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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曜望一望我,目光似月色般寧靜:“壽陽說得沒錯,只是朕不能親自去捉拿壞人。治理天下,依靠的是賢相勇將,能臣能子。好比這一次,把兇手關起來的,便是朱大人。”

  壽陽這才展顏,抱著我的右臂欣喜道:“姨娘關得好。姨娘是怎麼把他關起來的?”我撫一撫她的柔發,心中充滿憐愛。

  “權大人家的殺人盜金案,原本並不複雜。不過是一個家奴盜金時被主母的貼身丫頭撞破,此賊惡從心起,將丫頭殺死後,帶著一百兩黃金逃之夭夭。大理寺在殺人現場找到了兇器,卻遲遲尋不到兇手。好在前些日子,此人在鳳凰山下被捕歸案。但因為尋不到贓物,那惡賊又抵死不認,所以不能結案。微臣僥倖,助葛大人尋到了那一百兩黃金,此案才告完結。”

  柔桑好奇道:“聽說此賊甚為兇殘?”

  我欠身道:“啟稟皇后娘娘,那惡賊盜金被撞破後,用左手從身後死死捏住丫頭的雙頰,捂住她的口鼻,並用妝檯上的一柄鎏金長簪深深刺入這丫頭的左胸。當時桌上的針線簍中明明有一柄小剪,那惡賊卻不用。長簪並不趁手,也不甚鋒利,只因夠長,他便能從後一擊刺中心臟。他沒有拔出兇器,想來是為了防止鮮血噴濺,沾到身上。事後又將屍體放在榻上,並用棉被覆蓋,因此室中少見血跡。”

  昱貴太妃道:“如此看來,此惡賊不但力大,而且果決,極有可能是個隱匿在權府中的慣犯。”

  我嘆道:“貴太妃所言甚是。權大人夫婦晚間回府,於臥室之中看見丫頭的屍體,立刻去汴城府報案。可惜,那惡賊早已出城。於是權大人查問府中的奴婢,發現少了一個,這才令葛大人繪了圖貌,全國通緝,上個月總算在百里開外的鳳凰山下找到了他,當下帶回京中。然而此人拒不承認殺人,他的身上更沒有一兩金子。無論如何用刑,他只是不認。”

  封若水問道:“既然不認罪,他又是如何解釋為何要逃出權府?”

  我笑道:“他說因被苛待,不願在權府為奴,這才逃跑。原打算隱匿一段日子,再更名改姓,往別處過活。”

  封若水道:“那朱大人又是如何尋到他的贓物的?”

  我笑嘆:“說起來也甚是偶然。此人既然是在鳳凰山下被捉到的,葛大人與微臣都猜測他將黃金藏在山中。於是葛大人派人入山,拿著畫像挨家挨戶地搜尋,卻一無所獲。再往深處去,總算尋到一處廢棄的木屋,有人居住過的痕跡。葛大人與微臣都以為此賊曾在茅屋中居住過一段時日,於是在四周掘地三尺,竟毫無線索。”

  柔桑嘆道:“此賊當真縝密。”

  我笑道:“皇后娘娘所言甚是。看似一件簡單的殺人盜金案,沒有證人,亦尋不到贓物,眼見再查無實據就要將他放出。就在絕望之時,微臣忽然想起一事,便是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助微臣尋到了贓物。”

  柔桑道:“何事?”

  我笑道:“之前在鳳凰山中查問過的一戶姓蔣的人家,不久前辦過喪事。於是微臣再次入山詢問,先來到蔣家。問家中的兩兄弟,近來有無異樣之事,多麼微小的都可以說。他們這才說,父親下葬前一夜,廚下曾發出一陣聲響,當時以為是山中野獸闖入覓食,兩兄弟便結伴去驅趕,見並無特別,食物也不曾丟失,便沒有在意,依舊回來守靈。微臣又問先公棺木中可有陪葬之物。兩兄弟說,有兩個心愛的青瓷罐子。”

  眾人都還不解時,封若水恍然大悟:“莫非那金子藏在陪葬的瓷罐子之中了麼?”

  我微笑道:“不錯。於是微臣大膽猜測,那惡賊故意將兩兄弟引開,將黃金包裹好,藏在隨葬的陶罐之中,葬入地下。原本這只是微臣走投無路的猜測,不想將瓷罐掘出後,果然尋到了那一百兩黃金。”

  封若水嘆道:“這惡賊在山中那麼久,卻從未在人前露過面,明明已到廚下,卻不肯偷盜食物,只一心藏金。此賊不但果決,而且堅忍。”

  我微微一笑道:“封大人所言不錯。倘若他常去山中人家偷盜食物,行藏早就暴露。”

  柔桑讚嘆道:“果然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換做是本宮,是斷斷想不到贓物竟然藏在墓中。”

  高曜道:“此賊甚是巧妙。死者為大,大理寺便是把整個鳳凰山都掘開,見到墓碑也要繞著走。掘墓取贓,虧你想得出來。只是黃金雖尋到了,可也無法證明是那惡賊的。”

  我笑道:“那惡賊抵死不認,不過是想免罪後掘出這一百兩黃金去逍遙快活。大理寺本就用刑酷烈,加之此賊頗為自負,見贓物已經尋到,便神智潰散,不能支持。不但交代了權府的案子,還說了好些從前做下的懸案。殺人盜金,梟首於市是最輕的刑罰了。”

  高曜忍不住拊掌笑道:“痛快!可恨大理寺的那些庸官,只會一味用刑。便打死了他,尋不到贓物,終究是不足。”

  我忙道:“實是眾人齊心協力,才能破了此案,微臣不敢居功。”

  高曜道:“朱大人辛苦。才回京來,又要去百里開外的鳳凰山查案。”

  忽聽一聲輕笑,華陽長公主放下玉杯,展一展燦若雲霞的廣袖,慢條斯理道:“依孤看來,何須如此周折?孤有一計,定然讓那惡賊無所遁形。”

  高曜笑道:“不知皇妹有何妙策?”

  華陽的笑意似月光般清寒:“啟稟皇兄,妹妹曾聞朱大人當年勘破小蝦兒一案時,故意將他放出宮去,這才引出了奚檜和幕後真兇廢舞陽君。既然贓物尋不到,何不效仿當年引出奚檜之事,將他放出宮去,他定能引大理寺尋到贓物。”

  這已經是十二年前的舊事了。聽華陽驀然提起,我的心頓時警覺起來。這警覺陌生而熟悉,漲得左胸微微酸楚。恍惚之間,仿佛我從未離開過這座皇宮。無論我逃得多遠,也從未逃離上天遊絲一般追檄罪孽的冷峻目光。只聽華陽又加一句:“朱大人以為,孤這條計策如何?”

  我淡淡一笑:“長公主殿下的計策甚好。怎麼微臣卻想不到?想是一時鑽了死路,竟難以自拔了。”

  華陽笑道:“其實入山查案這等勞碌差事,朱大人全然不必自己去做。朱大人身邊有一文一武兩位得力的屬下,文的便是銀杏姐姐,武的叫作劉鉅。聽聞那劉鉅武功甚高,又執神兵利器。朱大人一向體弱,就派這二人入山便好了,何須親自去?不但皇兄不忍,孤聽了也不免心疼。”

  我笑道:“天子腳下出現這等惡徒,微臣不敢懈怠,親自處置自是義不容辭。何況劉鉅並不是微臣的屬下,只是一位志同道合的俠士,微臣不敢隨意驅使。”

  華陽佯為驚詫:“不是下屬,竟是俠士?”說著長長哦了一聲,恍然道,“是了。托那說書人李萬通的口,朱大人與劉鉅仗劍江湖的佳話,早已傳得滿京城都是了。若非俠士,何來如此逍遙?”此話已頗具挑釁意味,其中含義更不應從她一個未婚女兒的口中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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