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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到了此刻,他卻也沒有風花雪月的心思, 周身只一個感受, 如陰翳翳的雲層一般壓在頭頂, 直叫他喘不過氣來。

  ——炭火點的太過於熱,竟生了汗,悶悶的像蛇一樣纏在身上,叫他情不自禁的戰慄起來。

  七王面色灰敗, 神情惶然,恪太妃也好不了多少,臨近她的沈太妃,甚至能清晰見到她面部的細微抽搐,更不必說眼底的焦灼畏懼了。

  依舊沒有人做聲,所有人皆屏氣息聲,似乎自己魂魄出遊,不在此地一般。

  只有皇帝不以為意,他面上甚至還帶著笑,順著元慶話頭又問了一句:“——小皇弟比你小那麼多,能搶你什麼?”

  元慶還不曾答話,便聽“咣當”一聲震響,在除去舞樂外別無他聲的承明殿內,突兀的如同白紙上染一片墨,叫人禁不住心頭一震。

  青漓也被嚇了一跳,皇帝與她挨在一起,覺小姑娘身子一顫,也不顧忌眾人目光,徑直伸手去扶住她腰身,撫慰的攬住之後,才一齊往聲源處看去。

  ——七王連人帶椅子,一併摔在了地上。

  元慶就坐在自己父親邊上,似是被這變故嚇住了,又像是被父親駭人的臉色嚇住了,終於停住了他那張惹了禍的嘴,面頰度抖動幾下,怯怯的掉了眼淚。

  摔倒的時候,七王碰倒了自己面前酒盞,濕漉漉的撒地之後,順勢打濕了他袍服,襯著這樣的姿勢,有種說不出的狼狽張皇。

  哆哆嗦嗦的坐起身,他順勢跪了下去,顫聲道:“皇兄,別問了……求你了……”

  皇帝目光淡淡的落在七王身上,不知是在想些什麼,一言不發。

  元城長公主似是回魂了,不動聲色的瞧一眼緊張異常的恪太妃,緩緩飲一口酒,方才輕聲道:“七皇兄這是做什麼,陛下不過是同元慶說幾句話罷了,你倒好,竟嚇成這個樣子。”

  承明殿正是安靜的時候,她這話聲音也不高,卻似炸雷一般在恪太妃與七王耳邊響起。

  七王身體都在哆嗦,跪伏於地,看不出什麼情緒,而恪太妃僵著身子坐在椅上,望向元城長公主的目光似是淬了毒的刀刃,恨不能就地將她千刀萬剮才好。

  元城長公主自是感覺的到那道灼熱目光,心底極暢快的一笑,語氣卻愈發輕柔起來:“說句不該說的,可別是……心中有鬼吧?”

  七王沒敢做聲,恪太妃面色泛青,更不敢在這個關頭觸霉頭,元慶則是被父親神情嚇住了,下意識的老老實實起來。

  只有皇帝看向元城長公主,淡淡道:“閉嘴。”

  元城長公主正頗覺自滿,驟然被皇帝呵斥一句,笑意在臉上僵了幾瞬,終於訕訕的褪去,微垂下頭,不再言語了。

  這一回,承明殿便是真的安靜了。

  只有樂聲依舊,舞女翩躚,在這樣的氛圍下,有些近乎詭異的凝滯。

  一支舞的時間早已結束,蝴蝶般翩翩的舞女們卻仍在起舞,倒不是她們想留在此處,而是樂曲未曾停,貿然停了,指不定就得順勢被遷怒。

  比起那結果來,繼續跳一會兒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樂師們並不是有意為難眾舞女,說白了,大家都是可憐人,真出了什麼事兒,指不定就得一同上路呢。

  他們也是被嚇傻了,唯恐樂聲一停,殿內的貴人們將目光挪到自己身上去,便豁出命去繼續,不敢打半個停。

  七王腿腳不好,跪了一會兒,身體便有些抖,可皇帝此刻態度不明,他哪裡敢懈怠,只吊著那口氣,跪伏於地,等候最後的判決。

  皇帝定定看他一會兒,忽的笑道:“七弟?”

  七王抬起頭,勉強擠出一個笑來,雖說面有狼狽之色,卻也能見得出其中謙卑神色,也是為難了:“……臣弟在。”

  “有些東西,朕可以給,”皇帝目光落在他身上,笑微微道:“但是,你不能伸手要。”

  他面上不見厲色,語氣輕和,似乎只是在說家常,卻叫人心底打戰:“——明白嗎?”

  七王心底暗暗鬆一口氣,僵硬在背上的汗珠也滾了下去,儘管依舊濕乎乎黏糊潮潮,卻也叫他好受多了,連聲謝恩道:“臣弟明白,臣弟明白。”

  拉著一邊的元慶跪下,七王再次跪拜:“皇兄寬心,臣弟知曉分寸的,絕不敢有非分之想,若是膽敢生了此心,便叫臣弟……”

  他似是想發什麼毒誓,卻被皇帝打斷了。

  他擺擺手,示意一側內侍扶起七王:“都是骨肉至親,說那些便生分了。”

  七王不敢停留,就著內侍的胳膊起身,拉著兒子,戰戰兢兢的回到椅子上坐好,小心的擦拭方才冒出的冷汗。

  皇帝不說話了,方才之事使然,自然無人敢輕易說話,青漓看一眼那群嬌軀微顫的舞女,也覺她們是受了無妄之災,倒是可憐。

  便吩咐道:“換一支舞吧,之前那曲西江月不錯,吩咐他們來一段兒。”

  自有內侍過去吩咐了,她執杯向眾人道:“寒隨一夜去,春逐五更來,今日的日子好,少不得要多說幾句。本宮年輕,又是頭一年嫁進來,行事多有不足,自應敬諸位一杯,請多擔待的。”

  皇后肯敬酒是給臉面,自然無人敢去敷衍推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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