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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身上的酒氣真的很熏人,青楓掙扎了一下,掙不開,她正在想要不要叫人幫忙的時候,燕弘添忽然將頭埋進她胸前。今年實在太熱,又是盛夏,青楓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中衣,燕弘添呼吸間的熱氣噴灑在皮膚上,青楓身體騰地僵硬。胸口深深淺淺的氣息有些奇怪,燕弘添像是在說些什麼,青楓低下頭,才勉強聽到他的聲音。

  “朕是皇上……朕是皇上……不能為所欲為……”

  青楓以為自己聽錯了,燕弘添呢喃自語,來來去去重複著這幾句話。青楓不明白他想說什麼,但是環在腰上的手越收越緊。青楓喘不過氣,用力推開燕弘添的肩膀,急道:“你醉了,早點歇著吧。”

  燕弘添還是閉著眼睛,不過鬆開了環在青楓腰間的手,舉起手裡的酒壺,繼續喝著。

  青楓皺眉,伸手把酒壺拿過來放在一邊,架著他往內室走去。燕弘添或許真的醉了,任由她拉著走,兩人搖搖晃晃地來到床前,青楓實在沒勁了,將他往床上一推,他就直接倒了下去。

  看著橫在床邊、醉得不省人事的燕弘添,青楓有些無奈,她是沒有力氣搬動他了。青楓抓起一個枕頭給他墊好,再把他垂在床沿邊的手腳都移到床上。當抬起燕弘添手臂的時候,他虎口上清晰可見的牙印非常刺眼。

  青楓的手頓了一下,緩緩蹲下身子,靠坐在床邊。她第一次這樣看著燕弘添——他好像瘦了一些,臉頰和下巴的輪廓越發鋒利,眼眶下淡淡的青黑色痕跡,在夜色的襯托下,更加明顯。青楓盯著他看,本以為已經醉得不省人事的人忽然又動了一下,青楓也是一驚,連忙後退一步,好在燕弘添並沒有醒,嘴裡低低地說著什麼。

  青楓鬆了一口氣,心裡又好奇燕弘添醉了之後會說什麼,於是輕輕咬了咬唇俯下身子將耳朵貼近——

  “朕……不會讓摯兒白死的……”

  燕弘添含糊又低沉的聲音划過耳際。青楓的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握著燕弘添的手不自覺地抓緊;她久久地盯著已經昏睡過去的燕弘添,低低地問道:“真的嗎?”

  聲音輕得連青楓自己都快聽不到,自然更不會有回應。青楓想起剛才燕弘添在花廳里呢喃的話,臉色隨即一冷。他說不能為所欲為,不是嗎?但是她想要的,是辛玥凝死!他能做到嗎?

  茯苓隔三五天就會帶著涵皇子過來給青楓請安,說說這些日子永華宮發生的事情。青楓總是靜靜地聽著,偶爾還看看涵皇子,不過卻從不抱他。這日,茯苓又帶著涵皇子過來請安,才說了不到一盞茶的工夫,茯苓就感覺到青楓似乎心不在焉,手一直壓在胸口的位置,臉色也不太好。

  茯苓擔憂地問道:“主子,您怎麼了?”

  “有些不舒服。”這些日子一直都是這樣,尤其是早上起床的時候,尤為難受。

  茯苓把燕涵輕輕放在床榻上,走到青楓身邊,半蹲下身子,說道:“奴婢給您把把脈吧。”

  “好。”青楓將手伸了出來。茯苓把手搭在纖細的手腕上,片刻後面色微變,看向青楓的眼中竟有些淡淡的淚光,“主子……您……”

  “怎麼了?”青楓很是莫名。

  茯苓笑道:“恭喜主子,您有孕了,已經三個多月了。”老天爺總算沒有虧待主子,這麼快就給主子送來了新的希望。

  “不可能!”青楓驚恐地收回手,盯著茯苓,好似她說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茯苓被青楓這樣的反應嚇了一跳,想了想,柔聲說道:“要不奴婢給主子宣御醫來看看吧。”

  “別,別去。”青楓連忙上前,抓著茯苓的手,不讓她叫人。

  她也是懷過還孩子的人,這兩個月她已經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不對勁,也因此一直沒宣御醫。為什麼會這樣呢?她明明每次侍寢之後都吃了越昇留下的藥丸。細細回想著那天越昇給她藥丸時的神情和語氣,她現在可以確定,越昇在騙她。她受孕已經三個多月,按照時刻來算,她治好臉與燕弘添瘋狂歡好的那一天,她就受孕了。

  青楓醒悟,那個根本就不是什麼避孕的藥,反而是讓她更快受孕的藥吧。可惡!

  “茯苓,這件事,先別說出去。”她沒想過再要孩子,這個孩子來得太突然,她的心很亂。

  青楓抓著她的手心都在冒汗,茯苓剛想問她怎麼了,眼光掃到青楓垂於腰間隨身帶著的暖玉時,有些明白主子在慌什麼。茯苓輕輕將她扶到床邊,低聲回道:“是,奴婢不會說。”

  獨自躺在床上的燕涵,被冷落得太久,依依呀呀地叫著。茯苓走過去,把他抱住懷裡輕哄。燕涵快一歲了,縮在茯苓懷裡東張西望,對於青楓這個每隔幾天就會看到的人,他還是很熟悉的。看到青楓猶自發呆,燕涵伸出小手,朝青楓的臉摸去。

  青楓此刻心緒不寧,忽然臉上一暖,一隻白白軟軟的小手撫上她的臉,還調皮地捏了捏。青楓如遭電擊,心像被這隻小手一下抓住,不再惶惶不安,卻是一片空白。

  茯苓一時不察,懷裡的小傢伙就使壞。看到青楓臉色很僵,茯苓趕緊把這小祖宗抱遠些。主子一向都不喜歡靠近這個孩子,平時連抱都不抱,現在這樣……她會不會生氣?

  茯苓惴惴不安地看著青楓,只見她呆了一會兒,回過神來也沒有動怒,只是對她擺擺手,說道:“你先帶他回去吧。”

  “是。”茯苓送了一口氣,抱著燕涵退出了屋外。站在房門外,茯苓心裡很為主子擔心,這個孩子的到來,應該是好事,卻也不盡然是好事。

  “茯苓姐姐,看天色怕是要下雨了,奴婢去給您拿把傘吧。”

  茯苓回過神來,見一個小宮女乖巧地站在一旁。她以前沒見過她,可能是後面如意選的人,如意做事倒也妥當,清風殿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條,選的人也很有眼力,細心又很討喜。

  茯苓抬頭看看天色,確實烏雲滿布,看來要有一場大雨。茯苓輕輕點頭,回道:“好。”

  不一會兒,小宮女拿著一把墨黑的大傘,遞到茯苓面前,柔柔地笑道:“這把傘大些。”

  茯苓接過,把傘遞給跟在身邊的老嬤嬤,轉身出了清風殿。

  夏天的雨說下就下,好在有傘。兩人有些狼狽地回到永樂宮,茯苓給孩子換了件衣衫,交給嬤嬤抱著,正打算回房換件衣服,經過門廊的時候,發現斜放在門邊的傘有些眼熟,很像是以前放在主子房裡很久的那把傘。

  茯苓把傘撐開,果然在傘柄上發現了兩個小字。茯苓微微一笑,肯定是那小宮女看到這把傘大,就拿來了。茯苓拿起干布小心地擦拭著傘面,打算傘晾乾後收好,下次去清風殿的時候再帶過去,畢竟當時娘娘很寶貝這把傘。

  擦到傘柄的時候,茯苓無意間多看了兩眼上面的兩個字。

  “頎聿?”怎麼這麼熟悉?

  頎聿……頎聿!不就是……明澤的字嗎?為什么娘娘掛心的傘,上面會刻著明澤的字?外面雷聲陣陣,茯苓呆在原地,腦子一片空白,手中的傘跌落到地上也渾然不知。

  這夜大雨滂沱,雨水像是從天上倒下來一般。明澤只能站在門廊上守夜,百無聊賴地靠著迴廊的柱子,眼睛盯著院子裡雨水砸在青石板上噼噼啪啪濺起的水花。

  這時,一直緊閉的房門忽然打開了。子時已過,這個時候應該休息才是。明澤警覺地站直身子,盯著房門。茯苓清瘦的身影走了出來,明澤緊繃的神經緩了緩。有時夜裡當值,茯苓經常會做些吃的給他,只是沒有像今天這麼晚而已。

  明澤剛想別開眼,卻發現今天的茯苓和以往有些不同。大雨砸在迴廊邊的石階上激起的水花濺濕了她的裙角,她像是沒感覺一般,站在房間門口,眼眶微紅,眼神奇怪盯著他。

  明澤微微皺眉,也沒有走過去,冷漠地回視著她。

  “你和主子早就認識對不對?”

  雨很大,茯苓的聲音幾乎被雨聲淹沒。明澤是習武之人,自然是聽到了她的話,冷眸中閃過一抹詫異。明澤慢慢走向她,但卻沒回答她的話。

  茯苓頂著那個依舊默然的人,聲音有些抖,不知道是因為心慌還是憤怒,“那天雨夜,就是你把傘給主子的,所以你們根本早就認識。那日在內室,你衝進去,你抱著她……”

  “你胡說什麼?”明澤低喝一聲,臉色灰暗,打斷了茯苓要說下去的話。

  茯苓也知道,這話若是被別人聽了去,會有什麼後果,於是暗暗深吸了一口氣,沒繼續說下去。明澤見她似乎平靜了一些,不想再與她解釋什麼,轉身要走,沒想到茯苓忽然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袖子。

  “其實你以前做的那些,根本不是幫我,是在幫她,是不是?”其他的她可以不問,但是這件事她想知道,想要一個答案。

  明澤眉頭再次擰了起來,他一開始確實不是想幫茯苓,只不過她是青楓的貼身女官,才對她多了幾分注意,後來……後來發現她這個人挺好的,做事認真,對人也很誠懇,多她也多了幾分關注。

  但是……這個問題有什麼好回答的!明澤心裡莫名地有些煩躁。

  明澤的沉默,在茯苓看來,就是默認。難怪他總是常常幫她解圍,對她卻又很冷漠,她以前還安慰自己,他的性子本來就是這般冷淡。也正因為他冷淡,還三番五次地幫她,提醒她,若沒有別的情愫,他又怎麼會這麼做。

  原來,一切都是她自己一廂情願。

  茯苓覺得自己好傻,自作多情了這麼久。茯苓自嘲地想,他一定覺得她很可笑吧。

  鬆開拉著他衣袖的手,茯苓轉身跑進了屋內。

  明澤剛才還在想著怎麼回答茯苓的問題,下一刻,只覺衣袖一松,門啪的一聲在他面前關上了。

  這一夜,明澤盯著那扇緊閉的門,聽著外面隆隆的雷聲,一陣莫名,心怎麼也靜不下來。

  “啊——”

  雨夜中,陣陣雷聲之下,一道尖叫聲忽然響起。黑暗中,青楓坐在床上,臉色煞白,額頭上滿是薄汗,長長的髮絲濕濕地沾在脖子上。因為驚恐而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喉頭乾燥得要冒火。

  “娘娘?!你怎麼了?做噩夢了嗎?”如意一邊扣著外衫,一邊走進內室,看到青楓還是一副驚恐不安的樣子,她趕緊倒了一杯水,拿到床前,“娘娘,您喝點水。”

  青楓手還有些抖,接過茶杯,急急地把水灌下去,連喝了兩杯,她才覺得乾澀的喉嚨舒服了一下,心也慢慢安定下來。將空杯子遞給如意,青楓低聲說道:“沒事,你……你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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