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中斷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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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存劭早已籌劃好每一步棋局,從抓把柄、搜證據,到聯絡警察局、拘捕方雲笙,再請我「入瓮」,這一套流程嚴絲合縫。此刻,他已經勝券在握,準備好了所有的文件,只待我簽字、蓋章。

  我在元存劭密切的注視下,視死如歸的一般的拿起筆。那一刻,我的心裡在流淚,為自己辜負了大哥的囑託,為自己的無能無力。

  就在我將要落墨的一剎那,手中的筆忽然被一個人一把奪了過去——元存勖不知何時出現在面前。我和元存劭不由得吃了一驚。

  「大哥,這事且放一放。我要帶王小姐出去一下。」

  元存勖低沉的說道。他站在他哥面前,比後者整整高出一頭,頗有種居高臨下的氣勢。

  元存劭皺了皺眉,道,「二弟,你這是做什麼?攪我的局不成?我可不會輕易罷手的,煮熟的鴨子不能讓它飛走!」

  「你想要的,先算在我頭上。我現在要帶她出去。」

  元存勖凜然的看著他的哥哥,絲毫不肯相讓。

  元存劭似乎對他這個弟弟很難強硬起來,只好眼睜睜的看著他把我拉了出去。

  他來這幹什麼?我不解。究竟是要幫我還是要害我?

  「談好了?」走到外面,元存勖冷冷的問我。

  我看著他倨傲而冷酷的神色,不由得生出幾分慍怒——我還沒有對他們的交易條件說出一個「不」字,他就擺出這樣冷冰冰的嘴臉,難道他認為我已經是他們的掌中之物,現在就可以對我頤指氣使了嗎?

  做夢!

  「這是我和你哥之間的交易,與你無關。」

  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以同樣冰冷的臉色對著他——抵禦冷血之人的最好辦法,就是比他更冷、更無情!

  「上車。」

  他的聲音低沉如銅鐘,語氣已經變成了強烈的命令。

  「為什麼要上車?我要回去。」

  說著,我轉身就要走。不知道哪裡來的膽氣,我竟然如此乾脆的違逆他的「旨意」。

  元存勖用力的拉住我的手,把我拽進了他的車裡,絲毫不允許我不服從,隨即鎖上車門。我坐到車上,像被囚禁的鳥兒,再也不能撲騰,只好束手就擒。

  看到他緊鎖眉峰,一臉異於常時的嚴肅和凝重,我不由得隱隱生出幾分畏懼——離了自己家門口的一畝三分地,我竟然如此氣癟!真是可笑有可憐!

  可是,他到底要做什麼?我想不明白。只片刻,他已經把車開到了郊外。

  「你帶我來這裡幹什麼?」

  我不由得滿腹狐疑。就算要用私刑,也不至於讓我來這荒郊野外受罪吧?

  元存勖沒有說話,只把我拉出車外。我甩開他的手,站到了一邊。

  天氣很冷,陰風徹骨,我凍得直哆嗦,不由得裹緊了身上的披肩。

  「我有話對你說。」

  他開口道。一雙銳利的眼睛盯著我,射出的光釘子似的,像要把我釘在這曠野里一般。遠處的一片濃重的黑雲壓了過來,同他的眼神一樣灰暗、恐怖、震懾人心。

  「我不想聽。」我冷冷的說。

  「你知道我要說什麼?」他看著我。

  我不睬他,只是看著遠處的天空。烏雲正在飄來,耳畔響起了隆隆的雷聲。

  「你大哥已經替你說了。」

  「那我仍要重複一遍,我要你做我的女人。」

  我聽了,不做聲,卻忽然笑了出來——這個「笑」讓他很不解,也很受侮辱。

  「你笑什麼?」

  「我笑你這個人——你對多少女人說過這樣的話?除了我,她們是不是都說願意?無數女人求著你,巴不得嫁給你,可是我告訴你,王槿初就是例外!她討厭你!」

  我的語氣、措辭就像是在說別人的事,而不是在說自己。

  「為什麼?告訴我為什麼?」

  我不說話。這是他第幾次為這樣類似的問題,我從來沒有正面回答過,這一次也不會。只有沉默,死水似的沉默。

  元存勖盯著我——確切的說,是瞪著我。與其說他是要用眼神殺死我,不如說要用眼神穿透我的內心,看看我的內在到底藏著什麼心思。

  他的神色,有如狂風暴雨來臨之前的烏雲,是「黑雲壓城城欲摧」的凝重和陰森。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這樣可怖的眼神。

  第八十二章彼此之殤

  像是站在決鬥場上的兩個對手,說先出手誰就失掉了據點,誰先說話誰就落了下風。所以,我們都不說話,都是死死的盯著對方,渾身僵得猶如化石。

  忽然,他雙手抓住我的肩膀,緊緊的扣住了我的身體,然後像一隻猛獸一樣「啃」向我的脖子、我的臉,激烈的吻著我。

  我嚇了一跳,本能的用力推他。可是他的雙手非常有力,而且是蠻力,只兩三下,就扯掉了我的披肩,撕開了我的衣領,牢牢的鉗住了我的腰肢和軀體。

  他要幹什麼?難道他要強暴我?我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可怕的情景。

  雖然這種事情在上海每天都發生,在全國每天都發生,在日本兵對中國女人的身上發生,可是我沒有想過在他和我之間也會發生。

  我一直錯誤的以為,他的可惡並不是這樣的可惡——雖然他屢屢嘗試這樣做,可是他畢竟沒有這樣做,在有過機會的時候。

  然而此刻,他終究是這樣的男人式的可惡。

  我努力掙脫,卻無法掙脫他的束縛,力量懸殊的對抗之中,只覺得渾身的骨骼就要被捏碎一般。

  不知道是不是被激發出了同樣邪惡的反抗力,一個弱女子也忽然變成了嗜血的猛獸,我竟然朝著他的脖頸狠狠地咬了下去!

  他痛苦的叫了一聲,終於放開了我,踉蹌了半步。

  「你這個——」

  我的嘴裡掛著一抹血漬,幹著嗓子拼盡力氣只喊出了三個字,剩下的「禽獸」兩個字不用我說了,他的眼神已經回答了我,他就是!

  那一刻,我的淚水不由自主的淌下來,在日落的寒風中,冷如冰霜。他站在離我一箭之地的地方,像看一個不可理喻的瘋女人一樣看著我,眼神里射出的光芒,寫滿了憤怒、懷疑、無奈和不服。

  但他終究沒有再靠近我一步。

  「你為什麼這樣對我?你為什麼折磨我?是為了你,我才和我大哥做的這筆交易!」

  「無論你做什麼,都是你一廂情願!是你自己一味的自尋苦吃!我,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

  我此刻已經毫無依傍,頗有種視死如歸的魄力,毫不相讓。

  「難道你還忘不了姓方的?難道你的心裡只有他!」

  我有些愕然,他又是怎麼知道的?這個沒有說出口的疑問被元存勖牢牢的看在眼裡。

  「是蘇曼芝告訴你的?」昨天吵架離開舞月樓後,蘇曼芝一定跟他說了什麼。

  元存勖沒有否認,有些淒哀的說道,「我現在明白了。在聖約翰大學方文氏突發意外的那天晚上,你懇求和他同去醫院時,我就在車裡,你看他的眼神是那麼,是那麼——你從來沒有用那樣的眼神看過我!」

  原來他早就注意到了。那是多麼細微的細節,一個對視的眼神而已。

  他這樣說出來,我反而覺得很痛快,「是又怎麼樣?和你有什麼關係?」

  「他不過是我們元家的一條狗!他更是一個負心漢!你值得嗎?」

  他把擱在心裡的那把刀凌厲的拋了出來,割傷了他自己,也無情的劃開了我的沉寂多年的傷疤。

  「你不配說他!你自以為自己是富家少爺,是天皇老子,你可以說他是狗,可是在我眼裡,你連狗都不如!我愛的就是他,恨的就是你!」

  我發了瘋一般,沖他吼著,把心裡所有的怒氣、怨氣都拼命的發泄出來。

  他似乎被我一通怒吼震懵了,像一根棍子似的杵在那裡,眼神里散著痴傻而迷離的光。

  許久,他才緩緩的問道:「你說的都是真心話?你真的這麼恨我?」

  看著他木然的樣子,我沒有理他,只覺得心痛。

  也許這並不是我的真心話,我並沒有恨他的理由。天底下有多少比他值得很的人?強盜、漢奸、貪官、奸商……他不過是一個和我萍水相逢而相識的男人而已,沒有罪大惡極,也沒有十惡不赦,有什麼可「恨」的呢?

  可是此刻,我卻只能用這個字眼,割斷他對我的折磨式的牽繫——像是將那把刀以同樣凌厲的勢頭拋了回去,割傷自己,也劃傷了他。

  我從地上撿起披肩,攥在手上,邁開沉重的腳步,走回車裡。坐進去,我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熟練的啟動了引擎——在歐洲生活七年的我,開車已經成為一項基本的生存技能。沒想到此時的應用,卻是為了幫我逃離別人的牽繫。

  透過玻璃窗看去,曠野無極,唯有他,像一隻孤獨的野獸一般,獨自無聲的佇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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