躁,這一路北上,她已經引的葉婆子十分不滿了,下船後回到宋家,必定早把她的一言一行報了上去。以宋夫人的性子,怎麼可能忍的住?就算她今天原本沒打算去,她也必定會把自己母女叫過去的。

  所謂的求子靈符,不過只是引子罷了。

  她從醒來後就一直在考慮的關於命運的那件事,能否如願,接下來的,才是關鍵。

  今日實在是個很好的機會,她必須要抓住。

  嘉芙忽然感到激動,心裡又一陣的緊張,閉上眼睛,深深呼吸了一口氣,等心情平復了下去,喚來檀香,說道:“我要沐浴更衣。”

  第7章

  申時差半刻,甄家馬車停在了宋府門前,孟夫人帶著嘉芙,被下人從角門裡引入,最後轉到一個偏廳里,既無茶水,也不見人,只有兩個婆子直挺挺立在一旁,大眼瞪小眼,如此乾等半晌,終於聽到一串腳步聲近,宋夫人一聲簇新華服,渾身纏金佩玉,在一群丫頭嬤嬤的簇擁下,眾星拱月地現身,坐下了,等孟夫人帶著嘉芙向她見禮完畢,也不說話,視線如同兩把細密篦子,將嘉芙從頭到腳,上下來回掃了好幾遍,無一遺漏之處,方指了指邊上一張椅子,開口請孟夫人坐,“方才家裡來了安遠侯府的女眷,多說了幾句話,倒怠慢了你這邊兒。”掃了一眼,提起嗓子便罵婆子不知禮數,人來了也不知上茶,與那些市井下等人家有何差別。婆子分明被叮囑過冷待的,這會兒卻被罵的七葷八素,也不敢回嘴,慌忙上了兩盞茶,向孟夫人告罪。

  孟夫人忙讓。宋夫人半笑不笑:“你們甄家在泉州,也算大戶,母女大老遠地進京,頭回來我這裡,下人禮數不周,倒叫你們笑話了。”

  這宋夫人一現身,孟夫人就感到了來自於她的不痛快,方才那幾句話里,更是指桑罵槐夾槍帶棒,她豈會聽不出來?又見那葉嬤嬤在她身旁,也是冷眉斜眼,和今早在碼頭分開時的樣子判若兩人。

  宋家如今權勢煊赫,宋夫人趾高氣揚,不但辛夫人要看她的幾分臉色,連自家女兒和衛國公府世子的親事她都要插一腳,孟夫人清楚這其中的彎彎繞繞,所以先前一心交好,以求無事,此刻不禁一頭霧水,也不知道中間出了什麼岔子,為了女兒婚事順利,只能忍下,和她虛應了幾句。

  宋夫人的注意力一直在嘉芙身上,沒說幾句,就向嘉芙招手,示意她上前。嘉芙低眉順眼地走了過去,叫她乾娘。宋夫人問她幾歲,平日在家都做什麼,嘉芙一一應答,十分乖巧。

  葉婆子一早心急火燎地趕回宋家,立刻就把路上憋了一肚子的話加油添醋地告訴了宋夫人,宋夫人當時很是不快。

  按說,人家要嫁女兒了,路過寺廟,順道去求個得子符,就算是繼室,那也天經地義,輪不到她管。

  但她就是不痛快。按她的想法,甄家女兒能被自己認作乾女兒嫁裴修祉,去填自己那個苦命女兒的空,這是天大的抬舉,麻雀飛上金枝頭,應當感激涕零,凡事都要想著先來她這裡說一聲的。她又不是不允許甄家女兒日後生養,但現在瞞著她,竟早早動起這樣的念頭,顯然,這是針對自己那個外孫,這就萬萬不能忍了。

  以她的性格,怎忍的住,又聽婆子說,甄家女兒生了如何如何一副狐媚子相,男人怕是禁不住幾句枕頭風的,心裡更是貓抓似的,恨不得立刻將人叫來看個究竟。方才其實並無什麼侯府夫人前來做客給羈絆了,只是她得知甄家母女來了,故意壓下性子要晾一晾人,這才姍姍來遲。第一眼看見甄家女兒的容貌,心下便咯噔一跳,知葉婆子並無誇大,比自己那個亡故的女兒,更是不知道勝了多少,心中就厭惡了,此刻嘴裡拉著家常,暗中留意著她言行舉止,連一個眼神也不放過。嘉芙越是溫柔乖巧,她就越起疑心,總覺得她在裝模作樣,厭煩更是倍增,到了最後,兩道目光盯著她佩於腰間在外衫下若隱若現的那隻小荷包上,忽露出笑,道:“這荷包的繡活瞧著別致,是你自己做的?拿來我瞧瞧吧。”

  孟夫人頓時想起那日路上去觀音寺求來的符,當時叮囑女兒收起來,後來自己也忘了。

  這求子符上繪有石榴紋樣,一眼就能認出的,萬一女兒還放在荷包里,落入宋夫人的眼,恐怕有些難看,頓時感到不安,正想開口把這話題給錯過去,嘉芙卻已摘下了荷包,雙手奉遞過去,羞澀地道:“確實是我自己繡的,只是針線不好,乾娘謬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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