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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很少回來,別人不認得他也是有的。”善桐彎了眼還要再說,善榴已是輕咳了一聲,看瞭望江一眼。

  望江便上前提醒善桐,“三姑娘,這一位是諸家公子?您也該給兄弟們引見呀。”

  善桐這才想起來,慌忙拉過善榆,笑道,“這是我大哥善榆,大哥,這是甘肅諸家的大少爺燕生大哥,他厲害得很!聽說今年秋天有馬賊打諸家村的主意,就是諸公子斡旋解決的,沒傷一條人命呢。”

  善榆眼底頓時she出了崇敬的光,他老老實實地和諸燕生互相行了禮,善桐又把善梧和善楠介紹給諸燕生認識了。想到姐姐今年十六歲了,不大方便通曉閨名,便含糊介紹道,“這是我大姐。”

  善榴望著諸燕生淺淺一笑,又福了福身,輕聲道,“見過諸公子。”便又垂下眼,沒有多看他。

  諸燕生眼睛一掃過來,卻是似乎被什麼東西黏住了一樣,在善榴身上粘了一會兒,才扯了開來,他回了禮,咳嗽了一下,道,“大姑娘好。”

  善桐卻是一無所覺,見兩人招呼過了,便續道,“嗯,不過,德寶哥今天早上已經把嬤嬤奶奶接走去城裡過年啦,要過了十五才回來呢。他今早給我們家送年禮的時候還說,讓我看到你,給你帶聲好,說下回到了蘭州,他找您喝酒。”

  諸燕生眼睛一彎,笑道,“好,我記著了,麻煩世妹帶話啦。”

  雖然王德寶和他這樣的世家公子,身份相差不可以里計,但聽到王德寶這話,諸燕生卻一點都沒有露出不屑,而是這樣溫和,一時間善桐更是對他好感大增,她在心底道:還是這樣的做派,更像是百年世族,大家子弟呢。許鳳佳那麼傲慢,真是一點都不討人喜歡。

  這一群人聚在門邊又寒暄了幾句,善榆已經是迫不及待地問,“世、世兄,您,是怎麼說、說退鬍子的?”

  諸燕生見他結結巴巴的,神色又熱切,倒是微微一怔,反問道,“咦?善榆世弟,你怎麼知道我是說退馬賊,不是大發神威,把馬賊打退的?”

  他一邊說,一邊含笑看了善桐一眼,雖是打趣,卻也溫和。善桐也並不以為忤,事實上她只要比善榆更好奇,只是和諸燕生不熟,不好纏著他說故事罷了。見善榆問出口了,也就跟著眼巴巴地望著諸燕生等他的回話。

  諸燕生看了,眼底笑意更濃,他躊躇了一下正要說話,院門卻又吱呀一聲拉了開來。一個中年人叼著菸袋鍋,笑眯眯地探出了半邊身子,道,“嗯?燕生,你和誰在門口說話呢?”

  “海和叔。”善榆和善桐忙都行禮問好,善梧等人雖然不認識這海和叔是誰,但也跟著照貓畫虎。一時間院子門口倒滿是此起彼伏的問好聲。那中年漢子吸著菸袋鍋,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fèng,連聲道,“好,乖,乖。”

  善桐直起身子,天真地道,“我們想聽諸大哥說他打退馬賊的事呢!海和叔,三四年沒見您啦,這一次回來還沒給您請安,真是失禮啦。”

  “嘿嘿,小妞妞,和你海和叔客氣!”海和叔笑出了一臉的紋路:他雖然比二老爺年輕,但臉上風霜之色很重,看著倒像是五六十歲的老大爺。“難得上門,也巧了,進來坐,喝口茶,讓你們燕生哥給你們好好講講!燕生這孩子是有本事,十七八歲——”

  他看了善榴一眼,狡黠地眯起了眼睛,咳嗽了一聲,續道,“連個媳婦兒都還沒說上,還是個半大孩子呢,就已經辦下了這麼大的事兒,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一邊說,一邊將眾人往院子裡讓,又高聲招呼人端茶倒水上果子。諸燕生也就從善如流,笑著道,“嗯,都進來說話吧,外頭冷成這樣,呵氣成冰呢!”

  善榆等不得一聲已經進了屋門,善梧和善楠互相看了看,自然也都跟了進去。善榴卻有些猶豫,她望了妹妹一眼,剛要說:他們聽了就行了,回家我打發你洗澡吧。就見善桐一臉的祈求盼望,心下便是一軟。

  三妞雖然懂事,但到底還是個孩子,平時家居無聊不錯,還要服侍討好祖母,為的卻是自己的婚事……難得有個故事,自己要拘著她不聽,也太嚴厲了。

  可眼下自己要一個人先走,三妞也肯定不會讓自己一個人回去的……

  她略微躊躇了片刻,便掛起笑來,還是輕聲向海和叔道別,“我回家還有事,弟弟妹妹就請您多照看些了——”

  話才出口,善桐已經是一臉的遺憾,卻還是斷然道,“姐姐我和你一道回去。”那邊海和叔又連聲道,“臘月里的能有什麼事啊,大姑娘你別看不起我們外九房地方小,儘管進來坐坐。這位嫂子也一道進來坐,來來!”

  也不等善榴說話,便不由分說將她拉進堂屋,善榴身不由己,只得掀簾而入。左右一打量屋內的陳設,又和諸燕生的眼神撞了個正著,兩人對視一眼,又都轉開了眼神。諸燕生口中續道,“到了秋收前後,莊子外頭已經多是馬賊前後來往活動的痕跡。可老家附近的守軍又全被調到前線去了,一時間居然無可奈何。只是話說回來,家父畢竟是官面上的人物,手裡也是握著兵的,道上的朋友也一向給我們諸家村三分薄面……”

  他口齒清楚明白,娓娓道來,眾人都聽得入神。就是海和叔都不顧抽菸,善榴越聽越是驚心動魄,一時間也顧不得要走,手裡摟著善桐,已是秀眉微蹙,側耳聆聽起來。

  諸燕生沒有多久就已經說到了最緊要的關頭,莊戶中有人裡應外合,打開村牆放進了馬賊,要不是諸燕生察覺得早,帶了族中兄弟把馬賊堵在了村口,又請出了家中的四品官服挑在槍口,馬賊們險些就要砍殺進來釀成血案。眾人都聽住了,榆哥結結巴巴地問道,“為、為什麼要拿官服呢?”

  諸燕生還沒答話,善榴已經習慣性地指點弟弟。“民不和官斗,除非把莊子裡所有人都殺滅了,不然這事傳揚開來,看在江南總兵大人的份上,這群賊子縱然快活一時,但恐怕家人就要受牽連了。”

  這話說出口來,海和叔先是一驚,隨後便拍桌子笑道,“好聰慧的姑娘家!”

  這時候海和嬸已經泡了茶進來,他便指著善榴對海和嬸道,“你成日夸小二房的善婷聰明,怎麼樣?小五房的大姑娘也不差嘛。”

  善榴只覺得眾人的眼神都集中在自己身上,連諸燕生都略帶驚訝地看著自己,不知怎麼,面上就是一紅,她站起身來帶著弟妹給海和嬸問了好,海和嬸果然是握住她的手好一頓夸,又問,“有人家了沒有?叫什麼名字?”

  長輩有問按理是不能不答的,但當著年輕外男,善榴又實在有幾分不好意思,她臉上越來越紅,還沒來得及說話,善梧已經在旁道,“海和嬸,我姐姐還沒說親呢。”

  善桐緊接著笑道,“諸大哥,後來呢,後來呢?我姐姐說得對不對呀。”

  諸燕生又看了善榴一眼,才點頭道,“鬍子們都是走老了江湖的,我一說報信的人已經出了村寨後頭抄小道去蘭州了,他們頓時也不往裡闖。都說自己今年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一點糧食都淘換不到了,這才打了諸家村的主意。於是大家便坐下來商議,到最後商定了給一人三百斤糧食……”

  這一次卻是善梧問了,“既然報信的人已經去了,諸大哥你幹嘛還真給他們呢?拖一拖時間,等官兵來了,他們自然退走——”

  諸燕生望著他,溫和地道,“世弟,官兵可不能抄小道過來,且不說走大道要繞遠路至少一日一夜工夫,就說他們來了,鬍子們就堵在村口,一發急往裡殺進去,那就是人命呀。”

  善梧這才明白過來,不禁紅了臉訥訥地道,“是小弟沒有想到。”

  就是善榴亦是在諸燕生開口後方才想到這一點,她不禁看了這青年一眼,諸燕生不巧又是也看過來,兩人目光相觸,善榴便微笑道,“世兄真是機敏練達,勇於任事。難怪村裡的老老少少,會將這樣的大事交到世兄手上。”

  這還是她第一次主動和諸燕生搭腔,諸燕生面上微微一紅倒是有些靦腆,他又咳嗽了一聲,含糊地道,“世——”

  因為善榴沒有通報年紀,諸燕生就不敢以兄長自居,海和叔看在眼裡,倒有了幾分好笑,他摸著鬍子慢吞吞地道,“燕生你今年是十八歲吧?我記得小五房的大姑娘今年是十五歲?十六歲?”

  見善榴微微點頭,低聲道,“今年十六。”

  諸燕生便緊接著道,“世妹真是過獎了!眾人敬的哪裡是燕生這個白丁呢,多半還是看在家父的面子上罷了。”

  能把事情看得這樣清楚,便越發是個明白人了。這樣的人物,如果諸總兵有心,早就可以放到身邊做個軍官,少說也謀個出身,怎麼到如今似乎身上連個官都沒有,穿戴得這樣樸素……

  善榴出身京城,日常往來時暗地裡掂量斤兩幾乎已經成為一種習慣,這心思只是在心頭一轉就又被她拋開了,她矜持地笑了笑,並不接話,只是目注妹妹,善桐便道,“哪兒啊,我看諸大哥真是能幹得不得了!將來一定能登閣拜相,做個大元帥的。”

  眾人越發一笑,善梧閃著眼睛,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諸燕生,又垂下頭去並不說話。善楠和善榆卻一無所知,善榆還纏著諸燕生說了好些細節,問他一共給了鬍子們多少糧食,如何如何。諸燕生有的答了,有的便含糊過去。尤其是給了馬賊們多少糧食這件事,善榆問了兩次,他都沒說。

  善榆還要再問時,善榴恐怕他追根究底失禮人前,忙橫了他一眼。又笑著起身向海和叔告辭,“弟弟妹妹們年幼喜事,給您添麻煩了,正月里給您拜年,也請您好歹上我們家坐坐。”

  海和叔一家雖然是族裡有名的富戶,但因為做的是糧油生意,始終露了下乘,一般人家倒是不大看得起外九房。以善榴金尊玉貴的身份,肯這樣和和氣氣地和他說話,海和叔自然是喜出望外,笑得見牙不見眼,沒口子地夸善榴,“大姑娘真是會說話,真是和氣!”

  又苦留一行人吃午飯,這個善榴自然無論如何不會答應,只得和諸燕生一道,將眾人送出了院子。

  善梧跟在姐姐身後出了院子,他轉了轉眼珠,忽然笑道,“我打賭,我能從這兒一口氣跑回家,都不歇!”

  善桐第一個中計,拍著手笑道,“我不信,我不信!”

  孩子們互相追逐,立刻就去得遠了,望江害怕他們跑出事來,也追在身後急忙過去,一時間只得善榴一個人孤零零站在院門口,她倒有了些愕然,只得回身笑道,“海和叔請別再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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