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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永嘉眼中含淚,照著丈夫的指導,替他包裹傷口。完畢,高嶠又安撫般地握了握妻子那雙染滿了血的冰冷的手,隨即看向身畔一直望著自己的小七,低聲笑道:“阿耶沒用了。七郎對阿耶失望了吧?”

  小七牙齒緊緊地咬唇,用崇拜的目光望著自己的父親,拼命地搖頭。

  “阿耶流了這麼多血,都說不痛。阿耶就是大英雄。”

  高嶠大笑,抬起那隻沒有受傷的胳膊,將兒子摟入了懷中,唇湊到他的耳畔,低聲道:“等日後回去了,阿耶教你讀書寫字可好?”

  小七用力點頭。

  慕容西定定地望著,突然轉身,提刀,一步步地走來。

  蕭永嘉替丈夫裹好傷口之後,便一直在留意身後不遠之外慕容西那伙人的動靜,看見他竟提刀又朝這邊走來,月光映出一張顯得有些扭曲的臉容,不禁暗自驚心,立刻從地上站了起來,厲聲道:“願賭服輸!慕容西,方才若非我夫君點到為止,你早已氣絕身亡!你還不走,莫非是要食言?”

  慕容西停步,盯這月光下的蕭永嘉。

  這個南朝的長公主,當年從他第一眼見她之時,便傾心不已。後來若非因她之故,那一夜,自己也不至於完全喪失了警惕,以致於被侄兒輕而易舉地施加戕害。

  他的侄兒慕容替,心機之陰,叫人膽寒,但他卻不知道,在他出生之前,自己還是少年之時,曾誤服毒藥。為解毒,遍用奇方,其中不乏以毒攻毒的方子。

  在那段長達一年多的就醫日子裡,他猶如身處煉獄,幾次從鬼門關前,去而復返,痛苦不堪。所幸他體格強健,遠勝常人,終於病癒,隨後,他慢慢地發現,自己的身體也起了變化,如同因禍得福,對毒藥的耐受,遠勝於常人。

  那夜,在他中刀倒地之後,幾乎是出於本能反應,立即閉氣假死,隨後昏死了過去。

  也是上天要給他一條活路。先是慕容替對那把淬過毒的匕首太過自信,並未仔細檢查便丟下他的“屍體”離開。再是他的侄女慕容喆,總算還念最後一分血親之情,及時趕到,阻止了叛軍對他“屍首”的凌虐,安排人將他運回龍城落葬。

  次日,他被卷在席里,用馬車送回龍城的路上,甦醒了過來。

  運送他的那幾個鮮卑士兵見他死而復生,無不驚懼,又懾於他平日之威,何敢反抗,皆為他所用。

  便是如此,他僥倖活了下來,等待覆仇。

  在這猶如活死人般的不見天日的漫長日子裡,他無時不刻謀劃復仇之餘,每每想起蕭永嘉,更是愛恨交加,難以自已。

  自己曾對她一往情深,多年之後,更是因她之故,付出了如此慘痛的代價,望她有所回應,又何錯之有?

  “高嶠方才不過是用奸計,才勝了我!當年他北伐,亦是被我阻擋,才失敗而歸!他一向便是我的手下敗將!我慕容西,除了不是漢人,文才不及他之外,哪裡比不上高嶠?”

  慕容西恨聲應道。

  蕭永嘉怒道:“慕容西,你比他差得遠了!只怪大虞朝廷無能,才叫你們這些胡人有了南下之機,你們犯下的累累獸行,我今日也不和你論。我只說一事。當日攻下高涼,你放縱下屬,劫掠手無寸鐵的民眾,濫殺無辜,如此行徑,與獸類,與你的侄兒慕容替,又有何區別?你遭如此報應,也是咎由自取。當日僥倖叫你活了下來,已是上天留命。當年你亦自稱讀過經史子集。論胸襟,論氣度,論為人之道,你與他如同雲泥之別!今日你還有何臉面,竟敢如此質問?”

  她冷笑:“我再求你一事。從今往後,切勿再提你對我如何如何了!我蕭永嘉可擔待不起你如此的厚愛!”

  “莫非你真以為你對我有如此之用心?你不過是不甘,自欺欺人罷了!”

  慕容西雙目定定地望著蕭永嘉。那條提刀之臂,仿佛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給抽去了力氣。

  帶著殘餘血跡的那簇刀尖,慢慢地下垂,最後無力地頂在了他腳邊的地上。

  蕭永嘉說完,便不再看他,轉身扶起一直沉默著的高嶠,另手牽住小七,低聲道:“我們走吧。”

  高嶠眼眶微微酸脹,悄悄地握緊了妻子朝自己伸來的那隻手,從地上站了起來。

  夜已過去。

  遠處天光微曉,晨色朦朧。

  一家三口,相互扶持著,朝著小道盡頭,繼續前行。

  賀樓帶著人,回到了慕容西的身邊,看了眼三人背影,遲疑了下,低聲問了一句。

  慕容西的神色僵硬無比,注視著前方幾人的背影,慢慢地搖了搖頭。

  賀樓沉默了片刻,道:“此地不宜久留。既如此,請天王也速速上路。”

  “相公,長公主,奴來遲了!”

  就在這時,對面疾奔上來十數道人影,很快便至近前,正是等不到高嶠,循路尋來的高七等人。

  兩邊相遇,高七乍見蕭永嘉和小七,激動萬分,熱淚盈眶,帶著人要下跪見禮,被蕭永嘉攔住了。

  高七拭去眼淚,歡喜上前,正待抱起小主人繼續上路,忽然,身後營房方向的路上,又傳來一片馬蹄疾馳的聲音,中間還夾雜著腳步之聲。

  仿佛是有大隊的人馬,正從匈奴營房的方向,追了上來。

  高七臉色微微一變,扭頭看了一眼,一把抱起小主人,命人護著家主快些撤退,卻聽蕭永嘉道:“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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