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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雨森低頭思考了一會兒,突然抬頭,似乎瞭然的沖許安林一笑,然後拋掉了手中的菸蒂。

  許安林剛鬆了一口氣,遊艇的前端部位卻爆炸了!

  碎片落在他們遊艇的前面濺起了很大的雨瀑,葉宇真喊了一聲小心,一下子將許安林撲倒在地。他們倆才剛剛著地,曾雨森的那艘遊艇就發出了巨大的爆炸聲響,葉宇真按著許安林身體,儘可能伏低身體。許安林則整個人都僵直了,他的思維突然停頓了。

  爆炸聲隔了一會兒又響了一陣子,等他站起身來只看到河面上那熊熊燃燒的火團。

  葉宇真有一些征忡,隔了一會兒,他嘆了一口氣:「我們至少盡力了,你說對吧,安林!」

  許安林像是沒聽到他說話,兩隻眼瞪得很大,死死盯著那團火。

  「你……你沒事吧?」

  葉宇真剛輕輕撫摸了一下許安林的背部,他突然就趴在欄杆上乾嘔了起來,一直吐得連胃裡的酸水都出來了。旁人要上來安慰他,卻被葉宇真用手勢制止了。

  吐了很久,許安林突然在遊艇上茫然地走來走去。葉宇真很平靜地問:「安林,你想做什麼?」

  「出去……」許安林喃喃地道。

  「靠岸!」葉宇真命令道。

  等遊艇一靠岸,許安林就上了岸,面無表情沿著泰晤士河毫無方向地走著。葉宇真與兩位同事跟在他身邊。

  隔了一會兒,葉宇真道:「安林,如果你想要找一個地方哭,我……」

  「天黑了,不會有天使路過……」許安林答非所問地道。

  他們不知道沿著泰晤士河走了多久,葉宇真嘆了一口氣道:「安林,你到底想去哪裡?」

  「昨天。」

  葉宇真突然站到了許安林的面前,狠狠給了許安林一記耳光,道:「既然你是一個懦夫,無法承擔失去一部分,何必要做選擇題?」

  許安林乾涸的眸子慢慢地流出了眼淚,他迷濛的眼忽然看到了HAY'SGALLERIA的招牌,眸子一亮,走了上去拼命的敲門。

  「關門了,安林!」葉宇真無奈地道。

  「雨森說,他在這裡留了東西給我!」

  葉宇真的眼睛一亮,問:「你說曾雨森……告訴過你,他在這裡留了東西給你?」

  許安林漠然地點頭,繼續拼命的敲門。

  葉宇真則回頭吩咐道:「立刻給我找到HAY'SGALLERIA的經營人。」

  HAY'SGALLERIA的經理是一個肚圓禿頂的中年人,他一進屋就被許安林抓住了,嚇得不清,道:「先生,我們可是遵紀守法的納稅人……」

  「雨森的東西在哪裡?」

  「你……你說什麼呀?」

  許安林吼道:「我問雨森的東西在哪裡?」

  經理苦笑道:「我的中文很好,你問RAINFOREST嘛,最大的在亞馬遜啊──」

  葉宇真抓住了激動的許安林,道:「你再回想一下,曾雨森的原話是怎麼說的?」

  許安林回想了一下,臉上突然露出了一種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的表情,他顫抖著嘴唇問:「請問……天底下最值錢的畫在哪裡?」

  經理頓時鬆了一口氣,整了整衣領,道:「這位先生你早說嘛!請跟我來。」

  他走進了辦公室,從牆壁上取下一幅畫,嘆氣道:「幾個月以前有一個年輕人將這幅畫寄存在這裡,說是有一天會有人花大價錢來買……」他說完神色古怪。

  葉宇真淡淡地道:「他讓你把這幅畫放在最亮的地方吧,你為什麼不照做呢?」

  經理苦笑了一下,道:「這幅畫喻意是不錯,可是我這裡都是油畫,都是上品……不是兒童畫展覽區啊!」

  許安林雙手顫抖地捧著這幅畫,畫面是用蠟筆畫了一頭笨拙的狗熊,一雙圓圓充滿嚮往的眼睛,牠在河岸邊上轉身。下面是雨森幾行挺瀟灑的銅筆字。

  「亞馬遜里有一頭北極熊,牠沿著河的右岸去尋找幸福,最後卻發現幸福在河的左岸。怎麼才能最快的去左岸呢?其實牠只要一轉身,就從右岸到了左岸。」

  葉宇真陪著許安林默默無聲地看著那幅畫。許安林突然抱著那幅畫出了門,經理喃喃了一聲,葉宇真冷冷地道:「我是葉宇真,你算我頭上。」

  經理大喜,還沒說什麼,葉宇真已經跑了出去跟上了許安林,輕聲問:「安林,你還好嗎?」

  許安林搖了搖頭,道:「其實……好與不好,都是一念間的事,對嗎?」

  葉宇真苦笑了一下,道:「這個曾雨森還真是叫人琢磨不透。」

  他們沒走出多久,忽然看見對面有一個廚子模樣的人東張西望,看見許安林便高興地連忙跑過來,道:「安林,可找著你了。」

  「找我?」許安林茫然。

  「給你!」廚子從口袋裡掏出一封皺巴巴的信遞給許安林,道:「少爺臨出門的時候關照我,讓我今天在泰晤士河邊找到你,把這封信交給你。」

  許安林連忙將手中的畫遞給葉宇真,將信打開。

  是我,我後悔了。我不要死了以後卻連隻字詞組也沒留下,讓你慢慢地把我忘記。

  許安林,我愛你,因為除了你,我不知道該去愛誰!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很感激你的到來?因為有你,我的生命里不會再只有大黃。我願意為你做一切的事情,請你,求你,別把我忘了。

  當你老了,牙齒掉光了,一定要配副好一點的假牙,因為當別人問你,你這一輩子記得最深的是誰。你要說雨森,森字沒有牙齒會讀不標準。雨森字留許安林持信的手抖得像秋風裡的落葉,眼淚像決了堤的河水,他無聲的抽泣比任何人的嚎啕大哭都令人覺得悲傷,誰都知道他想喊,卻喊不出聲,所有的人都默默看著他悲傷。

  葉宇真走上前摟住他的肩頭,慢慢地攙著他走。

  當他們又走出一段路,突然有一個金髮的小童,腳踩滑板,手揚著一封信一路大聲問:「請問,這裡誰叫許安林?」

  許安林緩緩抬起頭,沙啞道:「我。」

  小童滑到他的面前,遞給他一封信,沖他眨眨眼道:「有人讓我給你送一封信。」

  許安林慌忙接這來,打開信封,這一次是一張照片,同事們都用無比憐憫的眼神看著他,等待他又一次的泣不成聲。

  誰知道許安林只掃了一眼照片,臉色就變了,他將照片翻了過來,看了幾眼,腰就挺直,喘著粗氣,眼睛裡噴著火,臉色由白轉青,突然伸手「嘶」地將照片撕成了兩半,然後咬著牙道:「給我槍!」

  葉宇真也愣住了,許安林一把奪過他的槍跑了出去。

  葉宇真一頭霧水地將地上的照片拾起,拼起來看見是一身黑襯衣的曾雨森在舔雪糕,他的臉上笑咪咪,似乎很享受。從照片上看他身上的衣服濕透了,像剛從水裡撈起來似的。

  葉宇真瞥了一下日期,臉色也變了,時間居然是一個小時之前,那個時候曾雨森早應該被炸死了才對!他慌忙將照片翻過來,後面的字是這麼寫的:「還是我,我又後悔了,我這麼愛你,怎麼捨得讓你悲傷呢?所以我決定還是不去死了。我要與你一起,一起去亞馬遜,無論是在河的右岸還是左岸,都能快快找到玉米。」

  這下子,連葉宇真的臉都黑了。

  葉宇真那一刻也不知道心裡是什麼滋味,在任何人的眼裡,他幾乎就是精英的代名詞。聰明,堅強,很好的教養,出色的能力,以及讓人目眩的家庭背景。可是今天幾乎從頭到尾都在狼狽不堪,從末有過的挫敗感,只因為這世上有了曾雨森這麼一個人。

  其實他對曾雨森並不陌生,葉家所有不便出面的事情,那些血腥的、醜惡的,幾乎都由曾家來代辦。葉宇真很小的時候就需要去了解曾家,以便將來的控制。

  他記得曾家年第一次帶著他兒子來葉家的時候,他是見過當時髒兮兮的曾雨森的。他穿著一身灰色燈芯絨吊帶工裝褲,赤腳套在一雙球鞋裡,留著一頭過長的頭髮,一副還沒睡醒的樣子。

  他奉父親之命去招待曾雨森。葉宇真是瞧不起曾家的,甚至他也很反感葉家與曾家的來往,但他從小就被培養成了一個很有教養的人,一個有教養的人,當然是不會讓別人看出自己的情緒。

  他非常客氣地帶著曾雨森到自己的活動房間去玩耍,竭力裝作沒有看見曾雨森即便脫了鞋,他的腳也不比他的球鞋乾淨多少。

  曾雨森指著屋角大型的黑色健身器材道:「這是什麼?」

  「跑步機。」葉宇真非常客氣地回答。當時這種健身器材非常罕見,也非常昂貴,曾家的人沒見過,他也不覺得奇怪。

  「跑步機?」曾雨森睡意朦朧的眼睛睜開了,葉宇真發現這個男孩的一雙眼睛還滿亮的。

  曾雨森眨了眨雙眼,道:「是像咯咯雞那樣,會自己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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