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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五房和宗房之間你來我往,過的那些個暗招,含沁是知道一些的,以他的聰明才智,推演出餘下內情,想必也不是什麼難事。善桐一聽他的口風,就明白含沁或者是聽說,或者是猜測,已經知道小五房曾經提出條件,要把楊海明逐出村子去。她搖了搖頭,頗有幾分感慨,“宗房畢竟是宗房,手段太高妙了……鬍子圍村的事,我們畢竟欠了好大的人情,往事肯定就不會再叨登起來了。沒個由頭,哪有那麼容易把人剔出宗譜去,這件事也就這樣算了。”

  桂含沁不由得度了善桐一眼,輕聲道,“你是說——”

  “這也都是猜的,反正眉眼官司,就是他有暗示,也終究沒有真憑實據。”善桐輕聲道,“也或許是隨機應變,都是難說的事。這個情欠下了就是欠下了……再說,本來就是因為善喜他們家的事,我們才覺得他不是什麼好東西。海鵬叔去的時候,村子裡亂著呢,也沒人幫著摔盆哭喪的,都是善喜一個人操辦。現在誰提這事,口氣都不能硬,也就沒人提了。很多事就是這樣嘛,含含糊糊的,混過去就算了。”

  一般的過繼都是在熱孝中操辦,以便出殯時有孝子送葬。的確如今楊海鵬早已經入土為安,十三房背靠的是連宗房都要討好的小五房,過繼危機漸漸緩和。小五房手中又握有致命的把柄,只要楊海明還想安生度日,應當不會再打十三房的主意。兩房失去衝突理由,你放我一馬,我做小伏低幾天,又拉你一起做個生意……很多事情,過去了也就是過去了。

  畢竟人世間很多事,又哪裡是非黑即白,不過是深深淺淺的灰罷了。善桐就是想要黑白分明,卻又如何能將恩怨理清?有些事註定不會有個答案,她也漸漸學會接受了不了了之。

  含沁不知想到了什麼,竟也沉默了下來,直到那邊王氏送兩個宗房男丁出來,他才跳下炕奔出了屋子——竟是少見地露出了著急。

  善桐就隔著窗子看著母親和含沁寒暄:兩邊都是言笑晏晏,母親是一點都不露自己對含沁的不喜……她忽然有些意興闌珊起來,站起身要回屋時,卻見母親面色大變,又同含沁一問一答說了幾句話,便回身疾步進了裡屋。

  她自然是好奇心大起,瞥了含沁留在炕上的包袱一眼,又有些納悶:表哥說他帶了兩樣好東西來,可眼下包袱還在這裡……

  善桐就幾步出了屋門,又掀帘子熟門熟路地進了堂屋,本想著要偷聽的,可又覺得含沁帶來的消息,自己無論如何是能聽得的,便索性探進了半個頭去,正好聽到祖母一疊聲地道,“那就快備了馬!咱們明兒就走——讓老四帶著孩子去吧!”

  91、私會

  善桐眼睛一亮,頓時已經猜出了大概,此時含沁等人也都見到她探頭進來。老太太就笑著罵了一句,“做張做致的,還不滾進來?臉都給你丟完了。”

  和王氏相比,老太太對這個便宜親戚倒是相當喜愛,也沒拿他當外人看,要不然,這會子就該向含沁道歉,“孫女兒無狀——”了。善桐吐了吐舌頭,白了含沁一眼,奔到了炕邊坐好,也不多問,只聽得含沁略帶擔憂地道,“就是衛太太還說了,小神醫脾氣古怪,就算是達官貴人也未必能得到他的一個笑臉。姑婆,不是含沁說嘴,就算是你們小四房大爺,見到權神醫只怕還要笑嘻嘻地拉著手請他問診呢。他這一次是著急去西域採藥的,可現在西北的戰事這樣緊,誰敢隨意放他出關?只怕他心情也不會太好……”

  這一番話妥妥帖帖,就算是王氏也聽得頻頻點頭,面上不禁換上了憂色:四老爺的能耐她是知道得最清楚的,雖說老實本分,也還算得上良善,一向很聽母親和嫂子的安排,但本身才具卻極度有限,又一直隨母親在楊家村里居住,沒有見過多少場面,只怕是未必能夠和出身富貴的小神醫搭得上話。就是換了三老爺也是一樣,再說三老爺還病著,天氣冷也實在不方便出門——

  可要指望二老爺出面安排,那也太不現實了,二老爺是糧道官,只要仗還在打自然就忙得不成。讓他放下公事來照顧榆哥求診的事,一旦有耽誤,那就是丟官甚至是丟腦袋的大禍。可自己畢竟是個女眷,現在定西幾乎已經成為軍管,處處都是兵爺,行走不便不說,還有眼看著臘月就要到了,自己要丟開手走了,誰來照管家務?要是往年還有海鵬嬸可以幫忙,如今她們母女守孝……

  王氏一時間倒是忘了含沁的年紀,她甚至忘記了自己對含沁的成見,便徵詢地望向了他,似乎是信定了這個滑不留手的小少年,必定能拿得出一個讓自己滿意的主意,她也多少沒有失望,含沁揉了揉迷糊眼,輕聲道,“四表叔是肯定要去的,沒個大人帶著,恐怕到了定西家裡人也不放心。除此之外,我看善梧兄弟為人斯文得體,雖然要比榆哥小了一歲兩歲的,但機變上卻要勝過一些,倒不如讓他跟著過去,也有個人可以在場面上應酬——”

  話音未落,老太太就硬梆梆地說了一聲不行,王氏還想著面子上過不去,便對含沁歉然一笑,解釋道,“善梧要讀書呢,家裡也就是他這一個讀書種子了,這一下出去,一耽擱就是大半年,耽擱不起……”

  是真的耽擱不起,還是顧忌著善梧會否從中作梗,這都是說不清的事。善桐轉著眼珠子,看看母親又看看祖母,再看了桂含沁一眼,見含沁眼底有微微的笑意,她多少有些明白了,便努力望著腳尖,儘量露出了一副穩重的樣子來。

  果然,老太太在心底掂量來掂量去,過了半晌,還是和王氏一樣,把眼神落到了善桐身上。

  西北民風要比江南開放得多,不比江南,就是小戶人家的女兒,到了待嫁的時候還要儘量不多出外走動。像陝西一帶,農家女要日日出外勞作不說,就是城市裡一般人家的女兒,也是進出無礙。桂太太以大家主母的身份,說聲跑馬,就能上馬跑到城外去。善桐雖然過年就是十三了,但只要有個長輩帶著,就是走一段長路也沒有什麼,到了定西,二老爺自然是有一間院子給她住的,所差者只是幾個服侍洗漱的丫鬟罷了。就是到了當地再採買人口,也是來得及的。

  最重要的是,經過連番歷練,善桐畢竟已經成長了起來,和一般少女相比,她的大膽、機智、善於應變,都是顯而易見的優點。沒準還真能給她闖出一條路來,求得權神醫心軟了,出手為榆哥診治……

  桂含沁又輕輕地咳嗽了一聲,道,“要是想讓表妹跟著過去,依我看,還是讓她扮成個細伢子更好些。路上行走也方便,跟著我們一道過定西去,一路又肯定是平安的。”

  老太太和媳婦對視了一眼,又去看善桐,善桐心知此時表現得過於活躍,倒是會激起長輩的顧慮,便壓下了心中興奮,淡淡地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為了哥哥,自然是要走一趟的了。”

  王氏倒多了一絲愧疚,溫言道,“耽誤你學女紅了,我看,要不然還是——”

  話才說到一半,善桐便急著跳起身來,“不耽誤,不耽誤,自然是哥哥要緊——”

  於是眾人鬨堂笑聲中,便定下了善桐、善榆並四老爺三人明日動身,跟著含沁去定西等權神醫過來求治。

  #要動身出去,自然也有不少準備工夫要做,王氏做主拿了善楠的一箱衣服,和大姨娘、望江等人一道,在屋內趕著改出善桐的尺寸來,老太太又將四老爺叫到屋裡面授機宜,給了他若干銀子不說,還讓善桐貼身藏了兩千兩的銀票,“你只別丟失了,若有萬一就拿出來用,要沒有萬一,給你爹在定西防身。”

  善桐生平還從未手持這樣的巨款,一時間拿著荷包,雙手都有些顫抖,她吸了一口氣,仔細地將荷包繫到了腰內,又聽了幾句祖母的叮囑,回身回了二房院子,王氏又塞給她三千兩的銀票,“看病是最花錢的事,寧可多帶,也不能到了那時候不湊手……”

  得知祖母私底下給了兩千兩,這才把銀票收回,“身上帶著的錢多了,容易出事!”

  一面又鬧著請了含沁過來,兩個人手拉手說了一炷香的私話,那邊榆哥從學堂里回來了,又張羅著給他收拾包袱,將榆哥叫進屋子裡勉勵了半天。等到太陽西斜時,善桐才得了個空,她惦記著要找含沁說話,走到院子裡左右張望了一番,忽然間聞到小廚房一股肉香,內中微微還帶了花椒的麻,不禁就抽動鼻子,往小廚房那邊尋了過去,半道里又撞上了含沁,含沁就揉著鼻子笑話她,“我記得我們三姑娘是屬雞的嘛,怎麼生了個狗鼻子?”

  “去你的!”善桐和含沁素來是言笑無忌的,拿胳膊肘一撞他,兩個人嘻嘻哈哈地打鬧了一會,善桐才問含沁,“你是早想到我要跟著一塊去的?這就是第二個好消息?”

  含沁眼神一閃一閃,逗她,“這樣看,你是想去的嘍?”

  善桐從來都不否認,自己要比一般的女兒家活絡不少,能夠到定西見識一番世面,的確是她所渴望的,她也沒有瞞著含沁的意思,便大大方方地承認了下來,“是,所以才說算是第二件好事嘛——”

  又想起來叮囑含沁,“要是權神醫來的時候,你也在定西,可得幫著我們一道說些好話——”

  “你放心吧,我早都想好了,關係就擺在那裡,到時候,保你們能看得上大夫。”桂含沁滿不在乎地道,又笑話善桐,“傻閨女,你沒聞見那香味?這才是第二件好事呢。”

  善桐又抽動鼻子,想了想,一下就歡呼起來,“是石家老肉!”

  這是西安城最出名的老字號鋪子了,不論是黃羊肉還是一般的山羊肉、牛肉,都做得比御膳房不差,就是西安城物資供應最豐富的時候,那也是一放門板,不到半個時辰就是明日請早。善桐從小在西北長大,也就是吃過幾次客人特特帶來作為上等禮物的石家老肉,但風味極為特別,她始終記得那一股香味,如今含沁居然能在物資匱乏的時候弄到石家老肉來孝敬老太太,的確是不能不令人佩服他的手腕和為人。善桐一時間口水都要流下來了,笑著謝了含沁幾句,便回了屋子,坐立不安地盼著晚飯時分。

  卻不想沒過多久,張姑姑來送了一盤子黃羊肉,“分量不多,冷了就不好吃了,大家趁熱各自分了吃,不等晚飯了。”

  善桐也顧不得燙,忙塞了一筷子進口,果然是味香肉嫩入口即化,好吃得小姑娘眼睛都要眯起來,她還要再吃時,忽然間就住了筷子。想了想,又親自翻了個食盒出來,將一盤肉撥了大半盤進個小碟子,又裝著出了院子,東繞西繞,就進了善榆、善梧兩兄弟住的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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