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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不遠之處,兩道塬壁的中間,突兀地斷裂了開來,猶如被造物巨斧強行劈開,分為兩段。

  李穆知道,就在那裡,那道裂縫之下的深淵之底,就是自己今日必須通過的亢龍道。

  他無暇多看一眼這千百年來都未曾有過人跡的來自造物的鬼斧神工,解下自己身上背負的繩索,一頭縛在懸畔一株根基深扎塬壁,樹幹足有兩圍粗的樹上,結好繩索,隨即將剩餘繩索投下。

  很快,隨他身後的高桓便攀著下垂的繩索上來了。他亦如法炮製,垂掛下了自己的繩索,以幫助下面的同伴登頂。

  越來越多的士兵,攀緣著繩索,陸續登頂,集合之後,眾人揮著砍刀,披荊斬棘,在塬頂的密林里,強行破開通道,朝著那道峽谷而去,到了崖頂,紛紛解下身上所負的麻繩,繫於牢固之處,解護腕纏在手心,隨著李穆一聲令下,攀著繩索,在黎明之前最為黑暗的這一刻,借著夜色的掩護,朝著谷底垂直降落。

  而這時,在關口對岸不停佯攻渡河的士兵見到了約定的時辰,突然再次發出喧天般的戰鼓之聲,殺聲四起,舟船再次強推入河,朝著關口,發動了今夜最為猛烈的一場進攻。

  李穆威名赫赫,加上此前連吃敗仗,今夜他親自帶兵來攻關口,雖有天險作為屏障,城樓里的鮮卑守軍也是絲毫不敢懈怠,從半夜起,就全神貫注地盯著,被對岸拖到此刻,早已疲憊,忽聽關外再次殺聲四起,弓箭如暴雨般射向關口城頭,密密麻麻,連姚軌也險些被射中,怒髮衝冠,命令士兵全力反擊。

  就在關門內外殺得雙目赤紅,你死我活之際,突然,關樓上的鮮卑士兵感到頭頂仿佛有雨水似的液體潑灑而下,黏膩刺鼻,紛紛抬頭,只見一團明亮的圓形火點,猶如從天降落的天火,從那漆黑的數丈高的塬壁之上,悠悠墜落,掉到地上,火星四濺。

  “是火油!”

  一個士兵摸了摸自己被沾染的衣袖,將手指碰到的東西送到鼻下聞了一聞,驀然驚叫。

  仿佛作為回應,話音未落,“轟”的一聲,地上那片流淌著的液體便猛地起火,迅速蔓延。不過短短片刻的功夫,城樓便陷入火海,被潑到了火油的士兵,全身亦跟著迅速燃燒了起來,有摔倒在地來回打滾的,有帶著火苗瘋狂逃跑的。

  陣陣撕聲裂肺的慘叫聲中,姚軌駭然舉頭,眼睛瞪得滾圓。

  沿著陡峭的塬壁,一道道的人影,宛若天兵天將,從他的頭頂迅速降落,還沒回過神來,只見一道人影落到了城樓的屋脊之上,抽出背後的一柄長劍,雙足一蹬,縱身躍起,整個人便如鷹鷂一般,朝著自己當頭撲了下來。

  火光熊熊,映出了那張男子的面孔。

  他看得清清楚楚,那人竟是南朝大司馬李穆。

  一時之間,他根本無法想像,李穆此刻怎的不在關門之外,而是會以如此一種方式,憑空降落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下意識地舉刀,手臂才抬到一半,眼前一道寒光掠過。

  脖頸一涼,他眼睜睜地看著地面,朝著自己飛速撲來。

  在他終於意識到,那是自己頭顱落地之時,那截身體,轟然倒下,將那顆雙目還死死睜著的腦袋,壓在了下面。

  “不好了!李穆進關了——”

  近旁一個鮮卑士兵,目睹了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的這一切,心膽俱裂,猛地掉頭,大聲喊叫,奔了幾步,竟爬上城牆,不顧一切地跳了下去。

  李穆一腳踹開姚軌的軀體,抓起人頭,擲向關樓底下那群正推搡涌動著的鮮卑士兵,厲聲喝道:“姚軌已死!擋我道者,殺無赦!”

  整座城樓,陷入了火海,鮮卑士兵舉頭仰望。

  熊熊的火光,照出了那張猶如鮮卑人噩夢的南朝男子的英武臉容。

  他居高臨下,雙目如電,不怒自威。

  那種仿佛在這人世之上,再沒有任何力量,能夠阻擋般的殺氣,叫人為之膽寒,望而卻步。

  ……

  洛神在長安,等了一天又一天。

  雨水停歇,連天氣也開始放晴了,非但沒有等到李穆歸來,這日從弘農,反而傳來了一個新的令她百感交集的消息。

  洛神知道,她是真的不能用壞消息去描述它。

  但是在聽到那消息的一刻,她的心跳加快,呼吸瞬間便被奪走。

  她不曾見識過亢龍道的曲折和狹險,卻知道那號稱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天塹入口,正被慕容替的士兵牢牢把守,宛若張開的血盆之口,就等著他的到來。

  她不曾親眼目睹那條穿過洛陽城的古老河流是如何的美,千百年來,默默滋養著兩岸的肥沃土地和世代生活於此的人們,但她卻在夢中曾和它神交,親近無比。她知道它有個極美的名字,它叫洛水。就連父親給自己取的名,也和它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而今這條河流,它不復往昔平靜。在無情的天災和邪惡的人禍面前,它眼看就要化為暴怒巨龍,將它周遭的一切,無情摧毀。

  她的郎君,從來便是鐵骨錚錚,頂天立地。哪怕經歷了那般黑暗的背叛和殺戮,赤子之心,依舊未冷。

  她知道,即便在他決定回去阻止這一切的時候,他問她的意思,縱然在她心底,有著萬千的不願,她也一定不會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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