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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自沉思,忽見一隊軍士自北巷蜂擁而入。兩名軍士撲了上來,狠狠扭住林弘策的雙臂,不待林弘策叫出聲,另一個軍士便在他腦後重重一擊,林弘策頓時撲地暈倒。那兩名軍士放脫他的雙臂,又各在臉上與背後踏上一隻腳。

  為首的軍士顯是認得李威,忙跑上前行禮:“李總管……”

  李威哼了一聲,冷冷道:“姓林的手無縛雞之力,你們竟能讓他逃了出來,真是一群廢物!”眾軍士唯唯不敢應聲。李威道:“將他帶走,好生看管。”眾軍士連忙將林弘策拖了下去。林弘策被人架起雙臂,耷拉著腦袋,赤裸的腳背被地上的碎沙子磨破,地上拖出幾痕淡淡的血絲,風一吹,落花一般散去。

  我輕輕嘆了一聲,依舊往汴河邊散步。李威遠遠地跟著,早已心思不屬。他腳步虛浮,險些在河邊的柳樹上擦破了頭皮。我停下腳步他也不知道,一頭趕了上來,冷不防我在他耳邊問道:“信王率軍離開了函谷關,現到了何處?”

  李威猛地驚醒,遲疑半晌,不知該答不該答。我微微一笑道:“你不告訴我,我也能從別處打聽到。信王若敗了,我也活不成。你還有什麼可隱瞞的?”

  李威的嘆息緩慢而沉重,不僅充滿擔憂,更有七尺男兒不得上戰場揮槊殺敵的悔恨:“回君侯,王爺已經南下。昌王的大軍已攻下新安,逼近洛陽。”

  我嗯了一聲,轉身繼續前行,不令他看到我眼中暗藏的快意:“宇文氏與王氏剛剛起兵,即時剿滅是對的。”

  李威道:“王爺所想,與君侯相同,所以將函谷關交給了林道周。”說著恨恨不已,“不想姓林的獻關叛國,殺他全家已是便宜他了!小人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

  我只作聽不見,又問道:“目下洛陽是誰在守城?”

  李威道:“是文泰來文將軍。洛陽乃是輜儲糧糙重鎮,自然要委派最信得過的人鎮守。”

  我頷首道:“荊州與益州雖然合兵,但宇文君山不擅軍事,又是初次帶兵。兩位長史很可能統御失和,致軍心不穩。信王正該南下一舉擊破才是。”

  李威一怔,語氣中現出感佩之意:“王爺與君侯,正是英雄所見略同。”

  第四十章 情之所鍾

  宇文君山與王甯起兵後,汴城開始戒嚴。凡是酉正後還在街市閭巷間行走遊蕩的,一律被抓到汴城府大獄關起來,待盤問清楚,施了杖刑,這才放歸還家。昔日熱鬧的勾欄酒肆燈消火滅、鴉雀無聲,船上的人家亦不敢點燈行船,汴河上漆黑一片。偶有幾點燈光似螢火般飄過,是結伴巡城的軍士與衙役。

  下雨了。城中的血氣與怨氣化在雨勢中,又在熾熱的陽光中蒸騰起來。一千多人的鮮血,換來城中一片死寂。整個汴城就像一個密不透風的瓷罐子,悶熱得無處可逃。

  啟春雖然傷心欲絕,卻不得不強打精神注視著城中的一舉一動。採薇說起那一日去信王府看望啟春,口氣甚是憐憫:“自我識得啟姐姐,從未見她這般消瘦過。偏偏太妃擔憂信王的安危,愁得茶飯不思,啟姐姐還得耐著性子勸慰。我看她心力交瘁,和我坐了半日,話也不多說一句。我寧願她大病一場,好過這樣強撐著。”

  恍惚記起當年啟春來漱玉齋說起定親之事,手中的梅香清郁而溫暖,化解我滿腔的失意與酸楚。我問她道:“信王空有爵位,沒有實權,又貪酒好色,想來世子前程堪憂。姐姐與他成親,恐怕還會連累令尊前程。姐姐不怕麼?”啟春嘆了一聲,反問道:“我為了嫁給他,拿父親的官位尊榮冒險,是不是太傻了些?”當年的啟春,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她是在拿全家的性命冒險,非止官位尊榮。

  我出神半晌,深深嘆道:“信王妃自幼深受父親器重,精心教養多年,寵溺非常,連婚事都由她自己做主。一朝橫死,怎能不傷心?”

  採薇眼圈一紅:“若早知是這樣,不知啟姐姐還會不會嫁給信王?”

  我淡然道:“‘無難之法,無害之功,天下無有也’[125],妹妹瞧信王妃可是這等輕易後悔的人?”

  自上一回李威在汴河邊向我透露了高暘的行蹤,新近的軍情便接踵而來,採薇和易珠反而要在我這裡打探城外的境況了。

  宇文君山與王甯自江陵起兵,襄陽城守當即歸順。宇文君山與部將閆遜、白珪率軍一萬逆白河水陸並進,欲攻南陽。南陽太守李大亮以五百士卒倉促閉城拒守,宇文君山親自出陣,宣讀皇太后密詔,曉以大義,脅以兵鋒,李大亮十分害怕,便率家人親信夜半棄城而去。宇文君山不費一兵一卒,率軍入城。當下令閆遜留守,命白珪向東北襲取方城。李大亮為白珪所擒,遞送襄陽,全家斬于帥旗之下。他僥倖逃脫的家奴奔還京城報信,城中方知南陽已經陷入賊手。

  李大亮並未抵抗,卻遭屠戮。別城聞得義軍殘暴,必定嬰城拒守,不肯歸順。我甚是失望,不禁暗自嘆息。李威卻連聲冷笑:“南陽城固,即使只有五百軍士,只要支撐到王爺領兵南下,便可無事。李大亮棄城遠走,本想偷生,不想卻早早送了性命。”

  我不理會他:“當年太宗整頓河渠,曾從南陽城北的下向口築堰,回水入石塘、沙河,塹山堙谷,經博望、羅渠、少柘山、方城、葉縣、襄城、長社,東北合惠民河,漕運直達京師。宇文君山與王甯自江陵北上,又多舟楫,自南陽水陸並進,自是最快。”

  李威道:“叛軍亦算神速,可是王爺更快。白珪在博望中了王爺的伏兵,五千軍士全軍覆沒。”

  我甚是可惜,不動聲色地嗯了一聲:“博望北臨伏牛山,南面隱山,自古兵家必爭之地。當年劉備就曾在此擊敗夏侯惇。王爺在此伏擊,天時地利,白珪豈有不敗?”

  李威得意道:“當下王爺自博望逼近南陽,乘南陽無備,親自率領五百將士自城下水竇[126]潛入,直入太守府,一舉格殺宇文君山與閆遜,開門迎大軍入城。城內軍士見主將首級,無心再戰,紛紛投降,王爺統統坑殺。”

  宇文君山沒想到高暘親自領兵南下,來得風馳電掣。剛剛拿下南陽城,得勝之餘,難免疏於防備。且白珪全軍覆沒,無人給南陽報信。兵貴神速,高暘恰如當年的司馬懿拿下上庸城一般果斷決絕。宇文君山雖有一片赤誠忠貞,終是不善軍事。未交一兵便即身死,卻也怨不得旁人。

  李威停了下來,似乎在打量我的神情。宇文君山是劉離離的夫君,聽聞死訊我固是心痛,然而更加欽佩高暘。我笑道:“後來如何?”

  李威續道:“王爺派幾人冒充敵兵,對王甯說,王爺只帶了三千兵馬南下,勸他渡白水背城列陣,一舉誅滅首惡,取不世之功。王甯果然帶領五萬步兵在襄陽城下列陣。王爺命一千騎連夜埋伏於水邊的蘆葦之中,親率餘下四千騎衝擊王甯大軍左翼,自東北而入,自西南而出。王甯左翼當即潰不成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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