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頁
“不會。”阿南站開了一點,左右看看風雨橋,說:“你幹什麼了?”
成芸笑笑,說:“我把石頭藏起來了。”
阿南反射性地轉腦袋要找,成芸拍他一下,“你急什麼,藏就藏了,
阿南看她:“為什麼藏?”
“藏著玩。”
“……”
“再坐會兒。”成芸坐到被子上,阿南也坐下。
這一次,他們的話少了很多。
就像一部電影看到結局,大家或是疲憊,或是回味。畢竟這個時候,人的感觸最多。
等到電影散場,人就開始遺忘。
忘記故事裡誰已經滿足,也忘記誰還求而不得。
導演不會給所有人想要的結局,就像生活。
對於成芸來說,關於這片山水,關於這個故事,已經有始有終。
傍晚,成芸站起身,對阿南說:“走吧。”
兩人往回走,上山坡的時候,阿南又忍不住回頭。
成芸在一旁等。
太陽已經漸漸落山,那座橋同她第一次見到的時候一樣,又破又舊。它在這呆了太久,久得跟山林河水都重合在一起。對它來說,他們的來去,可能跟一陣風吹過,並無差別。
成芸轉眼,看見阿南的側臉。黝黑的皮膚,高高的眉骨,乾淨又挺拔的鼻樑,還有緊閉的雙唇。恍惚之間,她有一種感覺,好像他同之前有些不同了,可當他轉過頭來,又是那雙木愣愣的眼睛盯著她時,她又覺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錯覺。
“走吧。”成芸轉頭,低聲說。
他們離開風雨橋。
成芸知道,他一定會回去找。
回到侗寨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兩人“忙活”了一下午,餓是肯定的。好在周東成已經早早準備好飯菜,成芸一進屋就聞到香味,往桌子上看,菜品豐盛,像是準備一陣了。
“哎呦喂,這上道的哥哥。”成芸走過去,沖周東成一笑。她看到桌子上的飯菜,覺得周東成那一身灰頭土臉的形象瞬間高大了起來。
阿南進屋,兩兄弟說起侗語,成芸不管那麼多,坐在凳子上。
“我就不客氣了啊。”她拿起筷子就開吃。
阿南和周東成說了一會,也坐到飯桌上。成芸吃了一會,抬頭問周東成,“哎,大哥,有酒沒?”
周東成呆呆地看著他。
阿南說:“有,你要喝麼?”
成芸:“喝啊。”
阿南出門,過了一會拎了半箱啤酒過來。成芸看見笑著說:“我還以為你會抱著罈子過來呢。”
阿南沒理會她的調侃,把啤酒放到桌邊,拿了兩瓶出來。
成芸看向周東成,“怎麼,不喝酒?”
“我哥不能喝。”阿南把酒開蓋,拿給成芸一瓶,“我陪你喝。”
成芸接過,也不拿杯子,微微傾斜瓶嘴。
叮地一聲,兩個瓶口碰到一起。
阿南抬眼。
成芸挑眉,說:“祝你今後生意興隆。”
阿南無言,只靜靜地看著她。
成芸說完,仰起頭,對著瓶子喝起來。
一瓶酒就這麼下了肚。
阿南跟著她喝。
一邊的周東成不明所以,呆愣地看著,飯都忘了吃。
阿南一共拿來八瓶酒,兩人一人四瓶。
啤酒是成芸沒接觸過的牌子,跟以前的老雪花挺像,大瓶,勁夠足。不過再足,四瓶也絕對不夠放倒成芸。
阿南也是如此。
酒喝光後,阿南的眼底見了一點血絲,可依舊清澈。
成芸拍拍他胳膊,“你什麼量啊。”
阿南說:“這個酒的話,大概十五六瓶吧。”
“不錯。”
夜深人靜。
酒足飯飽的成芸躺在床上。
她聽見樓下叮叮咚咚的盤子聲——收拾殘桌的工作落在周東成的頭上,阿南在下面幫他。
睡意漸濃,成芸鞋子一脫,翻了個身。
過了一會,房門吱嘎一聲打開,阿南走進來。他手裡提著熱水袋,放到被子底下,然後躺到床上。
他把睡著的成芸抱在懷裡,閉上眼睛。
短短的四個多小時之後,成芸醒了。
她轉頭,阿南睡得正沉。
他還抱著她。
成芸從床上坐起來,把衣服穿好,然後回到床邊,考慮要不要偷偷拍張照片留作紀念。
最後想了想,覺得還是算了。
她低頭,親了一下阿南的臉。
黑暗裡,人的五感都躥了調的,阿南一身的酒味,落在成芸的鼻中,生生地變成了甜香。
她點了點他的臉蛋,聲音冷漠,可眼睛裡卻還留著一絲溫情。
“以後找個好女人,好好過日子吧。”
她拿起包和外套,推開房門。
凌晨四點多,天還沒亮。
一腳邁出門,成芸回頭,最後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男人,然後關上門,走進寒風。
等她坐到車裡的時候,天沒有剛剛那麼黑了。
晨光初始。
成芸點了一根煙,轉動方向盤。
☆、第25章
成芸當天中午回到貴陽,直奔機場。
飛北京的飛機最早一班是下午三點,成芸吃了點東西之後就在機場咖啡廳坐著等。
手機充好電,開機。上面有四個未接來電。
兩個是李雲崇的,另外兩個不認識。
李雲崇的電話成芸沒管,撥回了剩下兩個電話。
一個是張導的,告訴成芸她已經回旅行社了。
“我跟劉傑打過招呼了。”成芸說,“你的醫藥費他會處理。”
“好的,謝謝了。”張導還有點不好意思,“碰見這樣的事真是對不起,影響成姐的行程了,還有好多地方沒有去上呢。”
成芸笑著說:“以後有機會的。”
“那成姐再來貴州還來找我吧。”
“行,我存下你的號碼,下次有機會去一定再找你。”
又閒聊了幾句,兩人就掛了電話。
成芸撥通另外一個號碼,這是個座機號碼。
電話另一邊是一個女孩。
“喂,你好,這裡是苗王銀飾。”
成芸腦中一恍,似乎是明白了這通電話的緣由。
“剛剛有人給我打過電話吧。”
“嗯?我看看……哦!您是成小姐吧。”
成芸說是。
“您之前問的那款鳳凰頭飾,請問現在還需要麼?”
成芸說:“怎麼,問過老闆了?”
“對的,這款頭飾是苗族銀匠花了兩年時間做成的,您也看到了,做工非常精細……”
店員滔滔不絕地介紹著,成芸的腦中卻過著另外的畫面。
她想起她踏入這家銀店的時候,那是幾天前?
兩天?三天?
明明這麼短的時間,為何如今想起,卻好像過了很久一樣。
人心瞬息萬變。
“餵……餵?成小姐?你還在聽嗎?”
“哦,在。”成芸淡淡地說,“你們老闆說多少錢賣?”
“這個,因為真的是精品,所以價格也不低的。”
成芸笑,“那是多少錢?”
“要五萬。”
“你那材質只是鍍銀,又不是純銀,要五萬?”
“這個還是要看做工的,您看我們把這款頭飾放到最前面,您當時也問了是不是鎮店之寶。”
“你給我個實誠價。”成芸兩腿相疊,靠在咖啡廳的沙發椅里,揉了揉眼睛。這兩天睡眠嚴重不足,在哪都犯困。“我看看能不能接受,能我就要了。”
“成小姐,我們給的價格已經……”
“五萬我不會買的,你要不跟你老闆再商量一下。”
“那您看多少錢能買?”
成芸打了個哈欠,“你先砍一半再談吧。”
“這……”銀店售貨員說,“這個價格肯定是不行的。”
“那就不用了。”
說著,成芸就要掛電話,售貨員連忙說:“那我再問問老闆。”
機場空調開得高,成芸熱得脫了風衣。
她招呼服務員,指了指桌上的摩卡,說:“再來一杯。哦,幫我兌得濃一點,提神。”
咖啡喝了半杯,成芸總算精神了一些。
電話又來了。
“成小姐,我們老闆說了,如果您真的想要的話,兩萬五是最低了。”
成芸覺得搞笑,她咧著嘴,顧及對方面子,沒笑得太張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