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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不管這“貴人”是誰,謝瑾華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他覺得自己肯定是好不起來了。

  於是,謝瑾華艱難地擠出了一句話:“我……不行了。柯……莫要……莫……牽連他。”都已經是馬上要死的人了,成什麼婚,結什麼契,不是在耽誤人家嗎?他一個人還能清清白白死得乾淨一點。

  謝大卻聽不得謝瑾華說這樣的話,他幫謝瑾華掖了掖被角,道:“你只管安心等著吧。”

  離開了謝瑾華的屋子,素來沉穩的謝大竟然站在門口發了一會兒呆。三月的陽光按說是恰到好處的,可謝大總覺得有些刺眼,他的眼角處就出現了一抹不易被人察覺的紅。謝大心裡盤算著謝瑾華的這場婚事該如何辦,就見府里的管事急匆匆走來。這管事面色凝重,仿佛是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怎麼了?”謝大壓低了聲音問。

  管事知道不能驚擾了養病的四爺,同樣壓低聲音回了話:“柯主簿死了!也許是喝多了酒,他在昨夜裡一腳踩空落了河,屍首剛剛才被人撈了上來!我剛去柯家看過,柯家已經開始擺設靈堂了。”

  父死,子守孝。

  謝瑾華的身體肯定拖不到三年之後了,謝大當機立斷地說:“叫老二馬上去柯家走一趟,今日就讓小四和柯家的那位成親!”熱孝成親是下下之選,但在沒有辦法的時候,就只能是在熱孝成親了。

  管事領了吩咐,正要去尋二爺,謝大又叫住了他,說:“罷了,還是我親自去吧。”

  管事張嘴欲說什麼,但見大少爺心意已決,就很有眼力勁地把想說的話全部咽了下去。說起來,大爺對四爺是真好啊,剛剛還為著庶出的四爺把嫡出的三爺揍了一頓,如今三爺正在祠堂里跪著呢!

  謝三謝純傑覺得自己很冤。他雖然和四弟玩不到一塊去,可心裡也是盼著四弟好的啊!他哪裡知道一個賣綢緞的小掌柜就敢偽造自己女兒的八字來欺瞞侯府呢?謝三那時還真以為是幫弟弟找到貴人了,因此興匆匆地把小掌柜引薦給了大哥。結果……什麼都不說了,謝三覺得自己的屁股疼得厲害。

  第二章

  柯祺正在給他自己fèng一件破了的衣服。

  穿越前從來都沒有拿過針線的人,穿越後倒是多了一門技能。柯家不是什麼有錢的人家,里里外外的開支都靠著主母的嫁妝,所以柯祺這樣的庶子身邊是沒有丫鬟服侍的。他倒是有個奶娘,但他的奶娘也是他的舅娘——他生母一家子都是柯家的下人——他肯定不能把舅娘當成普通婆子來使喚啊。

  柯祺剛用小剪子剪斷了線頭,他的奶弟兼表弟就一臉慌張地沖了起來:“老、老爺死了!”

  這消息簡直讓人難以置信。柯祺那個爹,渣歸渣,但怎麼都不像是短命的人啊!怎麼就死了?柯祺住的屋子非常偏僻,緊挨著下人們住的角院。因為他平時在家裡沒什麼存在感,所以一旦出了什麼事,大家也不會第一時間想到他。於是正院裡的靈堂都已經擺起來了,柯祺此時卻還什麼都不知道。

  柯祺尋思著是不是該換上素色衣服去給親爹磕個頭,他表弟劉亞卻說,正院這次原本就沒打算要通知庶子們。庶子們都被限制自由了。柯祺這邊雖然沒有被人看管著,但他貿貿然趕往正院也不好。

  “我從正院探到了消息,孺人要把……全部趕出去!”劉亞著急地說。他口中的“孺人”是指柯祺的嫡母宋氏。宋氏這些年一直不得丈夫的寵,她是個要強的,索性就擺出了自己身為朝廷誥命的架勢來。

  劉亞說得不仔細。柯祺卻懂了,宋氏是想要把一堆的姨娘、庶子全部趕出去吧?

  雖然柯祺自己就是庶子,但他其實能夠理解宋氏的所作所為。宋氏嫁給柯主簿時,柯主簿還是個窮書生。他靠著宋氏的嫁妝得以繼續進學,又靠著宋氏的嫁妝打點了仕途。宋氏是個有主見的人,但她在柯主簿面前並不強勢,摸著良心說一句,宋氏絕對是位很符合這個時代主流價值觀的賢妻良母。

  宋氏還給柯家生了四嫡子兩嫡女!在子嗣上頭也沒法叫人指摘什麼。

  然而,等柯主簿當了官,雖只是個九品官,他就立刻開始花天酒地了。他礙於名聲不敢真納很多妾,可是家裡沒有名分的通房丫頭就像是韭菜一樣割了一茬又長一茬,外頭的紅顏知己也是不少的。

  九品官的俸祿能有多少?家裡的各種開銷其實全都仰賴於宋氏的嫁妝。柯主簿花天酒地的錢也是從宋氏的嫁妝里出。他生了一堆的庶出子女,這些人吃飯穿衣所花的也是宋氏的錢。但就算是這樣,柯主簿對宋氏和宋氏所出的子女卻不好。某些通房丫頭仗著自己在柯主簿那裡得寵沒少給宋氏氣受。

  柯祺覺得等到宋氏忍無可忍時,她說不定會想辦法弄死柯主簿。

  也許是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柯主簿果然死了。

  而既然柯主簿都已經死了,還留著那些跋扈的通房和貪心不足的庶子們做什麼?

  柯祺一點都不怪宋氏。在他看來,宋氏肯定稱不上是一個壞人。就拿他自己來舉例子吧,他生而喪母,當家的主母在後宅中弄死一個嬰兒,這是多麼容易的一件事情啊?但是,宋氏默許了柯祺的舅母來當他的奶娘。她雖然對著柯祺一點都不親近,但柯祺平平安安地活了下來,從未有過什麼波折。

  柯祺給了表弟劉亞一個腦瓜崩,冷靜地說:“慌什麼!我這些年都沒作過妖,嫡母肯定允我收拾了行李再離開,我們趕緊把衣服收一收。”對於離開柯家這件事,他一點都不覺得可惜。只是他現在根本沒有多少銀子,否則他還想幫舅舅一家贖身。他如今就只剩下舅舅、舅娘、表姐、表弟四個親人了。

  離開柯家以後一定要努力賺錢啊……柯祺如此想到。

  “有機會還是要去上柱香。”柯祺又對劉亞說。不管怎麼說,柯主簿都是他此世生父。他死了,柯祺應該有點身為人子的表示。不過,他不覺得有多傷心,因為他平時只在年節時能見到柯主簿一面。

  柯祺和柯主簿相處的時間還不如柯祺和宋氏相處的時間多。

  柯家的院子並不是很大,旁邊的那些屋子裡很快起了喧囂聲,女人的哭聲,孩子的哭聲,宋氏忠僕的咒罵聲……種種聲音混在一起,吵得讓人頭疼。平時最會裝模作樣的一個生了好幾個孩子的通房大聲哭鬧著:“老爺啊,正院裡那一幫豺狼真是好狠的心吶!我不能活了,你帶我走吧!帶我走吧!”

  柯祺和劉亞對視一眼。劉亞趕緊去把門窗關好了。上香這事還是押後吧。

  兩個人默默地收拾東西。柯祺的東西不多。屋子裡的各樣擺設肯定是不能帶走的,他能帶走的就只有一些衣服而已。正收拾著,正院裡來了人,是宋氏身邊的大丫鬟冬兒姐姐。冬兒已經換上了一身素服。她向柯祺傳達了宋氏的意思,竟是叫柯祺去靈堂為柯主簿守靈。這算是宋氏給柯祺的面子了。

  柯祺有些受寵若驚。

  冬兒小聲地說:“九少爺莫怕,孺人只把那些個狼心狗肺的發賣了出去,別的人都能在府里過了四九。”四九之後,剩下的人也是要出府的。但宋氏多少會給一點安家銀子。像柯祺這樣的,宋氏不是把他趕出府去,而是把他分出府去,柯祺可以靠著安家銀子去京郊鄉下買一棟普通的房子安頓下來了。

  宋氏能夠抬舉柯祺,有一部分是為著她自己的名聲。她兒子日後要參加科舉,若是她容不下所有的庶出子,這多少是個把柄。但如果她對一部分庶子不錯,只是對另一些不好,這裡頭就有話說了。

  換上了冬兒帶來的不怎麼合身的孝服,柯祺跟著她走到了靈堂上。

  跪靈不是一個輕鬆的活。

  柯祺沒跪多久,腿就麻得受不了了。柯祐跪在柯祺身邊,他是宋氏親生的小兒子。他小聲地對柯祺說:“你且忍一忍吧。若是實在忍不住了,就兩條腿輪換地跪著,反正這靈堂里現在也沒有外人。”

  柯祺為了獲得念書的機會,就跟在柯祐身邊當了個比小書童有地位些但又比不上親兄弟的角色。

  兩人的關係還算不錯。

  柯祺忍了又忍,腿越來越難受,他就聽了柯祐的話,把重心挪到了左腿上,然後偷偷地讓右腳鬆快一下。過了一會兒,他又把重心挪到右腳上。如此反覆了幾次,他果然覺得舒服了一些。正要鬆一口氣,他卻聽見了嫡母宋氏的聲音。她說話時向來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樣子:“小九,你跟我來一下。”

  柯祺看了柯祐一眼,柯祐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宋氏領著柯祺走到靈堂的後面。宋氏尋了把椅子坐下,柯祺則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在宋氏面前。宋氏沉默了一會兒,從袖子裡取出一個荷包,放在桌子上,緩緩地說:“這裡面有張五十兩的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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