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荷塘月色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那日臨走時,許牧原邀請我去參加下周一他主講的一個學術講座,轉眼便到了日子。許牧原的講座定在下午四點,德元因為上課,沒能來參加,我便約了文澍同去。

  許牧原在聖約翰學校任教不過三年,卻積累了很好的美譽——自然,無論是他謙遜周正的為人,還是博學多識的學問,都足以吸引人們前來欣賞,因此偌大的教室里,很快擠滿了仰慕他的來自各個年級、各個學院的學生,甚至還有年輕的教員同事。我們的支持,很快就淹沒在眾人如雷的喝彩之中。

  講座完畢,許牧原立即被一群學生圍住了——我們遠遠的和他打了招呼告別,便來到了校園裡的一處荷塘。

  月牙初起,天色氤氳,由於天氣尤暖,這裡行人如織,說笑聲不絕於耳。荷葉如一汪翡翠,早有青蛙蹲立於葉上放喉歌唱,一群金魚在荷葉下面靈動的游來游去,好似捉迷藏。

  忽然想到古人的詩句:「荷葉羅裙一色裁,芙蓉向臉兩邊開。亂入池中看不見,聞歌始覺有人來。」此情此景,頗有幾分匹配。

  我和文澍沿著鵝卵石的曲徑漫步,隨便說著話,甚是輕鬆、愉快。文澍挽著我的手,說,「真想永遠這樣——安靜、平和,在這象牙塔里與世無爭。」

  我笑了,「沒有什麼是永遠,一切都在變,一切都會變。」

  說完這句話,我便有些懊悔——有時我似乎過於現實,甚至不肯沉浸於短暫的夢幻。這種變化,是我回國之後才明顯發覺的,以前在英國讀書的時候,我何嘗不是和文澍一樣的想法。

  「感情,也許不一樣。至少我對你的心不會變。」他很執著。

  「很多男人都對女人說過這句話。」我繼續尊重現實的說著。

  「你不相信我麼?」文澍看到我如此平淡,覺得奇怪。

  我搖搖頭,「沒有不相信你。只是,人的感情終究躲不過時間的影響,這是無法拒絕的事實。有的人以為,愛上一個人,一定會到海枯石爛,但是在現實中,往往是海未枯,石未爛,人卻已經改變。」

  「你說的也對——人的感情總會變的。但是一萬個愛侶、家庭裡面,總會有一兩對相濡以沫、矢志不渝的。我見過的固然不多,但是就拿我的長姐和姐夫來說,他們卻是這樣的一對。」

  文澍執意要尋出證明自己觀點的例子,卻是一個我最不願意聽到的例子。

  我不再說話,只是看著荷塘里的魚兒,它們自由自在的游著,成雙結對,恰恰表現著方才文澍所說的「相濡以沫」。文澍的話一字不漏的滲進耳朵來。

  「其實我能夠感覺到,我姐姐剛嫁到方家的時候,方雲笙並不是真的愛她,可以說,並不愛她。」

  我依舊靜靜的聽著,不置一詞。月光如流水照射下來,照進荷塘,映著淺淺的漣漪,我的心忽然變得和這荷塘一樣幽暗。

  「我猜,他的心裡一定有過別的女子。以他的品格和氣質,定然不會差。只不過因為家道中落,才屈服於長輩的安排。」文澍一邊撥弄著路邊的花葉,一邊說。

  「然後呢?」我問他。

  「可是多年過去,他終究是感悟到了我姐姐的愛和付出,變得體貼了,開始愛她,愛這個家。」

  「哦。」我幾乎是被一股慣性的力量推著,才勉強說出這個字。

  「所以說,人的感情就像含在貝殼裡的砂,就算是最堅硬的砂石,在貝殼的濡染下,也有希望變成珍珠。是不是?」

  他看著我,祈求我的回答。

  我的頭忽然變得千鈞重,幾乎抬不起來——權當我默默認同了吧。

  「你累了麼?我送你回去吧。」文澍看著我的神色不如剛才那般歡快,以為我走得乏了。

  我點了點頭。

  到了校園門口,我堅持要自己回去,他便替我叫了黃包車,目送我離開。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