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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糙糙用過晚飯後,桑珏便與伽藍一同回到屋子裡休息。躺在床上,她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憑亭葛梟手下那幫鬼士的能耐,除非他根本沒有派人追捕,否則她與貝葉一行人不可能如此順利地逃脫!她倏地從床上坐了起來,突然覺得這一切似乎是亭葛梟早已醞釀好的陰謀。

  驚疑不定間,躺在地板上閉目養神的伽藍突然起身看向門口。她立刻警覺起來,霜月已緊握在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自樓下傳來,桑珏悄悄走到窗邊,只見一名驛吏神色匆忙地跑過走廊,筆直朝貝葉的房間奔去。

  她心下一驚,輕手輕腳地閃出門外,跟了過去。驛吏站在貝葉房間外敲了敲門,聲音有一絲喘息:“統領大人!”“什麼事?”貝葉開門走了出來。“剛收到下穹傳回的重要消息!”驛吏壓低聲音說著,神色間有一絲凝重。

  貝葉一驚,忙將驛吏讓進屋內,將門關上:“快說!”驛吏喘了口氣,說道:“亭葛梟於今晨麾軍南下,起兵前往昌都城了!”“什麼?”貝葉一臉震驚,難以置信道:“這……怎麼可能?”“千真萬確!”驛吏自懷中掏出一隻小巧的竹筒遞到他面前:“這是剛收到的從下穹傳回的飛鴿傳書。”

  貝葉將竹筒里的小紙條拿出來仔細看了一遍,頓時一臉凝重。驛吏謹慎建議道:“大人,卑職以為此事非同小可,是否要通知中部各城郡守加強戒備?”貝葉沉吟半晌,點了點頭:“事不宜遲,你趕緊去辦吧!”“卑職遵命!”驛吏領命行禮,便要開門離去。

  “等一下!”貝葉忽然開口喚住他,補充道:“此事不要讓狻猊將軍知道!”驛吏微愣了一下,點頭道:“卑職明白!”驛吏匆忙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後,桑珏緩緩自屋頂上直起身,望著遠處陰沉的天空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悄無聲息地沒入暮色中。

  約摸一盞茶的功夫後,一名禁衛突然出現在貝葉門外。“不好了,大人,狻猊將軍出城去了!”貝葉聞言臉色大變,厲聲說道:“趕緊派人去追!”

  午夜子時,五萬羅剎鐵騎挾裹著黑夜陰森的影子,鬼魅般無聲無息地抵達了昌都城外。昌都城郡守收到消息,匆匆穿好衣袍出門,下穹王已率領兩千親衛鐵騎入城。“下官迎駕來遲,請王爺恕罪!”昌都城郡守一臉惶惶,領著一眾奴僕跪候府外。

  “哼!”亭葛梟冷笑一聲,瞥了眼戰戰兢兢的昌都城郡守,徑直走入了郡守府。郡守暗自抹了把冷汗,忙起身跟隨在後。抬首間,忽地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頓時愣住。桑吉翻身下馬,朝怔愕的郡守微微點了下頭,然後隨楚離一同進入了郡守府。

  當夜,亭葛梟緊急召集昌都城駐軍將領於郡守府內,當眾宣布征伐卓倉的決定,並連夜派使者送出戰書。昌都城郡守與駐軍將領內心無不錯愕震驚,卻無人敢出聲質疑。這一夜,郡守府上下徹夜無眠。天明時分,傳送戰書的使者返回昌都城,並帶回一名卓倉部派遣的使者。郡守府議事廳內眾人默然而立。

  “卓倉王妃穆蘭嫣拜見王爺!”黑色斗篷揭開,女子妖嬈嫵媚的面容落入眾人眼中。亭葛梟斜倚在座椅內,手指輕輕叩著椅把手,笑望著來人:“面色紅潤,體態豐腴,可見蘭嫣妹子在異鄉的生活過得還不錯!”穆蘭嫣輕扯唇角,微微笑道:“不過是苟且偷生罷了,怎比得上王爺春風得意!”

  “‘苟且偷生’?這話倒真讓本王聽得心痛啊!”亭葛梟皺了皺眉,輕嘆一聲:“莫不是蘭嫣妹子對本王為你挑選的如意郎君不滿意?”“王爺真會說笑。”穆蘭嫣抬眸望向亭葛梟,眼神冰冷中透著一絲淒楚:“您的一番精心安排,誰敢說個不字?”

  亭葛梟眯了眯眼,笑而不語。“穆蘭嫣今日是代表卓倉王前來請求王爺收回戰書。”穆蘭嫣直接切入正題,說明來意:“卓倉部願向下穹納貢稱臣!”“哈哈哈哈……”亭葛梟忽然大笑起來,微仰起頭斜睇著穆蘭嫣說道:“卓倉王妃也真會說笑啊,本王發出的戰帖何時曾收回過?”

  穆蘭嫣臉色僵了僵,她十分清楚“羅剎帖”一發,必將血流成河,絕無迴轉餘地。可是她卻仍然抱著一絲希望——她倏地跪下去,楚楚說道:“求你看在昔日的情份上,放卓倉部一條生路!”

  廳內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如石雕一般,唯有亭葛梟的影子在燭光下無聲地跳動。亭葛梟緩緩走到穆蘭嫣面前,盯著她許久,忽然說道:“我可以給你兩個選擇!”穆蘭嫣的身體猛地一顫,仰頭看向他。

  燭火的光影下,亭葛梟的臉忽明忽暗,透著陰森詭魅的氣息。他緩緩俯身,在她耳畔輕聲說道:“活著從這裡離開,或者死了從這裡出去!”話落,他笑著瞥了眼穆蘭嫣慘白的臉,轉身離去。

  一百二十三、父死沙場

  天空陰雲密布似一塊灰色的幕布籠罩著大地。翻過了最後一座山崗,昌都城灰色的城牆出現在桑珏的視野之中。

  伽藍喘息著,晝夜狂奔了數百里令它疲憊不堪。桑珏伸手摟了摟它的脖子心疼道:“辛苦你了伽藍,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就好了。”她說著,將滿滿一包袱的肉乾攤開在伽藍面前:“快吃吧,吃飽了找個地方好好休息!”

  伽藍低低嗚咽了一聲,抬頭望著她。“放心,我很快就會回來的,在這裡等我!”她摸了摸伽藍的頭,然後握緊霜月獨自朝昌都城走去。昌都城樓下,守城侍衛們設置了關卡,檢察著過往之人的身份名符。無風,空氣悶熱得令人窒息。城門外,人們皆無精打采地排著隊焦急地等候進城。

  桑珏抬起袖子擦了擦臉上的細汗,然後走向城門。“喂,你是幹什麼的?”一名侍衛突然走到桑珏身旁,警惕地盯著她手中的彎刀。“尋人。”她輕聲開口。“尋什麼人?”侍衛握緊了手中的長矛,指著她說道:“把身份名符拿出來!”桑珏沉默不動,侍衛不覺緊張起來,大聲喝道:“沒聽到麼?”

  侍衛的大聲喝斥立刻引來了其他侍衛們的警覺,很快侍衛長便領著一小隊人趕了過來:“出什麼事了?”侍衛連忙說道:“這個人身份可疑!”侍衛長狐疑地盯著桑珏看了一眼,說道:“把斗笠摘了!”“喂,聽見沒!叫你把斗笠……”侍衛話到一半突然見她將手中的彎刀舉了起來。所有侍衛刷地將長矛齊齊指向桑珏。

  桑珏緩緩將手中的霜月舉至侍衛長的眼前,開口道:“我要見亭葛梟!”“這是……”侍衛長倏地一驚,瞪大眼仔細看著她手中的彎刀,臉色驚疑不定:“您是狻猊將軍?”話落,侍衛們全都一驚。半晌,侍衛長忽然說道:“王爺吩咐,若將軍到來直接去南門,自然會有人帶您去見他!”

  “南門?”桑珏微驚,瞥了眼侍衛長說道:“那我現在可以進城了麼?”“將軍請!”侍衛長轉身親自引她入城。沿著筆直的大街走到盡頭,一抹熟悉的黑衣身影靜立於城南門樓之下。桑珏神色複雜地盯著面前的人影,冷冷開口道:“我是該稱呼您為楚總管還是該喊你一聲姐夫?”

  楚離沉默片刻,然後面無表情地說道:“在下奉命在此等候狻猊將軍,請將軍更衣披甲!”話落,兩名鬼士分別捧著戰袍盔甲出現在她面前。“這是何意?”桑珏面上不動聲色,心底卻猛然一沉。“鎮國公在戰場等您!”楚離平板的聲音如尖刃划過她的胸口。

  一路向南急馳,天色漸暗。持續了一天的悶熱漸漸被帶著濕氣的涼風吹散,黑雲在天際翻滾似要壓向地面。隆隆悶雷聲中,天空被閃電扯開數道猙獰的裂痕,雪亮的光芒映在眾人臉上,鬼一般慘白。

  下穹與卓倉部交界處的荒原上,旌旗如雲,金鼓震天。陰森的羅剎鐵騎如一片靜止的黑水橫亘在荒原以北。南邊,卓倉部頭人查扎德倉親率十五萬大軍嚴陣以待。風卷狂沙,漫天煙塵如霧。

  查扎德倉一臉絕然,他明白此戰將會是一聲慘烈的屠殺。他亦早就預料到卓倉部將會步上嘉朗部的後塵,只是未曾料到死神的腳步會來得如此突然。既然亭葛梟不屑接受他的求合,那麼他與他的族人們唯一能做的便是拼死捍衛卓倉部的最後一絲尊嚴。

  雷鳴與鼓聲交合,天地同震。天際最後一抹光亮被黑雲吞沒,唯有閃電森白的光芒時時划過黑幕般的天空。風突然停止了,天地間沒有一絲聲響,空氣都仿佛凝固了一般。黑雲籠罩著大地,天光晦暗,似是末日來臨!

  亭葛梟緩緩抬首望向北邊的山坡。此時又一道閃電裂出雲層,雪亮的白光落入他陰沉的黑眸,激起兩簇幽森的火花。一抹冰冷的笑容緩緩自他唇際漫延開來。“殺!”那一字輕淺如羽毛飄過,卻在瞬間激起了驚天動地的衝殺聲。五萬羅剎鐵騎如突然掀起的黑色巨浪一字排開撲向卓倉十五萬大軍陣營。

  金鼓震動,雷鳴炸響,空曠的荒野頃刻間變成了一片黑色的海洋。刀光血影之下,人相喧嚷,馬盡嘶鳴。天地間一片沸騰。

  眼前的景象如黑色的烈火灼入桑珏的眼睛。她緊緊拽著馬韁,震痛的目光在那一片沸騰的人海中搜尋。閃電慘白的光芒驟然照亮大地的瞬間,她終於看見了那一道深刻於心的巍然身影。狂風呼號,挾裹著震天動地的廝殺之聲衝擊著她的耳膜。她驀然大喝一聲,策馬衝下山坡。

  兩軍對戰,場面混亂。眼前是接連不斷衝殺過來的人馬,桑珏本能地揮舞著手中的霜月,清除擋在她面前的障礙,目光始終緊緊盯著那道身陷重圍的,奮力廝殺的人影。短短百丈的距離卻猶如隔了千萬丈遠,她眼睜睜地看著那道身影近在咫尺卻又難以靠近。天際轟然一聲驚雷炸響,暴雨傾盆而至。

  身陷重圍苦戰不休的桑吉猛然回頭,瞥見雨幕中銀色的月牙光影閃電般劃亮了夜空。“珏兒!”他驚呼一聲,看著一身絳紅戰袍的桑珏替他殺出了一條血路。桑吉舉起手中的浴血長刀殺退逼近身旁的卓倉士兵,策馬與桑珏並肩。

  “為什麼你要回來?”他一邊揮舞著長刀,一邊沖身旁的桑珏怒吼。“因為您是我爹!”桑珏亦揮舞著霜月,吼了回去。桑吉倏地瞪向她:“你還當我是你爹,現在就趕緊離開!”“不!要走也是我們一起走!”桑珏一臉堅持,緊握霜月不肯退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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