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謝瑾華忽然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柯祺問。

  謝瑾華抬手揉著眼睛,說:“沙迷了眼。”

  “別動,千萬別用手摸,傷眼睛的。”柯祺趕緊拉著謝瑾華的手,不叫他再把手上的細菌揉到眼睛裡去,那眼睛的周圍都已經開始紅了,“我幫你吹吹吧。謝哥哥,那個……你能不能稍微低一下頭。”

  謝瑾華依言把自己的臉湊到了柯祺面前。

  柯祺鬆開謝瑾華的手,轉而捧起了謝瑾華的臉,又用另一隻手小心翼翼地掀起了謝瑾華的眼皮,輕輕地朝他眼睛裡吹氣。柯祺並不敢吹得太重,唯恐弄疼了謝瑾華。於是,他整個人顯得非常溫柔。

  “好了沒有?”眼睛被吹氣的感覺太難以形容了,謝瑾華只覺得自己後背上都好像起了雞皮疙瘩。

  “你眨下眼睛試試看。”柯祺說。

  謝瑾華依言眨了下眼睛。

  “還有小沙子嗎?”柯祺問。他依然捧著謝瑾華的臉。

  “你再幫我吹吹吧。左邊一點點。”謝瑾華說。

  柯祺便又給謝瑾華吹了起來。從他身後望過去,他就像是在親吻謝瑾華一樣。而謝瑾華竟然也非常配合,考慮到柯祺的身高,甚至都主動把頭低下來了。他們兩個還不是親了就分開的,一直在親!

  “啊……老夫什麼都沒有看見。”慕老笑眯眯地說。年輕人真是……太情難自禁了。

  正巧謝瑾華眼睛裡的沙子已經被吹出來了,柯祺鬆開謝瑾華,下意識就轉身朝說話的人看去。他不認識慕老,卻認識陪在慕老身邊的公孫山長。山長的肩膀上還立著那隻被他當作是寶貝的大鸚鵡。

  公孫山長趕緊說:“老夫也什麼都沒有看見。”

  想了想,公孫山長捂住了大鸚鵡的豆眼,又說:“訥言也什麼都沒有看見。”

  第六十章

  大鸚鵡撲騰著翅膀, 把公孫山長的手從自己的豆眼上揮開,大叫道:“鳥看見了!鳥看見了!”

  當公孫山長還是個六七歲的小娃娃時, 他有一次陪家裡的女性長輩們看戲,正巧看了一出當時非常流行的《報恩記》, 這戲講的是一個鯉魚為人所救後修出人形來報恩的故事。公孫山長就此迷上了往家裡撿小動物, 期盼著其中有一隻能夠在未來某天修成人形來找他, 就這樣養成了招寵物的習慣。

  貓狗的壽命都不算長, 大鸚鵡卻是陪公孫山長很多年了。

  山長常笑言,家中有一妻一妾。這愛妾便是指這隻大鸚鵡了,儘管它是一隻公鳥。

  大鸚鵡喜歡學舌。在秋林書院中待久了,連只鳥都明白了一個道理, 人(鳥)立世應以品德為根基,應以才華開道。當大鸚鵡搖頭晃腦說些它並不能理解的聖人之言或者詩詞時, 它就有瓜子吃了。

  如邵瑞這種在書院中被鸚鵡攔路打劫過的老人都知道一點, 身上得隨時備點瓜子。不然,等鸚鵡背完了詩,卻吃不到瓜子……啊,它會告狀。既然是山長的愛妾, 那麼它的枕頭風真是相當厲害的。

  竟然說鸚鵡沒看見!鸚鵡明明看見了!鸚鵡什麼都看見了!大鸚鵡歪著腦袋打量著謝瑾華和柯祺二人, 怪聲怪氣地念了句還算時宜的詩,驕傲地說:“關關雎鳩, 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這都是被公孫山長訓出來的!

  公孫山長一直不好意思當面給自己的夫人念情詩,但訓只鸚鵡來傳遞情思卻是好用極了。不僅僅是詩經里的名篇, 公孫山長還親自寫了不少詩,都叫鸚鵡學給他夫人聽。此時,山長怕鸚鵡再自由發揮下去會把家事全都抖出來,趕緊摸出一把小米,小聲地說:“閉嘴吧!叫你訥言都堵不住你的嘴!”

  慕老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卻不是笑小夫夫的了,而是在笑公孫山長。

  山長覺得必須要做點什麼好挽回顏面,便道:“先生,我這些天一直在訓練訥言對對子,已經初見成效了。”鸚鵡當然不會自由發揮對對子,但是它會背誦固定的句式。在山長的訓練下,只要山長說出上聯,鸚鵡就會條件反she一樣地說出下聯,然後討賞吃。這樣看起來就好像是鸚鵡對出了對子來了。

  對於鸚鵡來說,能做到這般程度就已經很厲害了。慕老似乎有了些興趣。

  山長就清了清嗓子,又從暗袋裡取出幾粒花生米,然後念了句吉利的上聯:“一門天賜平安福。”

  大鸚鵡清了清嗓子,挺著小胸脯,驕傲地說:“一隻紅杏出牆來。”

  “……”山長不明白為什麼,他不是已經把鸚鵡訓出來了嗎?這對的都是些什麼啊!好吧,愛妾性子驕縱,既然答了題,就要吃花生米。山長餵了一粒後,又念了一句新的上聯:“旭日芝蘭光甲第。”

  “一隻紅杏出牆來。”

  “智府朗懸仁壽鏡。”

  “一隻紅杏出牆來。”

  “桃李滿園春似錦。”

  “一隻紅杏出牆來。”

  ……

  山長黑著臉說:“肯定是被那幫臭小子們教壞了!”

  柯祺已經鬧明白大家都誤會了,趕緊先拉著謝瑾華給慕老和山長行了禮,才解釋說:“哥哥的眼睛裡剛剛進了沙子,我幫他吹出來。”他在成年人面前總是習慣了做出這個年紀的孩子該有的單純模樣。

  謝瑾華的眼睛還有點紅,證明了柯祺並沒有撒謊。

  然而,“哥哥”這個詞似乎打開了鸚鵡體內的某個開關,它振翅飛到距離柯祺最近的一棵樹上,用跑到了外太空去的調子怪聲唱著不知道從哪裡聽來的戲:“百相思,千繫念,萬般無奈把表哥怨……”

  這唱得和鬼哭狼嚎似的,柯祺只覺得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大鸚鵡只唱了一句,然後就目不轉睛地盯著柯祺。它這是在討賞了。

  柯祺卻沒有明白大鸚鵡的意思。因為他還沒有經歷過拿不出瓜子就會被大鸚鵡統治的恐怖。

  謝瑾華忍不住說:“真機靈啊!就和阿黃一樣機靈。”

  “阿黃是?”慕老問。

  “是我養的貓/狗。”謝瑾華和柯祺異口同聲地說。

  “是他養的狗/貓。”小夫夫倆對視了一眼,再次異口同聲地說,“總之,阿黃很機靈。”

  謝瑾華伸手比劃了一下,說:“是只大貓,我瞧見過它逮住了這麼大的老鼠!它還會逮鳥!”

  大鸚鵡抖了抖,顧不上問柯祺討瓜子了,說:“你們聊,鳥先走了。”離開之前,它還飛回山長的手心裡叼了粒花生米,然後再飛到小夫夫面前丟給了謝瑾華。吃了鳥的花生,就不能再放貓追鳥了。

  既然碰上了,於是散步的隊伍就由兩個人變成了四個人。不過,大多數時候還是慕老和公孫山長兩個人在聊天,而謝瑾華和柯祺只是跟在他們身後聽著。慕老正好說起來了他在接下去幾年的安排。

  “大約是要久居京城了。”慕老說。

  修書分兩種,一種是私修,一種是官修。慕老這回接受了朝廷的邀請,去國子監講學不過是順帶的,更主要的還是聚天下名士以修書。皇帝想要好名聲,而慕老活到這般年歲,想為後人留點什麼。

  謝瑾華和柯祺對視一眼。真好,謝瑾華不用獨自隨師長去江南了。

  時間很快又過去了幾天。慕老新得了小徒弟,雖還未正式拜師,但一有空就愛招謝瑾華去聊天下棋。有些人聊多了,就漸漸露出了內里的淺薄;有些人卻如謝瑾華,總叫慕老尋到更多的驚喜。於是院子裡常常只留著柯祺一人,他倒是不怎麼覺得孤單,邵瑞卻擔心他寂寞,就常拉他去自己的院子。

  這一日,當謝瑾華從慕老那裡回來時,柯祺又不在住處。

  謝瑾華先走到茶水間,見爐子上擺著一壺水,一直都在燒,就鬆了一口氣。若是爐子已經滅了,他一個人可沒法把爐子點起來。然後,他轉身去了書房,擺好筆墨紙硯,揮筆而就一篇三百字的文。

  這文的題目叫《湯麵傳》。

  想了想覺得不夠保險,謝瑾華就又沉吟片刻,再寫了一首《面香》的五言詩。

  謝瑾華知道時間有限,顧不上洗筆了,把毛筆一擱,就抱著兩張寫了字紙去了茶水間。他把爐子上的水壺放在了地上,然後蹲在爐子旁邊,將兩張紙依次放進了爐子裡。火苗卷了宣紙,很快就燒了起來。謝瑾華雙手合十,小聲地自言自語著,說:“靜心,誠心,精心,盡心。這回一定要成功啊!”

  覺得準備工作做得差不多了,謝瑾華才把鍋放在了爐子上,又往鍋里加了些清水。

  其實,白水煮麵的過程非常簡單,先下麵條,再按口味下點綠葉菜,調料是直接放在碗裡的,等到麵條熟了,用筷子挑到了碗裡,混著湯水拌一拌,麵條就能吃了。但是,麵條最好不要煮過頭了。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