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一場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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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來到了學校旁邊的一家茶館。時間已經很晚,客人不算很多,但還沒有打烊的意思,店小二依然很殷勤的倒茶、上水。

  喝了一杯熱茶之後,我才感覺自己的身子緩過勁來,雙手的手指又恢復了知覺。整個人像剛剛從繃緊了神經線的冰雕里給解放出來似的。

  許牧原看著我,笑了笑,「好些了嗎?」

  「嗯。好多了。」

  有許牧原在身邊陪伴,我不由得心生感動。

  「你是給凍著了,還是給嚇著了?」他看到我的臉色蒼白如紙,不安的問道。

  「確切的,是給嚇到了。哎,做女人真難。」

  想到剛才的情景——從瞬間的歡樂變成了恐慌和忙亂,好像前一秒還在談天地,後一秒就徘徊在生死邊緣一般,我的心底著實生出不少恐懼。

  「人生在世,本來就不容易。」許牧原很平靜的道。

  「想一想,連生孩子都這麼難,後面的養之哺之育之,哪一樣是容易的?一條路就此走下去,好像永遠看不到頭。」

  「眾生皆難。按照佛陀的法是,一切苦難,都是生命的加持。」許牧原概括道。

  加持者,是指加附佛力於軟弱之眾生,而任持其眾生也。其意義,是佛陀大悲與眾生信心的合攏,讓世人心念香水,純淨祥和,自趨平衡。

  「不愧是副教授,幾句話就上升到了哲學的高度。」我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許牧原謙遜的笑了笑,「我想起一個古人的故事。」

  「什麼故事?來聽聽。天寒地凍的時候,最需要一個故事來取暖。」我很好奇,打起精神來聽。

  許牧原笑道,「我的故事要是炭火就好了。這個故事是《呂氏春秋》裡面講的,不知道你聽過沒有。古代有一位楚王,他在打獵的時候,不小心把自己心愛的弓丟失了。左右的侍從立刻要去尋找。楚王制止道:荊人失之,荊人得之。不必找了。』」

  我雖然在少時讀過《呂氏春秋》,但這個故事記不清楚了。

  「荊人就是楚人的意思。」他補充性的解道,好像立於三尺高台的老師,生怕台下的學生聽不懂。我點點頭,呼應之。

  許牧原見我好奇,便繼續講下去,「孔子聽此事後評論:為什麼要把『荊人』與『人』區別開來呢?不妨:『人失之,人得之。』這樣就符合仁義了!」

  我聽了,覺得很有道理,孔子去了一個「荊」字,層次明顯就上了一層。

  「老子聽了孔子的評論後道:」為什麼要把『人』與『天地』區別開來呢?不妨:「失之,得之。』這樣就符合天道了!」

  「哦——」我恍然大悟,老子去掉了又一個「荊」字,把天地與人看做一體,果然又是一種不一樣的境界了。

  「所以,不必感慨人之生、人之逝,其實這是一個自然演進、不斷循環的過程。重點不在於『人』,而在於天道的自然演進,此消彼長,終歸平衡。」我跟著他的引導,總結道。

  「孺子可教也!」許牧原拍了拍手,笑道。

  「我猜測,有你這麼一位循循善誘的老師,多麼深奧的國學也都瞭然於心了!」

  和許牧原了一會兒話之後,不知不覺中感到輕鬆了許多;脖子上已經圍著他的厚實的圍脖,暖和得簡直捨不得摘下來。

  許牧原看著滿足的我,眼鏡里閃著若有所思的光芒。按照自小在一起相處的習慣和感覺,我預感出他有什麼話要跟我。

  終於,他鄭重其事的開口道:「槿初,跟我一起走吧,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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