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耿世嬸看著果然有幾分消瘦,面上卻堆滿了歡容,聽見桂太太這麼一說,她忙叫道,“您這是折煞我們了,什麼耿帥!底下人胡叫罷了,您也跟著砢磣我們!我這老臉還不知道往哪放呢!”

  說著,便又握住了善桐的手,用神細看了半日,才笑道,“不愧是巡撫家的閨女,真是大方有神。也虧得您有心,為含沁說了這麼一門親事,要不這裡里外外,都夸您賢惠呢?”

  桂太太當著眾人的面,自然是不會顯擺和善桐之間的那點不和的,她笑得春風拂面,拍了拍善桐的肩頭,慈愛地道。“這賢惠可不敢當,要不是看著從前親戚情分上,楊家老太太也捨不得把掌上明珠嫁過來不是?這姻緣的事,還真是誰都說不清楚的。”

  竟然是絲毫沒有否認,就把這個賢惠的名聲給認了下來,善桐不禁很有幾分無語,她的肩胛骨又被桂太太拍得生疼,可卻又不敢去揉。好在耿太太看著也是個場面上的人物,誇了新媳婦幾句,就轉移火力主攻慕容氏,說著又有眾位軍官太太進了內堂,有的還連兒媳婦一道帶來了,都笑道,“桂太太,給您拜年來啦。”

  要不然說桂太太是西北的土皇后呢?能進桂家內堂拜年說話的,少說身上都帶了五品軍銜,更有二品、三品的軍中大員。軍隊和文官不同,是最重派系傳承的,軍官從上到下都必須抱團,別看平國公平日裡似乎威風八面的,但他身在京城,其實所能影響到的也就是河北道、山西道,就是山西道這幾年來還起了一個太后牛家的牛德寶,而西北軍界最大的一系卻毋庸置疑,非桂家莫屬。滿城裡的武將,十停有九停都是桂家出身,品爵比不上許家又如何?在西北里里外外,還真沒有誰敢礙著了桂家的眼……當然,這也是要建立在桂家和朝廷始終保持和睦的基礎上,才能將這樣的威勢繼續下去。

  到了這時候,桂太太的宗婦功力終於就顯示出來了,善桐冷眼旁觀,也終於明白了過來:人家平時擺譜,那是因為文官太太們,根本就不入桂太太的法眼。沒幾年不是調動就是罷黜,就是有升任的,又能拿桂家怎麼辦?總不能因為一點不快,就不自量力,來捏桂家這個龐然大物了吧?到了武官太太們跟前,到了桂家自己的這些嫡系太太們跟前,桂太太是沒有一點跋扈的架子,她非但笑面迎人,而且面面俱到,顯得和藹可親極了,對著誰都是一口叫出名字不說,還能隨口就問些家常話。“我記得你去年跟著你家老爺在何家山住了半年——那個地方可苦!”

  被提問的那個自然是受寵若驚,一開口就是河南腔調,“可不是苦?有什麼辦法!老爺那把年紀了還不省心,我不跟去,難道讓小妖精們跟去?”

  這一群太太頓時哄堂大笑,個個都道,“說得好!這就是正房太太該有的腔調!”

  行伍人家,的確就是慡快,要比文官太太們那細聲細氣鉤心斗角的陰私勁兒來得熱鬧多了。雖說和文官人家應酬的時候,就顯得粗糙了,但彼此粗在一塊兒,倒也其樂融融。善桐不禁抿著唇兒直笑,她倒也有心插上幾句嘴,和含沁素日裡來往不少的幾戶人家套套近乎,但看著一臉微笑,卻幾乎從不開口的慕容氏一眼,又遺憾地收斂了這個念頭:長子長媳都不說話,不好搶了人家的風頭……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先說前線的情勢,桂太太又問耿太太,“不是說一家人都去前線過年?”

  耿太太道,“我身子不好,禁不得長途勞頓,就一個人留在西安了。倒是打發小子們過去跟著爹,看看能不能學些戰場上的手藝,您說這邊境,要是寧靜了似乎也不好,咱們家的小子們就沒有晉身的台階。可要是不寧靜了,我們的心又跟著吊起來了。這也是不好——你看衛太太,她家小子還沒去前線,就聽說要去呢,她不就是臉上連笑容都罕見了?”

  衛太太今日自然也過來了,在這一群武官太太里,她還排不到前頭,不論是官銜還是資歷,都大有在她跟前的,因此衛太太也就不搶著別人的話頭,此時聽見耿太太這樣說,才笑道。“我這個做娘的就是愛瞎操心,大家可別笑話我!”

  眾人都道,“這有什麼,我們還不是一樣?”

  就有人問慕容氏道,“大少奶奶看著氣色就要比從前見到好多了,可不是因為大少爺回來了?”

  這是擺明了要把慕容氏拉進話題里,慕容氏也不至於不明白這點,她看了桂太太一眼,便笑道,“確實,咱們都是粗人,也就不客氣了。我剛過門,大少爺就去前線了,那段時間真是睡著睡著都要驚醒過來。”

  她難得說話,眾人都七嘴八舌地接了腔,都夸慕容氏,“心疼相公。”桂太太看著也頗疼愛慕容氏似的,還順了順她的鬢角,善桐離得近看得清楚——慕容氏僵得要命,好在還是屏住了,沒有躲開,否則場面必定不可收拾。

  如此說了半上午的話,善桐只能陪坐,極為無聊,好容易等到席開花廳內,眾人往內走時,耿太太才找了個空當,沖善桐笑著招了招手,等善桐到了近前,便笑道,“你這孩子,過門這麼久也都不上門坐坐。我和兒媳婦日常家居無聊,就少人上門說話的。這回含沁回來,還幫他耿叔帶了信呢。你就不知道跟著他上門坐坐?”

  比起和慕容氏說話時的口吻,這才真叫親切。善桐也頗為佩服含沁:耿總兵在桂元帥手底下地位如何,只看耿太太就略知一二了。他能和耿家關係打得這麼好,交際能力也實在是出眾了——只看耿太太要到現在才和她說話,就知道這位武官太太,終究是粗中有細。十八房和老九房之間的尷尬關係,並沒有能瞞得過她的法眼。可就算這樣,耿家竟也不避諱和含沁往來,這就顯見得是真有情誼了。

  善桐不好意思地說,“我過門沒有幾天,含沁就去前線了,好些事他也沒和我說——”

  兩人才說了幾句,那邊桂太太回過頭來招呼耿太太,便又彼此一笑,分開了手。又有幾個太太和善桐搭話,無非是釋出善意。善桐也就一一記下了這幾戶人家的名字,到晚上回家和含沁道,“看來眾目睽睽之下,桂家事也瞞不了人,這幾個世嬸心裡都清楚得很。”

  “那是肯定的事,”含沁道。“別看她們說話粗,心思都是細的。能混到這地步,這麼多年下來也都養出心機了。宗子的事那是現在都還沒露出風聲,風聲一露,下回對大嫂說不定就不是這張臉了。反正人情冷暖,到哪裡都一樣。”

  善桐也有幾分感慨,但這畢竟是別人家的事,她也就不提了。只是和含沁商量,“明天一早就要起來,可我還是擔心路上難走,不知道能不能進村里吃午飯呢。要不然,我和你一道騎馬過去?路上冰天雪地的不說,車還多,萬一哪輛車壞了,堵起來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大年初三是姑奶奶回娘家的日子,那是雷打不動的風俗,就是慕容氏也都要去娘家親戚那裡走動。善桐早和含沁說好,今年回村子裡去,免得受到巡撫府的冷眼。含沁當時就不置可否,她現在說出來,也有敲磚釘腳的意思。果然含沁支支吾吾了一會兒,還是說,“三妮,我看咱們明天還是過去巡撫府算了,直接回村子裡,終究並不是長久之計。”

  善桐頓時沉下臉來,滿心不是滋味,她雖自知理虧,但卻也不肯讓步,只是扭過頭去不搭理含沁。含沁扳了扳她的肩膀,又被她甩開了,一心的委屈,只是沒處使。

  不過,她畢竟是個養尊處優的大閨女,論力氣哪裡比得過含沁?含沁見她鬧脾氣,也不哄她,只是握住了她的腰,輕輕一提,就將善桐舉起來放到了自己懷裡,摟著她的雙臂不使她反抗,在她耳邊低聲道,“三妞,我是沒有娘了,生母也好,嗣母也罷,都去得早。我要是有娘,那我不知道多開心呢,人生在世,除了爹娘,誰還會掏心挖肺地對你好?是好是歹,岳母也把你養那麼大了,從前我和你說話的時候,可沒見你抱怨過她待你不好。不就是親事上鬧了些不快嗎?一家人哪有邁不過去的坎,你也不是三歲孩子了,難道就抱著這個結往牛角尖里鑽到死?這都小半年了,你也該消氣了吧?”

  善桐略微掙扎,又只覺得含沁的手臂和鋼鐵鑄就的一樣,難以掙脫,她索性也就不動了,聽著含沁這樣柔柔和和地和她說理,真恨不得把耳朵閉起來,偏偏含沁所言句句在理,她也實在沒法挑出刺來,想要說‘我還不是因為你!’,又怕讓含沁尷尬,只好咕嘟了嘴,不看含沁,也不做聲。含沁見了又道,“我知道,你是怕我受委屈嘛……不要緊!我早就說過了,臉面?臉面值幾個錢。我娶走了岳父岳母捧在手心的明珠,受點氣算什麼?應該的!就是送上門去受氣,那也是我情願,我願意犯賤。”

  他口氣生動逗趣,善桐聽了,再忍不住,不禁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含沁這才一面揉搓著她的肩背,一面續道,“做人女婿的,沒這點準備可怎麼行?要我說,咱們明天就先去巡撫府,岳母怎麼冷落我,你也別生氣,就受點氣怕什麼,身為小輩還不是該當的?你也和家裡人敘敘舊。後天我們再去村子裡,你說行不行?”

  善桐早知道自己就算有千般厲害,在含沁跟前也就是一團軟泥,此人手段眼力,都不是她能比較,他要鐵了心去巡撫府,自己就算再咬死了不去,多半也是鬥不過含沁的。只好委委屈屈地道,“既然你上趕著要去被人揉搓,我還怕什麼?你說去,咱們就去唄!”

  含沁笑著嘆了口氣,手就開始又有些不規矩了,他輕輕地在善桐耳邊道,“沒良心,我還不是為了你……”

  善桐卻推開了他,搖頭道,“明兒還要出門呢,不和你來了。我最近忙得身上酸軟酸軟的……”

  她本想說,“連月事都遲了幾天。”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只道,“反正,是你說要去巡撫府的!今晚就不許你毛手毛腳——”

  含沁自然是不依的,又鬧了善桐一會兒,善桐到底還是沒讓他得逞,只是也不免失守了些陣地。這小夫妻的旖旎情事,就不必多說了。到了第二天早上,善桐被含沁催了幾次才起得來床,呵欠連天地梳妝打扮了,就又套了車往巡撫府過去,不想在半路上還撞見了衛麒山夫婦,他們也是去巡撫府拜年的,於是就正好做了一道,往楊家去了。

  190、破冰

  就算是再疏遠的姐妹,出嫁後見了都要親近幾分,更不要說善桃和善桐雖然不說心心相印,但彼此也頗為友好了。兩幫人馬到了巡撫府跟前,自然暢通無阻,善桐下了車就挽住善桃的手,和她親親熱熱地咬耳朵。“昨天怎麼沒去元帥府?你婆婆都去了呢,我還當你也來,等了半天都沒看見。”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