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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入夏之前,穆奚對晏鳴的印象不過是一聲冷笑,一盞逆流而上的水燈,一個在花樹下,於夢中不得片刻寧靜的人。

  近來沈屹卻變得忙碌,穆奚不知他用了什麼方法,讓晏鳴答應他准入星台的要求。

  也就是說一間堪稱整個西唐的圖書館向他敞開。

  來的太輕而易舉,穆奚難以置信,卻眼見著星台的大門以極為包容的姿態向他們開啟,也是從那一天之後,穆奚和沈屹的工作量與日俱增。

  令人意外的是,星台的書目分類真的頗有現代圖書館的風格,只是即便如此,要從中索引與靈巫相關的記載也非易事。

  在索引書目的日子裡,一切都變得悄無聲息,如同凝凍的河流,聽不見聲響,望不著流動。

  星台總共八層,由下至上面積逐一變小,收納文本愈往上愈珍貴,有的內容甚至要靈巫協助翻閱。

  即便是最高一層,從南向北也有足足十三架,每架五層,穆奚從南端出發,向北翻閱有可能成為線索的書目,沈屹則由北端開始。

  他們預估了滯留南唐的時間,發現無論如何安排,這幾乎都是不可完成的計劃,唯有盡力而為。

  在很久之後,穆奚依然無法忘記那段在星台穿行的記憶,星台的天頂上用珍珠和寶石勾勒出大片的星圖。

  白日裡尚有光可入,夜晚則必須提燈,或是秉燭。

  在難以估量的查找中,枯燥感卻並不濃重,穆奚起初的閱讀速度十分緩慢,時常被繁體或生僻的詞彙弄得頭暈眼花,窗外不知何時月輪高懸,沈屹提著描著寒梅的燈籠,前來與她會和。

  她便時常再等待那盞燈籠的靠近,後來便努力也秉燭去靠近對方,當兩人終於能在星台的中線回合,頭頂是北斗七星清亮的輪廓。

  默契如一條恆久不斷的河。

  記錄與索引同時進行,重要的書目要拿到一樓重點詳考。

  收穫是難以計數的,星台中甚至有關於沈屹所中蠱毒的記錄,可惜未有明確的解方,冷聽荷已經嘗試多種方法,都不能完全扼殺沈屹和覃山柏體內不斷彌散的毒素。

  覃山柏的身體有所好轉,覃門弟子則傳來一則消息,劌密聚集的靈巫竟已結為聯盟。

  這一消息無異於是對西唐的巨大的創擊,戰火的味道從遙遠的南地,伴隨著春末夏初的狂風,一路吹遍了西唐和大魏的廣袤土地。

  而終於在某一日,沈屹從堆積如山的捲軸和記錄中抬起頭。

  於是穆奚便知曉,他要的答案已經找到。

  窗外的驕陽將花草曬得枯黃。

  在沈屹察覺出前楚滅國,甚至是劌密的動機時,預言中的大旱,像是齜牙咧嘴的妖魔,帶著囂張的氣焰和灼人的高溫,肆意攻占了西唐。

  這感覺來的太突然,穆奚推開星台的木門,感受到燙手的觸感。

  七天了,整整七天西唐沒有下半滴雨。

  穆奚對沈屹說:“天意如此了,我們去找冷師父。”

  如果大旱是必然的天意,那麼冷聽荷的生死則可盡人事。

  他們找到冷聽荷時,她正與覃山柏、晏鳴商議大事。

  兩位靈巫討論的方式頗有個人風格,冷聽荷聲線偏高,富有極強的對立性,覃山柏則等待冷聽荷一番言辭後,用低沉的聲音將條例整理,再用更加銳利的觀點去反駁冷聽荷。

  而爭執的中心,便是來自於星台沈屹的發現。

  也許是某位靈巫前輩的刻意為之,亦或是這些猜測過於荒謬,假若不是穆奚沈屹大海撈針式的捕捉,被發現蛛絲馬跡的可能幾乎等於零。

  穆奚不經佩服於沈屹,同時感到一種誤打誤撞的巧合微妙感,若是沒有之前對沈屹信念的創傷,他也許並不會用這種近乎最笨拙最低級的海淘式的方式尋找線索。

  如今所有的指向都往穆奚所未知的一個方向去。

  與此同時,又與穆奚的認知高度重合。

  這是一個獨立構建的世界,或許《千載謀深》是一個藍本,又可能這是什麼媒介,這個世界的運行並不是完全符合自然邏輯,但其中內蘊了足夠支持前天地運行的力量。

  掌控這種力量,被這種力量掌控的,那就是靈巫。

  在星台遺留下的線索中,以一冊看似無關緊要的書為牽頭,牽引出其他的書冊,七零八落到一句話要從夾縫裡找尋,瑣碎到一個詞關聯著一段龐雜的歷史。

  穆奚被這份隱藏在《千載謀深》世界裡的力量震撼。

  就像自然的平衡,從隻言片語中,規則未曾改變,穆奚看到了一種輪迴和歸屬。

  靈巫的精神力原本就浮游於這個世界,維繫著輪轉和生命,靈巫的存在,與其說是天賦,還不如說是被天“選中”的容器。

  他們的存在是為了維持一個平衡,不讓那種“神秘”的力量過於龐大,於是內化成他們的精神力,成為鎮術,他們死後,精神力散於天地,同時又會有新的靈巫誕生。

  而這種力量,又似乎與國運相連,也就是在穆奚所認知古代中的龍脈概念。

  劌密在刻意聚集靈巫,是想要引導龍脈。

  答案昭然若揭。

  穆奚的銀兩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蘭姨她隨時可以接到身邊,她還要儘快找到一個戰火燒不到的地方。

  她沒有去問過沈屹的答覆,但必須為家人準備後路,如果沈屹執意要參與進去,她可以奉陪,卻同時要做好抽身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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