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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五章

  放風箏的訣竅在於什麼呢?

  風箏之所以能穩穩地飛在天上, 是因為有人用線操控它們,而這需要技巧。只從對線的控制這一點來說, 當風力不濟時,需要快速向後收線, 給予人工加風;當風力突然轉強時, 則需要迅速放線。

  如果把那些藏在暗中算計的人比作是老鼠, 那麼柯祺想做的就是把老鼠當成是風箏來放。

  一方面, 柯祺覺得謝府應該要做螳螂之後的黃雀。也就是說,謝府需要把風箏線放長一些,好叫風箏能徹底上天,如此謝府這隻黃雀就能吃得更飽了。可是, 如果柯祺只能想到這點,謝大就會覺得他這人有些短視。因為, 黃雀從來都不是那麼容易做的。謝府的動作越大, 他們暴露的機率也越大。

  此處又要提及慶陽侯府的立場了,他們基本保持中立,但因為姻親關係略微偏向太子。

  只要日後是太子繼位,謝府就能立於不敗之地。

  太子當然和其他的皇子不一樣。太子什麼都不用爭, 他已經贏了。別的皇子若是平庸了, 那基本上就沒了出頭之日。但太子就算是平庸了,只要不作死, 太子之位照樣是穩穩的。而偏向太子當然也和偏向別的皇子不一樣,維護嫡子正統乃是名正言順。多做多錯,太子這派完全可以選擇以逸待勞。

  當了黃雀固然能夠坐享其成, 但全盤操控的動作太大,萬一叫皇上發現了端倪,皇上豈不是要懷疑太子早早開始惦記他屁股底下的那把龍椅了?太子何必去冒這個風險?謝府又何必去冒這個風險?

  但是,如果就此放過這個機會,那又太過可惜。

  所以,在當了黃雀的同時,柯祺又說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謝府可以接收老鼠們的一部分成果,又借第三方的手去破壞另一部分。他們可以先找到那些老鼠們的弱處,然後狠狠地捅上一刀。

  “放風箏……這個說法真是恰到好處。”謝大忍不住感慨道。

  如放風箏一樣控制老鼠們的所作所為,當他們動作太大(比如說竟算計到謝府頭上),那就把線緊一緊,借第三方的手借刀殺人,叫老鼠自顧不暇。等到老鼠們動作減小時,又可以把線松一松,謝府就能夠繼續藏在他們身後等著收割果實了。最妙的是,有張有弛,老鼠們都不知道自己成了風箏。

  只要謝府的手段高明些且隱蔽些,風箏會覺得它是憑著自己的本事上天的,外人也是這麼看的。

  所以,既然是某些娘娘的家族算計了謝府,謝府可以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卻直接去皇上那裡坑她們一把。如此,謝府是出了氣,又沒叫那些人察覺到他們已知了真相。而且,只要宮裡的娘娘們出事了,她們在宮外的家族勢必要蟄伏一段時間。謝府既解了局,又報復了幕後黑手,卻片葉未曾沾身。

  “我雖不知道這些事情具體是哪家做下的,但總逃不過是那麼幾家。育有四皇子的賈氏良妃,育有五皇子、六皇子的袁氏德妃以及嬪位上的那兩位娘娘……她們和她們身後的家族都有嫌疑。若是把她們在宮外的算計直接掀開送到皇上面前,就算皇上一時惱怒,把她們的勢力連根拔起,又把她們打入冷宮,甚至遷怒於她們所生的孩子……可就算幾位小皇子被連帶著冷落幾年,等過上幾年,小皇子在皇上面前裝裝可憐,他們就重新有出頭之日了。所以,不如我們陪著他們長久地玩玩。”柯祺繼續說。

  打個比方,假使這些事就是良妃做的,那麼謝府完全可以躲在賈家背後撿漏子。與此同時,被賈家算計的肯定不止謝家,他們既然野心勃勃,肯定把京中所有的勢力都一網打盡了。謝府就可以抓著他們的馬腳,順著他們的所作所為,恰到好處地插一插手,挑唆著賈家和其他家族斗一斗。如此,謝府穩坐釣魚台,連帶著太子也穩坐釣魚台,只用看其餘皇子的母家們鬥來鬥去,消磨了皇上的耐心。

  就算柯祺把話說到這份上,謝大也沒有把自己的調查結果說出來。他只是皺了皺眉頭,情緒不甚分明地說:“你倒是什麼都敢說!”宮裡的事情都隨口就來了,娘娘們在柯祺口中好似成了尋常婦人。

  柯祺畢竟是穿越的,對於皇權沒有本土人士那般敬畏。不過,柯祺當然不能順著謝大的話就這麼認下來,不然謝大該覺得他莽撞了。於是他就學了謝瑾華的模樣,認真地說:“大哥這裡是安全的。”

  謝大原本想說的叫柯祺謹慎些那些勸導之話就全部被堵在了嗓子眼裡。

  柯祺在書房裡一直留到傍晚。謝瑾華到達葉正平家中時也是傍晚。葉正平的家在一個有著幾百口人的大村子裡,“葉”卻不是村裡的大姓,大約只有十幾口人家姓葉。村子距離書院有些遠,就算他們有馬車,路也不好走。謝瑾華只覺得顛簸得厲害,只好全程靠在了厲陽這個魁梧雄壯的人形靠墊上。

  因謝瑾華和邵瑞都早早說好了要來葉家看看,葉正平上回休沐時就托同村好友安謙的母親幫他在這兩天晾曬了棉被。安謙,字學友,是上回陪葉正平參加一站到底卻在第一輪就被淘汰的那位書生。

  葉家的屋子是那種最為尋常的農家小院,雖有幾間房,但有一間做了儲物室,裡頭堆著薪柴,有一間則是葉父葉母生前住的屋子,如今裡頭放著牌位。所以,真正能夠住人的房間並沒有多少。厲陽用眼睛一掃就知道沒可能會一人一間屋子,於是在分配住處時,他搶著說:“我晚上要給少爺守夜。”

  厲陽的想法很簡單,若是少爺和書院好友一起住了,這叫柯少爺知道了似乎不太好啊。

  然而,因著厲陽太過積極,邵瑞和葉正平臉上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安學友的母親過來幫葉家做了晚飯,第二日又來幫他們做了早飯。雖說食物不算特別豐盛,但勝在乾淨,味道也不錯,於是謝瑾華和邵瑞吃得津津有味。葉正平見安母心情很好,忍不住問了兩句,才知道安家已經開始幫安學友說親事了,說不定轉過年來就要成親了。葉正平真心替好友覺得高興。

  葉正平的年紀比安學友還要大一點,安母說完了自家事,看著葉正平欲言又止。

  葉正平低著頭往灶頭裡塞木柴。謝瑾華和邵瑞這兩個沒見識的孩子就蹲在一旁圍觀。

  等到菜下鍋時,因著廚房裡油煙太嗆,謝瑾華和邵瑞才逃似的出了廚房。安母這才找准機會對葉正平說:“葉家小子啊,你也是我看著長大的,我就托大說幾句。你如今出孝了,也該惦記著自己的親事了。你姐夫那裡就是個無底洞,你長點心吧,別把整個葉家都填進去。郝家那邊難道就沒人了嗎?”

  葉正平低著頭說:“……我心裡有數的,姨。”

  安母嘆了一口氣。

  第二日,葉正平去了郝家村。謝瑾華和邵瑞都跟著他。到達郝家村已是正午了。因陽光特別好,村頭的曬穀場上有不少婦人都在曬太陽。謝瑾華耳尖,路過那幫婦人時,把她們說的話聽了個正著。

  “……郝發才那病真是好不了了吧?那麼粗的人參切成片給他燉了,也沒見他下得來床。”

  “他們家還有錢吃人參?呵,那他家的前兩天還有臉上我家借錢。早知道就拿掃帚趕出去了。”

  “七姑,你兒媳婦生老大那次,正趕上你兒子上山摸兔子摔折了腿,郝發才天天往你家送雞子,這回他病了要借錢,你不說還幾個雞蛋,卻要拿掃帚趕人……”

  “他都吃得起人參了,哪裡還圖我家那幾個雞子?你要這麼大方,你怎麼不去給他們家送錢啊?什麼玩意兒!當我不知道,他們家的地是賣給你二姐姐家了吧?你二姐姐見他家急用錢就趁機壓價,用劣等田的價買了良田,也沒見你多說一句啊?!哦,這事兒是你牽的頭,我不信你沒從中拿了好處!”

  “好了,你們都少說兩句吧!郝發才以前沒少幫你們……”

  “不就是吃了他們家幾個雞子嗎?哦,這回病了就賴上我家了?他家裡都搬空了,以後能還上這錢不?”那七姑氣得眼睛都瞪直了,“大不了我回去就扣我那兒媳婦的嗓子眼,叫她都吐出來還給他們!”

  “喲,葉秀才來了?看你姐姐吶?”有人眼尖,已經看到了葉正平。

  葉正平嗯了一聲,領著兩位好友快步朝村里走去。

  婦人們沉默了一下,又熱火朝天地說了起來:“這葉秀才倒是有良心……”

  “有個屁的良心,老娘看他是讀書讀傻了!這白花花的銀子有去無回,我都替他心疼。”

  “也是郝發才命不該絕……”

  “哎,我前兩天聽到一個說法。這郝發才啊,上輩子是個無惡不作的強盜,搶了很多過路的人。所以他這輩子是來還的,要不他當初能那麼好心,誰家有點什麼事,他都舍了自己家去幫忙?現在累世的債還得差不多了,所以他才要病死了……我越琢磨,越覺得這說法有道理。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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