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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就是為了這事!

  善桐心裡也早有準備:忽然間跑過來東看西看,又問這個又問那個,繞來繞去就是不進正題。其實桂元帥心思如何,她也猜出了七八分,只是人家不提,你也只能耐著性子周旋。現在桂元帥忽然間拋出含沁私房這個問題,擺明了是要敲打小兩口。她心倒安定下來了——會敲打,足證接下來必定還有安排。估計怕是京城差事,最終還是要著落到含沁身上了。

  不過話雖如此,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善桐就站起身來作勢要請罪,“是我們瞞著叔叔、嬸嬸,讓長輩們白操心了。”

  至於為什麼要瞞著,她也沒有解釋,桂元帥也不曾追問,他望著善桐,眼底露出笑意來,輕輕一擺手。“何必做樣子?也沒有很操心,是你們客氣了。”

  善桐也就跟著落座,一邊摸著肚子,一邊等桂元帥的下文,桂元帥一時卻也不曾說話,兩人沉默了一會,他才抿了一口清茶,淡淡地道。“你最近辦事,倒是顯出了工夫,不偏不倚的,很見世情火候。”

  沒等善桐說話,他又接著道。

  “京城差事,我做了主,既然大兒媳鬧起來了,為見公充,含欣、含芳都不准去。思來想去,倒是含沁年紀雖小,但為人機靈,正當年輕精力也好,幾乎是連軸轉都支應得下來……”

  他看了善桐一眼,又道,“再說,京城和西北又不一樣,親戚關係盤根錯節,水深得很。尤其我們在京里沒什麼親戚,很多事也要女眷出面斡旋周轉,探聽消息。慕容氏呢,不必說了,肯定是做不來的,沒過門的小楊氏,小戶人家出身,我也不放心。這個擔子,也就只能放在你肩上了。”

  雖然心裡早就有了分數,但善桐心裡依然不禁一陣欣喜。固然在西北還是在京城,她無所謂,但含沁看著就知道是個有本事有野心的人,在西北註定被哥哥們壓制,要往上走又礙於人情,去京城說不定是柳暗花明能有另一番出路。她自然也為丈夫感到高興,起身襝衽道,“既然叔叔下了決心,我同含沁自然戮力辦事,不讓家裡失望。”

  “嗯。”桂元帥拖長了聲音,望著手中的茶杯,過了一會兒,又道。“我也就不和你繞來繞去了,我這一生四個兒子裡呢,含欣最方正,含春最溫厚,含芳最血性,可最機靈最有能耐的,卻是含沁。按說還沒輪到你嬸嬸開口,這個差事是舍他其誰,可你知道我為什麼一直就沒說話,把事情拖到現在,才下了決心?”

  善桐還當他說的是自己慫恿慕容氏鬧起來這一樁,可看了桂元帥一眼,見他神色淡然似乎深不可測,不禁又拿不準了:這頭老狐狸看著沒主意,家裡的事隨著妻子兒子們胡鬧,但其實真要說起來,誰也鬧不出他的手掌心去。他真鐵了心要誰去不許誰去,也是桂太太所無法左右的。自己的招數,與其說是左右了桂元帥的決定,倒不如說是給了他一個下台的階梯。可人家要本來就沒有這個意思,路鋪得再好也都沒有用……

  她還要開口為自己辯白一番,可從直覺上來說又覺得有些不對,倒有一個大膽的想法從心底升起來——頓時就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卻是思來想去,越想越是篤定,見桂元帥神色莫測,想開口,又怕自己應對得不好,在含沁跟前落下埋怨,情急之下,只好摸著肚子道。“叔叔的意思,我似乎明白了,又似乎不明白,自從有了身子,腦子就糊塗得很!請叔叔不要責怪。”

  “也就是你們娘們!”桂元帥不禁哈哈大笑。“慣拿孩子脫身。”

  他又望了善桐一眼,眼神中卻殊無笑意,顯得極為清冷,“那我就再問你一句,含沁和我裝聾作啞的,先不去說,你以為在老子的地盤,他有什麼事能瞞得過他爹?”

  善桐立刻就站起身來,不敢再插科打諢了,也沒有作勢要跪——這一次要跪下去,桂元帥未必會讓她站起來,說不定就要傷到孩子。“您說的是,含沁私底下和放印子錢的大莊家牽扯不清,我已經說過他了。想著這件事過去了也就過去了,便不願意再提起來……”

  桂元帥這才滿意,他哼了一聲,慢慢地道。“這幾年來,我知道他心底不是沒有怨氣的。憑什麼立功也不比兄弟們少,什麼事都被兄弟們壓一頭。恐怕他還以為是他嬸嬸在裡頭壓著吧?”

  善桐很是尷尬,又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桂老爺看她一眼,慢悠悠地又道,“是,他嬸嬸也是不高興他竄得太快,可難道你以為外頭的事,她能做得了十分主不成?壓他不為別的,就因為他三心二意,仗著年輕有能耐,什麼好處都想占全。又要面子又要里子,官場要爬,商場要撈……他以為天下能有這樣的美事?印子錢來得快,天下誰不明白?真要和他這麼搞,你爹你娘怎麼不放?我們怎麼不放?”

  “當然,那也是因為我們都攢足了銀子,干別的也能來錢。”沒等善桐回話呢,桂元帥又緩開了語氣。“從前沒有錢的時候,他要經營,我不去說他。現在他身家難道還不厚?你們兩個人一輩子吃不完用不完,以後含欣和含芳分家出去,能有你們身家三分之一、四分之一,就算不錯了!現在還不知道收手,難道要別人把手斬斷了他才開心?含沁別的毛病沒有,就是太聰明太能耐了,所以有時候路是越走越偏,以為自己能糊弄得了所有人。殊不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他要學的還多了去了,也是因為他太過年輕,其實未曾受過真正的挫折,是以才有這樣的念頭。如果你也和他一樣想,我是不會讓你們上京的,寧可派個笨點的兒子過去,也不能派太能耐的兒子過去壞事。”

  “這一次過來看你呢,也就是為了給你撐撐腰。人家都說夫為妻綱,我說這是屁話,妻賢夫禍少才是真的。”桂老爺盯著善桐,語調平穩,緩緩地道。“你是他費盡心機娶回家的金鳳凰,你說一句話,比我這個當爹的說一百句都管用,他都能聽得進去。到了京城,你也要把眼睛擦亮了,大是大非上穩住含沁。平時他皮厚心黑手狠,你不要管他,該管的事情,你一點都不要含糊!這是為了桂家好,也為了你們自己好……明白了嗎?”

  雖然臉上還帶著笑,但此時他一言一行之間,卻是帶了說一不二的霸氣。善桐雖說還有些疑問,卻為桂元帥氣勢所懾,便乖乖地道,“媳婦明白,一定不讓長輩失望。”

  桂老爺嗯了一聲,他滿意地合上了眼皮,幾乎是嘆息著揉了揉臉,就像是在和善桐嘮家常。“讓他不要怪家裡不照顧他,沒惦記著他這個兒子……這當爹的心裡沒了誰也不會沒了兒子,他到底還年輕,辦事不牢靠,還得靠家裡擦幾次屁股。高家人我已經處理掉了,你們也不必後怕,這件事以後再不要提起,就當是上輩子的事吧!”

  他站起身來,背著手往門口踱去,善桐愣了一會,咀嚼著桂元帥在整件事裡的態度和作為,以及出手的時機,越想越覺得有一股寒氣往上冒泡,也不知是佩服桂元帥的老辣好,還是懼怕他的狠辣好。她這才算是徹底認識到了這位中年人的厲害:戰場上能鞭策大軍,朝堂里能和許家爭鋒,桂元帥又怎麼會是個簡單人物?只是重劍無鋒,比起含沁的精光四she,桂元帥已經達到的另一個境界。

  等她恭恭敬敬地把桂元帥送到書房門口,老人家又止住了腳步,回過頭來掃了她一眼,淡淡地道。“和慕容氏那幾句話,你是說得很好。她嘴上沒把門的,又嚷出來了,你嬸嬸聽見,心裡雖然不舒服,但也不能說你什麼。不過,按她脾氣,難免又要遷怒,怎麼和她相處,你也要多加琢磨。京城局勢複雜,內眷是非多,人尖子、人精.子更多,連你嬸嬸都處理不好,到了京城,你也是只有吃虧的份。”

  說罷不等善桐回答,便加快了腳步,逕自出了書房。遠遠的便有親衛迎上來,有人還道,“老爺,就這麼一會功夫,前線來人了——”

  善桐站在原地目送桂元帥一邊和親衛說話一邊出了院子,半天,才慢慢地透出了一股涼氣,扶著院門,就自己出起了神。

  206、結果

  等含沁回來的時候,知道桂元帥來過了,自然也是吃驚的,善桐先不動聲色,等兩個人坐在一起吃過晚飯,她見含沁吃得差不多了,這才問含沁,“同你一起做印子錢的人家,是姓高吧?”

  含沁看來是真的忙得翻天覆地了,對桂元帥的舉動竟絲毫沒有察覺,聽善桐這麼一說,他不由得吃驚地望了妻子一眼。你這是……”

  善桐便把桂元帥的意思告訴他,“說是人已經處理掉了,以後再不會給我們帶來麻煩。”

  她若有所思,“就不知道高家背後的主子是誰了,這種大莊家,肯定也就不止靠著你一個人安身立命的。叔叔說動手就動手,也真是殺伐果斷,竟不擔心得罪了人。”

  含沁住了筷子,凝思了半晌,面上神色陰晴不定,顯然已經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善桐也不去擾他,自己招呼著丫鬟們來收了桌子,扶著肚子進裡間坐了,看了一會書,含沁自己進來在她身邊坐下,又問,“爹還和你說了什麼沒有?”

  “就說讓我看著你,多勸勸你……我看這一次過來,還是要透過我也敲打敲打你,讓你上了京城,不會再打這種主意。”善桐說。“也正好,都要上京了,生意收歇,以後不做了。神不知鬼不覺的,誰也不知道,不然這事要鬧騰出來,對家裡的名聲有影響不說,我爹娘知道了,又要說你。”

  含沁嗯了一聲,又想了半天,才嘆道,“可惜了老高一家,也是幾十口人。雖沒見過幾次,他人倒慡快,是我耽誤了他。”

  這種事就是這樣,放印子錢的人走的就是黑路,什麼時候沒了命還真是說不清的事,善桐令自己不要往深里去想,只說,“爹真是老薑,如今這樣看來,恐怕從一開始心裡就是有數的。這麼些年,也虧得他能裝著什麼都不知道。”

  “那還用你說?”含沁顯然還有些心事,“其實家裡私底下也不是沒有不乾淨的勾當,只是我從不過問而已。這麼大一個家,少不得有骯髒事兒,朝堂上的、西安城裡的,前線邊上的,見的人見不得人的,爹心裡全都有數……”

  他又摸著下巴思忖了半晌,才倒在善桐身側悶悶地說。“雷家背後,似乎也就是靠著一個已經失勢的伯爵達家,他們起來就是靠著達家起來的,也就是因為達家倒了,這才忙不迭地來討好我們。現在達家是肯定不敢找我們麻煩的,我當時和雷家走近,其實也就是想著這一點。倒沒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爹……叔叔早就看懂了,這時候處理了雷家,到了京城見到達家,面子上就不至於冷不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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