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路明不可置信地望著他,完全跟不上他的速度,更對他話里的內容不可思議到極點,半晌才發出聲音:“m……m市?那兒現在還沒我們的盤口吧?那不就是個旅遊地點嗎?您在這當口去那兒幹什麼?!讓我自行處理,您是在開玩笑嗎?梁天成這麼大的事我萬萬不敢擅專啊!少爺您有什麼事都萬萬不能走啊少爺!”

  罌粟在一旁聽著,始終木著一張臉,雕塑一般。聽到最後,眼珠才稍稍動了動。路明已經完全呆滯在一邊,張大嘴說不出話來。楚行對他不予理會,掌心之間微一用力,罌粟終於仰起頭,看了他一眼。

  楚行同她說:“你下午和我一起走。”

  罌粟沒有表示出明顯抗拒,下午跟楚行一起去了機場。

  她也沒有問楚行去m城的目的何在。整個人陷在沙發里,抱著手臂一言不發,連楚行逗她說話都不見回應。行李也是楚行替她一手打包。自上次生了大病,罌粟的衣食住行各種所需用具都在內重的起居處占了一席之地,等到後來罌粟清醒,這些東西未見清減,反而有愈多的趨勢。

  罌粟看楚行把兩人的衣物一一摺疊好,並排放進一隻行李箱內。又把她最近常用的手袋打開,把她慣用的小物件一一添好。等到把東西都規整好,楚行順手擰了一把她的臉頰,說:“想的什麼?”

  罌粟轉過臉來,看著他,靜靜開口:“離枝是我弄死的。”

  第五十六章、

  楚行像是對做這切根本沒有意外,他安穩地坐在那裡,眉目也未曾動下,只平靜問:“為什麼要燒了宅子?”

  罌粟把抹去臉上淚水,扭過頭悶聲不吭。他走到面前,低下眼瞧著,問:“對這麼報復,是因為討厭?”

  不回答,他就又把問題重複了遍。罌粟猛地抬起頭,眼中仇恨在那刻就像把錐子,直插對方心臟:“對!就是討厭!就是恨!”

  楚行仍舊眉目不動:“因為什麼而恨?”

  罌粟衝著他聲嘶力竭地喊:“什麼都恨!恨這些年把壓得不透氣,又把像東西樣玩弄在股掌里,恨放縱別人傷害,恨殺了李游纓!根本沒有負過責任,從頭到尾都沒想過別人感受,只顧著自己!”

  說到後面,淚水又大顆大顆掉下來,楚行伸手抹去臉頰上水澤,被把拂開。他看著,低聲說:“那現在呢?過去這四個月到現在,還直在恨著麼?”

  罌粟厲聲說:“當然還在恨!”

  “這麼報復,覺得高興?”

  “有什麼不高興?高興極了!”

  “如果真高興,不會總是跟確認安全感,又緊張得天天晚上睡不著覺。”

  罌粟微微震,把推開他,失聲否認:“在胡說。”

  楚行沒有動,反而順勢攥住手。罌粟手冰涼,微微發著抖,被他握在溫熱掌心中。楚行淡淡說:“如果真還那麼恨,就該在個月前剛清醒時候就給槍,直接殺死。懂楚家所有事務,死,再稍微挑撥,楚家就是盤散沙。沒必要再去找景致和鄢玉,遮遮掩掩拐彎抹角。”

  罌粟微微止住淚水,瞪大眼望著他,楚行兩手撐住牆壁,將虛虛攏在懷裡,聲音低柔,娓娓道來:“看,罌粟,根本沒想像中那麼恨。做這切,只不過因為些不甘心。”

  “就算不會槍殺了,也恨。”罌粟盯著他,認真得像是小學生,“不殺,只是因為不會輕易殺人而已!”

  楚行順著話,沉聲說下去:“想像遍假如報復成功之後生活。離開,離開楚宅,再也見不到,從此與楚家無關,與無關。個人,沒人會只個眼神就懂腦袋裡在想些什麼,沒人會再把抱在腿上餵飯,在睡不著時候講故事哄睡覺,教品茶陪畫畫,沒人會幫收拾那些自己收拾不了事。再不會在這世上找到個人像這樣比自己更懂得,也不會找到個人比更適合。那樣生活,半分不會比現在好,不會習慣。罌粟,覺得會比現在高興幾分?根本不會喜歡。”

  他說得越多,罌粟眼淚流得越急。他話音尚未落地,已經用盡全身力氣大聲反駁他:“才不是非要跟著才可以!才不是非不可!”

  “好。知道恨著。或許離開,會過得很好。”楚行看著,平靜說道,“那麼呢?離開,要怎麼辦?”

  罌粟微微怔,半天才反映出他意思,卻又像是根本沒有聽懂,仰臉望著他,半晌才低低出聲:“……說什麼?”

  “需要程度,比想像中要多許多。”楚行不習慣這樣直白說話方式,因而說得很慢,卻同時又字字清晰,“如果不愛,這四個月認為在做些什麼?個人不在意另個人,不會對照顧衣食住行樂此不疲。不會盡心收拾這個人闖下每個爛攤子。不會不管這個人在不在眼前,都要花半以上思考時間在這個人身上。這世上只有適合,也只有適合。罌粟,可以恨。但不能說不在愛。”

  罌粟怔怔地望著他,過了半晌才低聲回答:“不信。”

  樣子有些茫然,聲音低弱下去:“不是無所不能,不能再讓時間回來。再也不能讓變回以前那種處事方式。會直任性自私下去,直都看不慣這樣,就算現在接受了,總有天也會覺得厭煩。那時候就又會像是兩年前不能如所願變成想要那種樣子時候,在失望之極情況下做那些事。到那個時候,還會再做遍。”

  “不會。”楚行摸著鬢角,聲音低沉輕緩,“知道以前錯在哪裡。不該把慣成朵玫瑰樣子,再試圖拔光所有刺。那本來就應當是樣子。不會再做那樣事。”

  罌粟有些發愣地看著他,過了會兒,忽然捂住臉放聲大哭。

  像是比方才還要傷心十分樣子,哭得止不住,身體貼著牆壁低下去,直坐到地毯上。抱住雙膝蜷縮起自己,哭聲很大,穿透耳膜般,像是要把這些年以來所有委屈和怨憤統統都哭出來。楚行跟著蹲下來,伸手去抱,被狠狠摔手甩開。

  罌粟淚眼模糊,話語因哽咽而斷斷續續:“知道有多恨那樣對!知道離枝那些人背地裡都對做過什麼事!知道下了多大決心才想要離開!什麼都不知道!把送去崔家,拿任何件小事壓制,讓離枝處處騎到頭上,還殺了李游纓!知不知道被逼得想過自殺?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是錯。”

  罌粟臉頰被淚水浸得發白,胸口因抽泣而劇烈起伏,泛起綿密疼:“只知道為所欲為,從來都不會想過處境,只知道拿比能承受還要更嚴厲方式制裁,根本沒有想問過為什麼,把話說得這麼晚,知不知道什麼都已經晚了?已經把楚宅燒了,把所有重要東西都毀得塌糊塗,現在沒看到具體是什麼模樣,所以才沒有動怒。等看到了,就會很生氣,會報復,比以前懲罰還要嚴厲十倍地報復!”

  楚行靜靜說:“不會。”

  罌粟緩緩搖頭,根本聽不進他話,只順著自己思路說下去,眼神暗蒙蒙,帶著迷惘霧氣:“不會再原諒,定不會。”

  “永遠不會怪做這件事。”楚行握住手臂,微微用力,將強行從精神恍惚中逼退出來,沉聲說,“罌粟,今天只告訴,不管做了什麼,都不會再管制。同時,也絕對不會放離開。要麼就槍殺了,從此以後就真正自由了。要麼就回來身邊,嫁給。沒有第三種選擇。”

  罌粟望著他,咬著唇不說話。楚行摸了摸臉頰,溫柔望進眼睛裡去,低低說道:“罌粟,給半個月時間考慮。半個月後,要麼死,要麼就嫁給。”

  次日清晨,罌粟獨自人離開M城。

  楚行叫人送去機場,把司機和車子都忽略掉,打電話令酒店前台叫了計程車。楚行看眼,裡面透出不贊同意思,又最終言不發,只看拎著行李離開。

  罌粟在關上房間門前刻又停住,動不動停了會兒,楚行看站在那裡兀自糾結,也不催促。過了會兒終於回過身來,低聲說:“明明知道根本下不了手。”

  說這話時候,眼神里透著恐慌不安,還有掙扎和絲祈求。眼睛本來生得極漂亮,黑白分明,婉轉靈動,然而如今像是左右兩隻手,將生生拽成薄薄層,再稍微用力些,就要撕裂般。楚行看著,過了會兒,還是將滑到嘴邊句“那就嫁給”咽了回去。

  他倚在窗台邊,目光沉沉看向。過了許久,才很緩慢地開口,仿佛只說短短兩句話,就要費他許多力氣。

  “如果半個月後兩個都不選,會放走。”他慢慢地說,“如果這真是最後意願。”

  罌粟咬著唇,眼淚倏地湧出來。楚行卻轉過身,不再看。他身形修長,比例又極好,平日裡不管穿什麼,舉手投足間都令人覺得有歲月沉澱下來慵懶與從容意味在裡面。而今個簡單背影,卻讓罌粟莫名覺得異樣,仿佛他平素那些漫不經心和沉穩冷靜都突然消失不見,他也會像那樣揣測試探和躑躅。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