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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就和氣地把善桐叫到身邊,握住她的手笑道,“孩子,你在娘家沒學多少管家的事,這倒是不怨你。你們家門第高呢,這麼瑣細的事用不著你學。但我們家家風不同,和你明說了吧:講究的就是樸素剛硬。家裡使喚的人不多,有些事你自己必須上手,不然回到天水,和妯娌們格格不入不說,將來有一天你也是要帶孩子管灶上的事的,這些事我不能不教你——”

  她略作沉吟,便商量似地問善桐,“這樣吧,從下個月起我得閒了,你天天過來,我手把手教你管家?”

  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桂太太始終是占了身份,這句話是又黑了善桐的家教,又顯得自己白蓮花一般純潔無辜,即使是善桐也不禁大為傾倒。不過她片刻後就又想起了一事,頓時平靜下來,也不為桂太太這一招所惑,掃了含沁一眼,見含沁也是氣定神閒。善桐心裡有數了:自己都想得到的事,也瞞不過這個聰明得像是多長了一顆心的丈夫。

  她就又看了桂元帥一眼,作出喜悅的表情,又有些不好意思似的,一口答應了下來。“我不懂事,還要請嬸嬸多教誨了。”

  180、一會

  雖說做好了被桂太太折騰幾天的準備,但出乎意料,善桐第二天一早還沒打扮好呢,就等來了元帥府的婆子:“家裡最近有事,請侄少奶奶在家多歇幾天。什麼時候太太得空了,自然給侄少奶奶送信兒。”

  這忽然的變化倒是激起了善桐的好奇心,“怎麼,家裡是出了什麼事,不方便讓我們過去——”

  那婆子也有幾分茫然,“並沒有什麼事,除了打發少爺們換防,給二少爺洗塵,為三少爺收拾行囊之外,並沒有什麼可忙的。帳可不是都結完了——”

  善桐倒是明白過來了:桂含春到了家,肯定是要在元帥府出沒的,桂太太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就不想讓桂含春和她接觸,倒是免了她一場折騰。她便高高興興地給婆子打發了賞錢,自己又坐下來看帳本,越看越覺得不對,心裡總算是惦記起來問含沁錢的事情:一兩個月就是一兩萬,除了印子錢,她還真沒想到有什麼買賣會比這個更賺錢了。

  不過,她今晚是註定等不到含沁的了——到了傍晚,含沁就遣人送信回來,說是邊境有急報,自己要跟在桂元帥身邊參贊,不能回家吃晚飯了。

  善桐一個人在家,就覺得悶悶的,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叫六州、六丑陪著吃過了晚飯,又和她們計較一番兩人的親事,許了她們自由擇配。和兩個丫鬟說笑了一番,等到三更還沒見含沁回來,自己再熬不住,迷迷糊糊就先睡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悉悉索索的動靜,因自己一直沒有睡實,便一下醒了過來,卻見窗外天色已經微曙,含沁怕是才洗漱過,正站在柜子邊上悉悉索索地翻找著什麼,便揉著眼睛問,“回來了?怎麼還不來睡一會?”

  這兩個人在一起生活起來,潤物細無聲的,平時真不覺得,昨晚含沁沒有回來,她就硬是睡得不舒服。此時見到含沁,巴不得先過去膩糊一下,挨挨蹭蹭地撒撒嬌再說,可含沁卻沒有依言過來,而是依舊在往外抽衣服,一邊說,“西邊情況恐怕不是很好,叔叔讓我和含芳一道去武威看看情勢。要是再弄不好,可能要小小打一場,軍令如山,我一會就走,也沒時間歇了。”

  善桐頓時沒了睡意,一股不舍之情立刻升了起來,她從前雖然也能理解征婦的情緒,甚至也惦記過在戰爭中的家人,但卻是直到此時此刻,才明白夫君要上戰場,對做妻子的人來講會是一種什麼心情。她一下有了幾分淚意,不過所幸還能被理智壓住,平復了一下情緒,才道,“你、你要小心……要常給家裡送信!”

  含沁肩頭一動,這才回過身來。他心底顯然也是不平靜的:這幾年內他肯定沒有上戰場的打算,要不是桂元帥心血來cháo的安排,西邊動靜鬧得再大,和他有什麼關係?但世事就是如此,就是他本來有辭職的心思,現在出了事,肯定是不能輕舉妄動的了……但讓善桐心裡好受一點的,還是他畢竟是壓下了心頭的情緒,又作出了滿不在乎的樣子來安慰她,“說不定信都沒有到,我就回來了!不要緊,你相公又不是沒打過仗……”

  也許是昨晚沒有睡好,現在善桐是打從心底一陣陣地茫然發慌,甚至都有了幾分頭暈,她從未覺得自己是個孱弱的嬌小姐,需要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來為她安排生活中的一切瑣事,甚至她還一度以為自己也算是女中豪傑了。畢竟很少有女兒家在她的年紀就有她的閱歷和魄力,可含沁這一走,她覺得她慌了,她沒主心骨了,她有點怕了——想到含沁離開後自己該如何生活,她就是兩眼一擦黑……

  “嗯,不要緊!”她到底還是壓下了這騷動的不安,雖然忍不住還是掉了幾滴眼淚,緊緊地投身在含沁溫暖的懷抱中不肯鬆手,但話還是說得漂亮,還是在寬慰含沁的。“一轉眼就回來了,就是要打仗也沒什麼要緊,你那麼聰明,最好是立個大功——”

  她本來想說,立個大功,升官發財,又旋即想到有桂含芳在,含沁永遠只能喝別人的剩湯,便又住口不說,免得惹含沁不高興。一時間情緒上來了,又往含沁懷裡鑽了鑽,像是個奶娃兒似的粘人,還是含沁像哄娃兒一樣拍撫著她的脊背,沉聲道,“我不貪功!我就求平安回來,你放心吧,有你在,我可不是無牽無掛了。賭命的事我是縮手還來不及呢,膽小鬼就膽小鬼,我到邊境粘粘就回來,啊?乖,乖,今年過年前,我准回來!”

  他不說還好,一說就壞了。善桐哇地一下就哭出聲來,“這還有三個月呢!你要去這麼久啊——”

  含沁只好又耐心哄她,善桐哭了一會,崩潰的情緒收拾好了,自己也有點不好意思,羞紅了臉,反而要主動幫含沁收拾行李。“你放心吧,家裡的事就交給我,外頭生意上我還不能怎麼幫你做主,家裡的事是不會出紕漏的。”

  一邊說,一邊親了含沁一口,又被他拉到懷裡緊緊抱住了一會兒,含沁才鬆開手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又回復了往常那佻皮的樣子,“一會兒吃了早飯就要走,不然,哪有這麼容易放過你,一定要你再不舒服一回。”

  “你討厭!”小夫妻之間就和六月天似的,時晴時雨,善桐一下也破涕為笑,啐了含沁一口,喊了六州和六丑進來,忙忙碌碌地取包袱皮來給他收拾衣物鞋襪,又打了一件冬衣進去,含沁就慡快了,他收拾包袱是不如善桐手巧,只在一邊翹腳坐著,和善桐商量,“要不然,等我走了,你住到元帥府里去算了。不然單門獨戶的,有事你一個新媳婦也不方便出面。雖然嬸嬸必定會拿捏幾次,但……”

  他猶豫了一下,續道,“現在二哥在家,她也不會做得太過分的。”

  “我還想問你呢。”善桐沒有馬上給出答案,一邊疊衣服一邊說,“往常邊境有事,不是你大哥過去,就是你二哥過去,怎麼這一次——”

  “怎麼說是戰事,”含沁慢悠悠地說,“誰知道一旦開打能拖多久?就是小事,前後也要小半年工夫是肯定的,二哥要被絆住,起碼又是大半年不能說親。嬸嬸是實在等不及了,她說的那一番話雖然是為了捏你,但其實也是八九不離十,當個宗婦可不容易,一年到頭多少事忙,大嫂幫不上忙,她自然只能指望二嫂啦。再說,含芳也到了年紀,春心動了,二哥不說親,他就只能拖著。他現在也著急呢,就怕二哥還沒說上媳婦,你們家十三房的大姑娘,就說定了人家。”

  “他還沒放下善喜?”善桐吃驚了。“我就不信,他就是那一眼,也能如此念念不忘?我還當他要是知道了善喜的身世,恐怕久而久之也就淡了呢。”

  “何止是沒放下,他偷偷跑去村子裡兩三次了,見沒見到人家姑娘我也沒有細問。”含沁也皺了眉頭。“就是這一次,他還堅持要我們頭一晚在楊家村打尖,話說得好聽,讓我去見見姑婆,替你報個平安。其實心裡打什麼主意,我們都明白的。”

  善桐也跟著皺緊了眉頭,她忽然間有點同情桂太太了:繼大兒子之後,眼看三兒子的婚事也是非常不讓人省心,到時候是免不得又要有一番大鬧了。並且這兩個媳婦,其實也都很不合適。慕容氏就不說了,善喜作為坐產招夫的女兒家都培養了多少年了?性格那是剛硬倔強,主意深著呢,和桂太太能合得來?她是不看好。再說,娘家出身也的確不高,老九房這兩個妯娌,在桂家是肯定沒什麼底氣的,只看慕容氏日子過得多不順意,就知道門不當戶不對,始終還是有很多煩難。

  “這件事你千萬不要摻和,也不要說破。”善桐就叮囑含沁,“你就裝著不知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免得將來事發了我們最尷尬。要不然,你就和他分開過去算了……”

  “這件事我有分寸的。”含沁放下了這個話題,又道,“或者,我請善榆過來住一段日子?你們兄妹也能好好說說話。”

  這是看出來善桐不願意住到元帥府去了,善桐尷尬地一笑,解釋道,“我也不是受不了嬸嬸的委屈,我就是想,鋪子裡要是有事,我住在外頭,掌柜來報信什麼的是方便的,要是住在府里,我不抓瞎了?再說,住進去容易,搬出來就難了——”

  “我說什麼來著?”含沁瞥了她一眼,“你做事就儘管隨你的心思,不必討我開心。——這又小看了我不是?我能不知道你擔心什麼?”

  惹來了善桐幾個白眼,他才笑嘻嘻地道,“不過,你獨門獨戶的,我也實在是不放心,要不我臨走前去巡撫府一趟——”

  “不許去!”善桐一想到上回含沁過去遇到的冷眼,頓時就一口否決了。“這件事叫誰都不好,叫榆哥?他是娘的命根,娘可捨不得他住過來,誰來照顧他的茶飯?叫梧哥,他和兄弟們都是要科考的人,不好分他們的心。要麼就是叫柏哥,但那其實隔了房了也不大方便,再說,柏哥也是南來北往的。你剛才不是說我做事儘管隨自己的心思嗎?你就讓我獨門獨戶的住著好了,有什麼事,我自然去元帥府請人幫忙,料著也不會有什麼大事的,你就安心吧。”

  含沁倒是被她堵住了嘴巴,不好再多說什麼。只好和善桐一道吃了一頓早飯,善桐又送他出了二門,忍著心頭酸澀再三叮囑,“千萬多送信回來。”得了含沁無數個保證,又被他反過來叮囑著家居生活的種種細節,這才依依不捨地看著他往馬棚的方向去了。又等了許久,側耳聽著他的蹄聲去遠了,這才遊魂似的飄回了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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