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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桐只是年小沒有經過事情,其實一點都不愚笨,見母親不答反問,心中已是拿穩了九分,一下倒真有了些醍醐灌頂式的恍然大悟,又有了些隱隱的寒意。

  就說姐姐從來都是溫言細語,就是要給人厲害瞧瞧,也都是綿里藏針,怎麼這一次反常地戾氣外露,作風居然要比自己更加霸道慡快。原來是應在了這裡,難怪,難怪姐姐說自己是一員福將……

  原來這一員福將的最大作用,是試探出了祖母的喜好,俾可讓姐姐對症下藥,扭轉在祖母心中的印象,讓老人家對姐姐多添了幾分好感。

  原來,人心是這樣好操弄的東西,就連祖母這樣精明的人,都受不得這精心的馬屁,果然就對大姐多了幾分欣賞……

  這當然是件好事,可善桐卻覺得這好事好得讓人脊背發涼,有了幾分毛骨悚然。

  母親肯定是知道個中究竟的,沒準這事就是她和大姐商議出來,正好遇到善溫前來滋事,姐姐自然不會錯過這個發揮的機會——

  一時間,她倒是忘了為姐姐高興,心中只是反反覆覆地在想:若是有人要這樣對付我,我能——我能看穿麼?

  而這思緒,一下又發散到了另一個疑問上去:若娘和大姐早已經這樣用我,我能察覺得出來嗎?

  但這念頭只是一閃,便讓善桐羞愧地幾乎紅了臉頰——不論娘和大姐的手段有多厲害,自然都不會對付她。她應該擔心的,卻是自己能不能學會大姐這樣、這樣自如的……的演技……

  她搖了搖頭,低沉地道,“沒有那個該死的善溫,也會有別人的。立定了這樣的心思,還怕沒有筏子麼……就是……”

  她拖長了聲音,抬頭看了看王氏,又把沒出口的話吞進了肚子裡。

  王氏看在眼裡,如何不明白女兒心底的想法?

  善桐天性光明磊落,其實和祖母的確有幾分相似,這當然是件好事,只是畢竟為人處世,少了謀略也行不通。

  她不動聲色,只是笑道,“現在是來不及說了,娘雖然將村子裡的人家都走遍了,但十三房還沒去呢,眼看著天色不早,你和娘一塊過去吧,到十三房坐坐,再進主屋給你祖母請安——這也有十幾天沒和老人家打照面了。”

  自己對母親、姐姐的做法有一定意見,這畢竟是自家人關起門的事。這道理善桐還是懂得的,母親應酬過十三房,要進主屋和祖母商量對付老七房的事,這才是眼前的正事。她壓抑下心頭翻湧著的不快,又打起精神來笑道,“成,那我回去換衣服。”

  王氏自然也換上了外出的衣服,又格外讓望江多預備了二色禮物,讓善桐親自捧著,又帶了兩個垂髫小鬟在一邊服侍,如此安步當車,徐徐地出了院子,卻又招惹得一大堆族人遠遠地圍觀。王氏卻一概不理,只是和善桐偶然說笑,直到小五房和小十三房共住的小巷子。自然早有人當前敲門投名次,海鵬嬸已經親自等在門口,她滿臉是笑,握住王氏的手,就將她讓進了院子裡。

  這一番是主母親自來往,自然和善桐自己過來找善喜玩耍有所不同,海鵬嬸將兩人讓進了上房上茶不說,就連海鵬叔也掙扎著過來和王氏廝見了,謝她,“從前憲太太在京城的時候,沒少托老太太,請您幫著買藥。”

  王氏平時雖不說不苟言笑,但的確總是一臉的嚴肅,很有幾分不怒自威的樣子。此時卻是未語三分笑,和和氣氣地道,“俗話說得好,遠親不如近鄰,何況咱們兩家不但是族親,又還是近鄰?這些年我們都在外頭,家裡有什麼事,難免麻煩您們照應著,互相幫忙,那是應該的。”

  這樣的寒暄自然是在所難免,海鵬叔又客氣了幾句,似乎忍不住要咳嗽起來,海鵬嬸就安排延壽延年兩個丫鬟,將他扶進裡間休息,自己慎重指了原在服侍父親的善喜,道,“這是我那不成器的丫頭——”

  自然又是一番免不得的見禮,王氏似乎很喜歡善喜,握著她的手好誇了一番,又細問了出生年月等,這才一邊笑著道,“我說句心裡話,海鵬嬸別笑我,雖說我們家三個女兒,但就從善榴算起,似乎都不如善喜沉穩老成呢。”

  這話是說到了海鵬嬸心坎里,她不禁就嘆了口氣,“唉,不瞞您說,我們家這境況您也是看得見的,要不是善喜懂事,能夠幫我分擔些,這日子也真不知道該怎麼過——”

  她看了善桐一眼,又握住了王氏的手,“其實這事也瞞不過您,那天……”

  善桐此時已經明白了王氏的用意,她雖然依舊不喜歡母親的做法,但卻也沒有從中作梗的意思,見海鵬嬸受到母親話里的鉤子勾引,已經說起了心裡的苦楚,便沖善喜使了個眼色,兩個小姑娘手拉著手,就出了堂屋,進了善喜自己居住的小院子。

  善喜此番對善桐就熱情得多了,她親自給善桐倒了茶,又擺上點心來,笑著說,“這是南邊來的時鮮花樣,我沒捨得吃,要不是你來,我也捨不得擺出來待客。”

  沒等善桐回話,她又一下握住了善桐的手臂連連搖晃,問她,“你說你怎麼就有那麼大的膽子——我倒是也想罵那個不要臉的臭無賴幾句,可我就是罵不出來!”

  善桐本來覺得此事是生平的得意之舉,經過這一天跌宕起伏的心路,倒不大想提起這事,只是懶懶地笑道,“我嘴巴利你是第一天知道?反正當時一氣就說了唄……怎麼樣,他沒有再來找麻煩吧?”

  善喜哼了一聲,恨恨地搖了搖頭,“我是下定決心了,下次他再敢進門,我就學你,把他罵跑!”

  善桐倒是貨真價實地嚇了一跳,忙道,“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她猶豫了片刻,還是實話實說,“我家裡是帶著官的,他不敢亂來,可你——”

  話說出口,又覺得這話雖然無心,卻有炫耀的嫌疑,便忙忐忑地咬住了,偷眼去看善喜,唯恐她被自己惹惱。

  不想善喜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沖她彎著眼睛笑,這個略帶憂鬱的小姑娘一字一句地道,“三妞,你真是個實誠人,我……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一心為了我好!”

  她一下有些激動起來,又緊緊地抱住了善桐的手臂,輕聲道,“以後,我就拿你當親姐姐看!你別學那些人,和我說些虛話,就和今兒一樣,這話我愛聽……”

  善桐倒是有了幾分手足無措,哎呀呀了幾聲,也不知道該如何回話,好在善喜這感情流露得快,掩藏得也快,她很快就回復了往常那鎮定的樣子,壓低了聲音分析給善桐聽,“我知道他不怕我,惹急了說不定真扇我,到時候,我就去宗房跪著,請族長爺爺評評理。臘月里大年下的,闖到人家家裡來,還把我的臉扇腫了……我看宗房這一次,還能不能裝聾作啞了!”

  話到了末尾,忍不住又還是咬牙切齒,露出了幾分刻骨的怨恨。善桐看在眼裡,忽然明白:宗房對於自己來說,雖然素未謀面,但卻是個極為可靠的靠山,似乎並不會讓自己失望。

  但對於十三房來說,卻似乎並非如此……

  一時間,她心頭就湧起了一股酸澀的味道,又沉吟了半日,才明白這樣的一種體悟,其實前人早已經作出了總結。

  世態炎涼這四個字,已將一切道破。

  作者有話要說:

  楊家的族譜,先奉上小五房族譜。

  楊家族譜

  小五房

  老太太 馬氏

  大老爺 楊海晏(未出場)

  大太太 孫氏(未出場)

  大少爺 楊善檀

  二少爺 楊善榕(未出場)

  二姑娘 楊善桃(未出場)

  二老爺 楊海清(未出場)

  二太太 王氏

  大姑娘 楊善榴

  四少爺 楊善榆

  六少爺 楊善楠

  七少爺 楊善梧

  三姑娘 楊善桐

  六姑娘 楊善櫻

  三老爺 楊海文

  三太太 慕容氏

  三少爺 楊善柏

  四姑娘 楊善柳

  四老爺 楊海武

  四太太 蕭氏

  五少爺 楊善桂

  五姑娘 楊善槐(去世)

  23、出場

  王氏和海鵬嬸就聊得很投機,王氏居然在十三房坐了整個時辰,這才派人進後院來叫善桐過去,“該去給祖母請安了。”

  西北冬天日短,眼看著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善桐也不敢多加逗留,唯恐誤了晚飯的時點,又耽誤了善喜服侍父親,她和善喜道了別,善喜一反從前矜持的常態,親親熱熱地拉著她的手,千叮嚀萬囑咐,“你得了空千萬來找我玩,我在家也無聊得很。每天除了上課,沒有多少事做!”

  善桐也覺得善喜軟和下來,也是個可愛的小玩伴,她笑著點了點頭,又和善喜說了幾句心腹話兒,這才奔出前院,同王氏一道出了院門,拐進了小五房的大院裡。

  才進了院子裡,王氏神色就是一動,善桐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時,卻又為高高的青磚牆所阻,她踮起腳尖來使勁張望了一番,這才透過小小的一扇玻璃窗,看到了屋內的景象——

  老太太還是歪在炕上,手中捏著個水煙筒吞雲吐霧,炕上斜對面卻是盤腿坐著個老嫗,她穿著樸素身板硬朗,正一臉笑意地和老太太說著什麼。不是嬤嬤奶奶又是誰?

  善桐早就惦記著去嬤嬤奶奶家裡探望老人家,幾次都沒有成行,此時在這裡遇到,哪有不高興的道理,還在院子裡就要喊起來,“嬤嬤——”

  話才出口,手上就是一緊:卻是母親用勁捏了她一把。

  善桐連忙住了口,所幸尚未驚擾到嬤嬤奶奶同老太太,她看了母親一眼,略帶疑惑地請示,“是妞妞兒犯錯了?”

  王氏唇角逸出了一線淡淡的笑意,垂下頭瞥了善桐一眼,低聲道,“回家再告訴你。”

  就又帶著善桐拐進了偏院,到三房、四房都坐了坐,慕容氏和蕭氏都慰問王氏,“許多年不在家,這一下回來,要應酬的人可是多了!”

  蕭氏更是連連嘆息,“按理您也該到西安走走,見見舅爺,只是今年冬天冷得很,收成不好路上就不太平,看來年前是怎麼都去不了了。”

  王氏自從出嫁以來,十多年來都未曾回過福建娘家,王氏雖然顯赫,但在京城為官者卻並不太多,說起來和自己的親兄弟也有近十年未曾相見了,先前從京城過來的時候,就想著在西安多逗留兩天,卻不想官道損毀,繞了遠路反而不得相見,聽到蕭氏提起來,臉上不由得就多了幾分愁緒,嘆道,“年前是肯定去不得的,第一個路太難走,第二個也要預備著家裡的大事,隨時要和母親商量……第三個,族裡麻煩事也多,就看看開春後能走得開不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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