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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活下來了?”謝瑾華喃喃地說。

  儘管謝瑾華的聲音很輕,但厲陽還是聽見了,不假思索地接了一句:“主子!您一定會大好的!”

  曉得謝瑾華醒了,房門打開,一群人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這裡面有不少下人,他們已經在屋子外頭守了一夜了。屋子被分了內外間,這些人大都留在外間,謝大哥只帶著一位老太醫走進了內間。

  柯祺想要主動讓開位置,但謝瑾華還握著他的手,於是他只側了側身子。

  謝大哥看著謝瑾華的臉色,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總覺得小四的臉色好多了。當太醫給謝瑾華把脈時,柯祺和謝瑾華相握的手終於得以鬆開。柯祺避到一邊,眼神很巧合地落在了床邊的喜燭上。

  若是男女成婚,這喜燭就該取了龍鳳呈祥的樣子。因這回是兩位男子成婚,於是柯祺眼前的兩支喜燭都做了盤龍的造型。此刻,兩支蠟燭都燒得差不多了,留下短短的一截,只能看到一點點描金的龍的鱗片。據說新婚晨起時要看兩支蠟燭燒得如何,若有哪一支先滅了,那麼日後就是誰先登仙界。

  這樣的說法當然是沒有道理的。

  不過,這不妨礙人們賦予它一點浪漫的含義。就好比在現代社會中,有些人喜歡用DR鑽戒來告訴愛人,“你是我今生的唯一”,因為這種鑽戒只能憑著身份證購買,一生只能定製一枚。此時的人,有些夫妻也喜歡在新婚第二日早早醒來,兩人一起守著兩支蠟燭,然後在某一支快滅掉時,其中一人迅速地把另一支代表自己的蠟燭也吹滅,他們在用這種方式來表明此生要白頭偕老、同生共死的決心。

  柯祺和謝瑾華倒是不必這樣,此時的他們還十分陌生。

  “……小公子已無大礙,只是仍需仔細養著,老夫這就給他開一副藥。”太醫掉了一堆書袋,簡而言之就是謝瑾華的脈象中有了起死回生、枯樹生花之兆。從生機盡斷到恢復生機,只是過去了一夜。

  謝大徹底鬆了一口氣。儘管小四仍是虛弱著,但太醫既然願意給他開藥了,說明小四肯定能夠養好了。要知道他們之前請了多少的太醫,起初還有人敢開藥,到了後來,太醫們都打死不敢落筆了。

  厲陽跟著老太醫拿方子去了,謝大坐在床邊。

  謝大對柯祺道:“你……很好。”他平時並不是一個很喜歡笑的人,臉上的法令紋有一點明顯。此時雖是努力地對著柯祺擠出了一個笑容,但他那樣子還不如不笑,不笑的時候分明就是個美大叔嘛!

  柯祺連忙說了兩句自謙的話。

  謝瑾華趁機說:“大哥,柯弟照顧了我一夜……他如今還是進學的年紀,莫要耽誤了。”他記得很清楚,昨夜和柯祺聊天時,待到柯祺聽聞自己能跟著侯府中的幾位爺去念書,他分明是有些高興的。

  謝大想了想,說:“老三又淘氣了,前兩日受了點傷,如今正在他自己院子裡養著。府里便順勢給先生放了假。不如再等等,過上十天半日的,老三也養好了,你也養好了,你們三人一起去念書吧。”

  柯祺又連忙表示了感謝。

  謝大道:“你既然跟著小四叫了我一聲大哥,就不必如此客氣。戶籍還沒有辦好吧?過兩日,我叫林管事陪你去衙門走一趟。他是府上的內院管事,你以後若有什麼事要辦,都可以尋他去做。”謝大並沒有趁機在話語中拿捏柯祺,因為柯祺和小四都生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柯祺肯定不敢對小四不好。

  柯祺便喏喏地叫了一聲大哥。

  喜燭已經燒到了最後,那一點點火光不甘心地掙扎了一下,然後迅速熄滅。柯祺下意識地朝另一支蠟燭看去,不過是眨眼之間,這一支也滅掉了。好像兩支蠟燭就是有這樣的默契,它們如此相契。

  第五章

  謝大還有公職在身,既然謝瑾華身體漸好,他就不便繼續在家待著了。

  柯祺在謝瑾華的眼神示意下,把謝大送到了門口。門邊的光線要亮一點,三月的陽光中帶著一點點春日的氣息。柯祺見謝大眼下一片青灰,就知道謝大這些日子都沒有睡好覺。這位做哥哥的一定很關心弟弟吧?不知道怎的,柯祺忽然就想到了他的嫡母。他覺得自己和謝瑾華都是那種很幸運的人。

  謝瑾華所住的院子叫維禎閣,這名字一點都不簡單。據柯祺所知,此時空中也有詩經楚辭,歷史並不是一開始就拐彎的。“維禎”二字出自詩經《維清》篇,全篇為“維清緝熙,文王之典。肇禋,迄用有成,維周之禎”十八字,這是歌頌文王武功的祭祀樂舞的歌辭。“禎”在此處有“吉祥、興盛”的意思。

  光從名字來說,維楨閣可比謝三住的蘭芳院大氣多了!

  不過,蘭芳院離著張氏住的雙桂院和侯爺住的順安堂都很近。相對而言,維楨閣就偏僻很多。這麼說吧,北京六環上的樓盤取個如雷貫耳的名字,房價難道就能比三環上的樓盤高了?怎麼可能啊。

  所以,名字這東西啊,其實並不如何重要。

  但偏僻也有偏僻的好處。首先,維楨閣內的院子很大,那些花花糙糙恣意生長,看著就十分賞心悅目。其次,維楨閣里很清靜。主子原本就只有謝瑾華一位,現在則多了一個柯祺。此外還有兩位侍女,四位小廝,一位管事媽媽和一些粗使的雜役。因為謝瑾華長期吃藥,維楨閣里還有一個小廚房。

  在眾多的僕從中,能夠近身服侍的就只有厲陽一位。自謝瑾華病了後,他更喜歡清靜了。

  柯祺換上了侍女給他送來的新衣服。這衣服應該是按照他的身材連夜趕製的,從裡到外都是極好的料子,更為難得的是,竟然還非常合身。柯祺不免在心中感慨,這慶陽侯府的人果真是辦事穩妥。

  由此也可以看出,他和謝瑾華的婚事肯定是因為柯主簿的死提前了,否則不至於連喜服都沒有合身的,賓客什麼的更是沒有宴請。而因為沒有正經辦過婚禮,府上外嫁的姑娘們都沒能及時趕回來。

  所以,在眾多謝家人中,柯祺如今只見到了一個謝大和一個謝二。謝二名喚謝緯,也是庶子。謝瑾華身體虛弱,沒法親自參與到婚禮中來,於是謝緯才是那個去柯家迎親的人。柯祺是騎著大馬被謝二帶著進了謝府的。謝二樣貌清秀,為人沉穩,今年已有十八了,據說已經定親,婚期就在下半年。

  柯祺用過了早飯,便又在謝瑾華的床前陪著。

  新婚第二日按說是要給父母敬茶的,但謝瑾華現在還起不了身,這些禮節之事就全部往後推了。

  此時有子女病重不見父母的說法,意思是生了重病的子女就不要把病氣傳給父母了,這才是所謂的孝順。柯祺覺得這樣的說法是狗屁,要是生病的孩子是父母的心尖尖,他們真能忍著不來看孩子?但因為謝瑾華是庶子,嫡母張氏只要來過他的院子,哪怕只在門口站一站,就已經算是她有慈心了。

  至於謝侯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公務實在繁忙,柯祺竟是在昨天晚上都未曾見過他。

  謝瑾華靠著床頭坐著。他至今仍不敢信自己竟然就這樣活下來了。法嚴大師果然是高人啊!怪不得日後皇上確立太子時舉棋不定,竟然還出宮去請教了法嚴大師。而這個事情是謝瑾華聽藏珍閣中的太監們說的。別看那些太監在宮裡混得不如何得意,但其實他們耳聰目明,知道的消息從來都不少。

  待柯祺換了一身素服坐到謝瑾華身邊,謝瑾華忽然有些不自在了。

  謝瑾華在頭天晚上可以坦然地面對柯祺,是因為他覺得自己馬上要死了,因此只一心要為柯祺安排妥當。可現在,他知道自己能活了,一想到柯祺就是自己的良人,心中就忍不住生出了一絲異樣。

  倒不是說他厭惡柯祺,或者厭惡這一段關係,只是……

  這還是一個孩子呢。

  對啊,柯祺還是個孩子。

  謝瑾華微笑著說:“你這麼待著,定是要覺得無聊的……對了,你在家都已念了些什麼書?”

  柯祺老臉一紅,說:“才剛開始讀史。”他是跟著柯祐一起念的書,教書先生是嫡母請來的,肯定要以柯祐為主。奈何柯祐實在不是一個讀書的料。用個不恰當的比喻,柯祐本該要讀初中了,卻一直在小學留級,於是柯祺只能陪著他留級。但柯祐這個人不錯,柯祺漸漸地對著柯祐也有了一份真心。

  謝瑾華頗為欣慰地點點頭,已經開始讀史了啊,不知柯祺是先讀了《上明史》,還是先讀了《七國志》,一般的先生講史時都是從這兩本書開始的。謝瑾華自己在十一歲時就讀了《上明》,在十二歲時就讀了《七國》,即便他不暴露自己在藏珍閣中獲得的學識,也已經能夠在課業上教導柯祺了。

  柯祺知道謝瑾華想岔了,深吸了一口氣,說:“讀的是《通史演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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