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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兩太多了……柯祺覺得這個事情有些反常,因此他立刻搖了搖頭。

  宋氏卻不等柯祺拒絕,又說:“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你爹在兩天前為你定下了一門親事。”

  柯祺大吃一驚。宋氏的幼子柯祐在兄弟中排行第四,而柯祺排行第九,現在連柯祐的親事都沒有著落,他卻定親了?那個只管生不管養的爹能給他尋什麼親事?不會是藉由親事之名行買賣之實把他賣到某些權貴身邊去了吧?為了能往上爬,柯主簿估計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犧牲一個兒子不算什麼。

  柯祺的腦子高速運轉著。他得想個辦法自救。他現在肯定沒法逃出去,但他必須要想方設法保全自己。

  在這個事情上,宋氏作為嫡母,本可以全權處理了,庶子的婚事其實都捏在她的手裡,但她卻還是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訴給了柯祺。當然,就算現在柯祺知道真相了,他一時間也沒法改變什麼。

  “……那邊的意思是,今夜亥時便是吉時,想叫你們趕在熱孝中成親。我知道這確實是委屈你了。不過,你且放寬心,法嚴大師是得道高僧,他的批命是絕對不會有錯的,你和謝家四爺結了契,他的身體一定會漸漸好轉,到時候慶陽侯府肯定要記你一功。”宋氏面無表情地說。想了想,她又壓低聲音添了一句話:“侯府的名聲還算不錯,既然找了你沖喜,無論結果如何,他們都不會怪到你的頭上。”

  但如果柯祺執意拒絕這門親事,謝家人肯定要怨他了。更何況,此時都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柯祺的生辰八字是他親爹親自送出去的,柯祺若是忤逆親爹,那麼以後就再也沒有什麼前途可言了。

  柯祺在心中權衡利弊。

  宋氏把裝了銀票的荷包推到了柯祺面前,道:“你爹去了,我一個婦道人家,接下來會緊閉門戶安分過日子。這些錢,你先拿著用,到了慶陽侯府也好打點下人。日後,是好是壞,你就自己過吧。”

  柯祺立刻就明白了宋氏話中的意思。柯祺若是以後過得好,宋氏不願意沾他的光;柯祺若是以後過得不好,宋氏也只當他是個陌路人。對此,柯祺也沒什麼特別的想法,畢竟宋氏從來不欠他什麼。

  柯祺猶豫著要不要接了這五十兩銀子。

  “拿著吧,劉谷一家的賣身契也在這裡頭。”宋氏說。

  劉谷就是柯祺的舅舅。柯主簿的刻薄寡恩對於宋氏來說就像是一場噩夢,現在柯主簿死了,宋氏只想帶著自己的親生兒女安靜過日子。其餘的人,她不願意放過那些壞的,也懶得去拿捏那些好的。

  散了都散了,此後如何,都各憑本事吧。

  第三章

  亥時是晚上九點。這個時間並不離譜。此時人們成婚都要挑吉時,若是挑中了凌晨三點,那也只能在凌晨三點成親。謝瑾華的身體很虛弱,要讓他起身換上喜服都是為難他了,因此只在額上繫著一抹黑色為底紅色為紋的眉勒。因為病了很久,他的臉色非常蒼白,被眉勒一襯,更是白得驚心動魄。

  侯府庶子的婚事就算越不過嫡子去,但原本也是應該要大辦的。可考慮到這場婚事來得特殊,慶陽侯府就沒有請什麼人,只是讓柯祺和一隻公雞走了全禮,便急匆匆地把柯祺送到了謝瑾華的房裡。

  房間裡除了謝瑾華和柯祺,還有一下人厲陽。他是謝瑾華奶娘的兒子,生得人高馬大,為人卻很細心。謝瑾華病了後,不願意身邊圍著很多人,於是只留了厲陽在一邊伺候。厲陽有些拘謹地站著。

  柯祺對著厲陽笑了一下,十分坦然地走到床邊的椅子前坐下。

  既來之則安之。

  柯祺是個識時務的人,在自己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時,某些反抗將是毫無意義的。

  謝瑾華白天睡得多了,現在就有些睡不著,忍不住借著喜燭的亮光打量著柯祺。因為婚事匆忙,又在熱孝中成親,柯祺穿的禮服是黑色為底的,空蕩蕩地罩在他身上,並不是特別合身。算算生辰八字,柯祺此時應該有十四了,不知道是不是在柯家的日子過得並不好,瞧著卻比實際年齡要小一點。

  還是個孩子啊,謝瑾華忍不住如此想到。

  柯祺也在打量謝瑾華。謝家人的基因好,謝瑾華也生得一副好模樣,喜燭的亮光仿佛在他眼裡落下了無數星光。只是他到底病得厲害,瞧著非常瘦,那一截露在外面的手腕很細,仿佛輕輕一掰就能斷掉了。據柯祺所知,謝瑾華和他同齡,兩人只是在月份上有一點差異,那謝瑾華應該才十四歲吧。

  還是個孩子啊,柯祺忍不住如此想到。

  謝瑾華對著厲陽使了個眼色。厲陽心領神會,立刻走到柜子前,從中捧出一個小箱子。然後,厲陽把箱子遞給了柯祺。柯祺不明白這對主僕是什麼意思,只覺得少說少錯,於是疑惑地看著謝瑾華。

  厲陽替謝瑾華回話說:“柯少爺,這是我家少爺一直以來的積蓄。您既然已經與我家少爺結契,這些就由您來保管了。”謝瑾華這個年紀,手裡還沒有什麼私產,不過是把這些年的月例和年節時得到的賞賜攢了下來。但就算是這樣,這箱子裡的金銀玉器加在一起,對於柯祺來說已是個大數目了。

  柯祺明白了,敢情這孩子還是個結了婚就對著媳婦上交工資卡的好男人啊!

  不過,一想到自己就是這個“媳婦”,柯祺又覺得有一點點心塞。

  柯祺肯定不能收謝瑾華的東西,就把箱子還給了厲陽,厲陽卻擺手不敢接,於是他只得起身把箱子放在了桌子上。他重新走到床邊坐下,微笑著說:“既然是四爺的積蓄,當然要由四爺自己收著。”

  謝瑾華張嘴想說什麼,那一點聲音卻被咳嗽聲壓了過去。

  柯祺趕緊站起來,往謝瑾華的身後加了一個軟靠。

  謝瑾華下意識抓住了柯祺的手。他緩了緩,輕聲地對柯祺說:“你莫要客氣……這回是我牽連了你,若是我死了,你總要為自己的生活多考慮一下。這些東西都不值當什麼,但能置辦一些田地。”

  柯祺沒料到謝瑾華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謝瑾華繼續說:“你放心,我死了是不會牽連到你身上的。你安心在府里住上一年,平日裡可以跟著三哥一起去聽學。待到時機差不多了,他們會放你出府的。”按照謝瑾華本人的意思,他知道自己的死期就在今天晚上,因此完全沒想過要成親。但謝大卻不願意放棄,有一絲希望都要牢牢抓住。

  謝瑾華本以為婚期會在幾日之後,畢竟此時才剛找到人選,婚事都沒有定下來。而那時他都已經死了,婚事更不可能被定下來了。卻沒想到他不過是昏沉了一個下午,柯祺就已經被接進府里來了。

  謝瑾華是身不由己,柯祺更是身不由己。

  因此,謝瑾華心裡對柯祺存著愧疚。他自己看破了生死,不意味著柯家的少年就心甘情願。他能一了百了,但柯家的少年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謝瑾華之所以把積蓄都留給了柯祺,並叫柯祺跟著府里的少爺去上學,都是想要讓柯祺以後的日子好過一些。但這樣的安排並不能抵消謝瑾華心裡的愧疚。

  柯祺明白了謝瑾華話中的意思,然而他心裡卻知道這種事情怪不到謝瑾華頭上。柯祺最想怪的人是他那個已經死掉的爹。此時的人重迷信,於是生辰八字這種東西是非常私密的,往往不為人所知。要不是柯主簿聽到了風聲眼巴巴地把柯祺的生辰八字送了上來,慶陽侯府能知道他柯祺是哪根蔥呢?

  現在婚都已經結了,柯祺不願意繼續怨天尤人,心裡對謝瑾華就沒有什麼惡感。

  “四爺,我是個直腸子,不妨和你說句實話吧。”不管柯祺心裡是怎麼想的,他的臉上都是一片真誠,“我是個庶子,爹已經去了,嫡母為人不壞,但萬萬沒有繼續養著我的道理,因此我本該被分出府去自己謀生了。在這個當頭能夠被侯府瞧中還真是我的運道。別的都不說,我嫡母已經把我舅家的賣身契俱都給了我,他們很快就是良民了。我心裡非常感激。所以,四爺您一定要快點好起來啊!”

  “你能這麼想也是好的。”謝瑾華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心中卻是一嘆,這孩子太單純了啊。如果他是柯祺,平日裡低調過活,不過是想叫親爹嫡母看在他聽話的份上能對他稍微好一點,卻還是被賣到了侯府中給一個快死的人沖喜,他心裡說不定早生出了不滿,哪裡還願意真心實意地祝福別人呢?

  柯祺把謝瑾華的手放回了被子裡。

  “不過,我的積蓄還是要交給你的。厲陽,你把鑰匙交給柯……”謝瑾華抬頭看向厲陽。

  “您叫我柯祺就行了。”柯祺趕緊說。

  謝瑾華笑道:“那你也莫要對著我用敬稱了,我比你年長數月,你就叫我一聲哥哥吧。厲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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