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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距離趕來的兩個廣東瘦子,現在都變成了廣東胖子。管子在海關發財,朱老總是國際葡萄酒大亨,給本次活動贊助了半噸名牌佳釀。時空距離的差異,使個別同學犯下了指鹿為馬的嚴重政治錯誤。鐵道部京漢線鎮守使,本次聚會秘書長賀善斌同學,竟然將廣西高考狀元曾惠傑妹妹,誤認為河南高考狀元臧清妹妹,只因曾惠傑髮式變短也,遭到阿惠的一路痛貶。孔主持打圓場曰:"下次老賀見到臧清,高呼曾惠傑,並上前熱烈擁抱,即可扯平也。"北大第一怪才、湖南高考狀元楊方兄,現在已是著名哲學大師。他精彩的發言,博得了最熱烈的掌聲,特別是他33歲之前守身如玉,33歲第一次進舞場踩了一位女士的鞋跟,然後那位女士就給他生了一個女兒的故事,真是浪漫絕倫。好幾位女生聽了老楊的話,才終於相信了陳戎的論斷:"孔慶東在咱們班算什麼怪才呀?咱們班數上十個怪才也數不到孔慶東,孔慶東在北大來說,太正常啦。"陳戎真是俺的知音哪,聽聽老楊的結尾吧:"我對我的追求從來沒有後悔,因此我給我的女兒取名,就叫楊不悔!"(雷鳴般的掌聲)

  不悔,是我們上世紀80年代的共同心態。我們唱完了《難忘今宵》,又唱起了《光榮屬於80年代的新一輩》。我建議,三十周年大聚首的時候,改在溫泉裡面舉行,反正那時候老皮老肉的,也不用在乎體型了。男女同學相對而坐,一邊泡溫泉,一邊喝啤酒,旁邊的大屏幕上播放著資料片,子女或者第三代們送來燒烤和水果。那真是天地同欣,其樂融融啊。

  江湖上誤傳我是什麼北大醉俠,怎麼更正也改不過來。其實二十年前我們的那些同學,都是北大醉俠。因為那是一個陶醉的時代,也是一個俠肝義膽的時代。

  正文 第16節:看星火,想老黃

  更新時間:2007-12-4 11:08:26 本章字數:2212

  看星火,想老黃

  昨天晚飯後仍是一陣碎咳,加上某些別有用心的美國走狗造謠說我認為章詒和該殺,氣得俺看不成書。便尋了把鐵鉗,一邊吃遼東大榛子,一邊繼續看中央台播的《星火》。據說這部電視劇原來不許播,害怕引起"階級矛盾",害怕極左人士說醜化革命。結果現在一播,收視率第一。沒想到葉紫的小說能夠改編得這麼好,我一直覺得葉紫的作品雖然有力量,但是粗糙了些。魯迅也說:在輾轉的生活中,要他"為藝術而藝術",是辦不到的。魯迅當年很看重葉紫,把他跟蕭軍蕭紅列在一起,給他們出版了三本"奴隸叢書",各賣了1000本。葉紫生活豐富,意志堅強,文筆獨特,本來前途遠大,可惜貧病交加,抗戰以後一月斷糧三次,28歲的年華就病死了。舊中國,害死了多少知識分子,今天很多知識分子都忘了,被群眾批判幾回就仇恨得咬牙切齒一輩子,天天嚷著要回到蔣委員長時代,真是書都讀到阿隨肚子裡去了。

  看完了電視劇,我把葉紫的小說集找出來,又讀了一遍《星》、《豐收》、《火》、《電網外》、《山村一夜》等作品。自己揣想一下,讓我把這些小說串連起來,改編成一部連續劇,肯定沒有韓毓海這傢伙改編得好,我這個搞現代文學史的,可能過於拘泥原著,而當代文學出身的總編劇韓毓海副教授則能夠從當下中國的革命問題出發,去反省大革命時期的人性問題。片子的顧問是溫儒敏和王中忱,北大清華兩大中文系的主任,劉毅然導演兼編劇,黃平等人策劃。創作陣容強悍,音樂動人,梁冠華等的表演自然穩健。只是台詞中個別地方出現了當今才有的時髦用語,比如"暗中操作"、"強暴女人"之類,可能是分集編劇年輕了些。現在的年青人不知道,連"贊成"這樣的常用詞都是二十年代才開始流行的。總之,這部《星火》堪稱是當今中國反思革命題材的電視劇的力作,既有別於一般的空洞無物的"主旋律",也不同於紅色經典的娛樂化,該劇直指人心地向青年人提出了一個永恆的人生問題:當你發覺自己生活在一個民不聊生無法無天的齷齪時代,你如何支配自己的青春?

  早上腦子有點漿糊,就打了兩盆熱水洗了個頭,喀哧喀哧撓得分外爽快。生理上一高興,情不自禁地開口唱起當年張振富耿蓮鳳的二重唱《祖國一片新面貌》,不過歌詞兒是被我篡改了的:"哎--虱子咬,蚊子咬,咬得渾身是大包,回家還得撓哇!"又想起金聖歎說的,天下最快樂的事情之一就是"生得癩瘡一二,閉門以熱水澡之"。俺雖沒有癩瘡,略微遺憾,但感冒之後大洗一場,也足夠快活了。其實俺根本不是個革命者,不過是個革命的同情者,真正的革命者早到礦山農村去發動群眾了。革命好比熱胡椒水,雖然燙了點好皮膚,但畢竟燙好了社會的癩瘡,所以,連俺這過著資產階級生活的知識分子也不應該那麼忘恩負義的。

  洗完腦袋,做了套好久沒做的香功。想起十多年前住在北大四院讀博士,有一段時間俺天天帶領一群准博士練香功,練得遍體香、滿庭芳啊。當然,根據劉華傑教授的研究,北大是中國的植物天堂,小小的北大四院,居然就有40種植物。沒有我們練香功,那個院子也是香的。一次,跟我同練的有法律系的黃河、歷史系的黃春高、哲學系的黃書進、中文系的黃鳳顯--現在都成了知名學者和領導啦。我一邊做著"達摩蕩舟",一邊問眾位黃氏兄弟:你們哥幾個,到底誰最黃啊?大家一致推舉楚辭專家黃鳳顯同志,老黃當仁不讓地說:"那當然了,誰敢比我黃啊?老子別的特長沒有,從小就是反革命口Y犯!"

  老黃不僅比我們黃,也確實比我們都老。他生長在革命老區,知青出身,正經學問之外,頗有些歪才。他在自己寫的小說里,專門發明了一句罵人話:"瞄你媽的。"我們剛一入學,老黃就給我們從文字學角度詳細闡釋了這個術語的奧妙,大家無不佩服,便擁戴他做了我們93級的黨支部書記。他的師兄孟二冬是92級的書記,研究唐詩的,去年不幸病逝後,現在成了全國學者的楷模,人家老孟從來不說黃嗑。我對老黃說,看來你們研究楚辭的,都是流氓啊,人家研究魏晉隋唐的,都是君子。就憑這一點,李杜要高於屈宋也。老黃星眸一閃,嚴肅地說:我們屈原同志高風亮節,憂國憂民,寧死不與貪官污吏同流合污,怎麼會是流氓呢?我說,看看你們那《離騷》,一開篇,講得清清楚楚嘛:"帝睪丸之苗裔兮,朕皇考曰勃起。"這還不夠黃嗎?黃鳳顯聽了哈哈大笑道:"看來你們這研究魯迅胡適的,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專門糟踏我們優美的傳統文化。"

  為了打擊報復,老黃抽冷子就糟踏一下我們現代文化。比如有一回,我們夜裡跟女同學去跳個舞,早上睡個懶覺,老黃就趴在我宿舍門上高唱《智取威虎山》:"昨夜晚,黑龍溝,又遭劫難。"我聽出這壞蛋的險惡用心,便朗誦《離騷》答覆他:"眾女嫉余之蛾眉兮,謠諑謂余以善Y。"老黃一聽就來勁了:"忽反顧以流涕兮,哀高丘之無女!"我又唱《智取威虎山》:"撫著這,條條傷痕,處處瘡疤,我強壓怒火,掙扎在,無底深淵。"老黃道:"國無人莫我知兮,又何懷乎故都?"我唱道:"雖然是,隻身把,龍潭虎穴闖;千百萬,階級弟兄,猶如在身旁。"老黃說:"好哇,你原來不是個溜子,是個空子!"我說:"是啊,殺人的鋼刀,只能把,樹、樁、砍。"我們就這樣經常胡說八道著,竹林七賢著,讀完了博士。我跟黃春高留在了北大,黃河去了南方,黃書進成了著名哲學教授,黃鳳顯去了中央民族大學,後來當了副校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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